五十四 雄主幼帝
五月十二,大都,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天气炎热。 谢道清紧紧地拉着年仅六岁的赵,莫说动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皇太后全玖陪在旁边,同样汗水淋漓。 半晌,听到上面叫道“宣赵与谢道清以下觐见”,谢道清赶忙拉着赵,亦步亦趋地走上了台阶。 进了大殿,尚未看见忽必烈,谢道清便拉着赵拜下,道:“罪臣谢道清斜赵拜见大元仁明神武皇帝。” 忽必烈说道:“免礼,近前说话。” “臣叩谢皇恩。”谢道清再拜后躬身上前。 这一刻,她不是太皇太后,只是一个求保全孙子性命的老太婆而已。 到了近前,忽必烈看了众人片刻,也没有给全玖“赐浴”,只说道:“尔孤儿寡母,内外cao之人手,何罪之有?朕不为难,赐赵降封开府仪同三司、瀛国公,谢道清寿春郡夫人,全玖永嘉郡夫人……” “臣叩谢天恩。”谢道清哽咽着说道:“圣上宽仁,留存赵氏香火,赵氏子孙世代不敢忘。” 忽必烈突然笑了,问道:“当初赵禥驾崩,尔何以选次子而非长子?” 谢道清回道:“时贾似道专权,臣不能做主。” 呵,忽必烈也不追问,说道:“若以赵家大郎为君,局面或不相同。” 谢道清整天盘算着如何活命,而且被隔绝了消息,并不知道赵昰登基后的一系列的事情。 不过对她来说,只要能活下来,并且不会遭遇徽钦二帝的屈辱就是好的。 当然,当初谢道清下定决心投降,也是因为忽必烈降诏明确不会行“牵羊礼”的。 谢道清等人离开,左丞相阿合马说道:“大汗,何不令其招降南宋余孽?” 忽必烈说道:“区区妇人,何能动义士决心?且朕之使者,不比妇人之言? 阿合马道:“只怕孺子凶劣,左右顽固,天使徒劳无功。” “只以王师进击便是,一二利器岂能挡朕之精兵强将?”忽必烈并没有太把赵昰放在眼里。 忽必烈有这个底气。 从部落到大蒙古国再到大元,蒙古人经历的失败也不是一次两次,南方失利确是挺气的,但真算不上大事。 如今国土史无前例的广阔,人才无数,精兵强将应有尽有,区区损失算什么? 看忽必烈这个态度,阿合马不敢给伯颜上眼药,转而说起了重开运河的时候。 “南方钱粮北上,途中损耗十之八九,皆陆运之故也,是以隋修运河供应北方。 今北方运河多废弃,当疏浚或重凿河道,此乃利在千秋之事,大汗圣裁。” “陛下。”御史秦皓出列道:“北方运河多荒废如今疏通无异于新开,其耗费巨大,必然怨声载道,甚至上演隋炀帝故事,不可取也。 臣以为,如今海运发达,以海船走海路,损耗少,转运快,不扰民,实为两便之事。” “陛下。”阿合马的小弟耿仁出列说道:“御史所言甚是,然有失偏颇。 隋朝开运河,除却为转运钱粮,更为镇压地方,时南方人心多怀叵测,抗拒朝廷政令,因此以运河连接南北。 如今亦然。 运河疏通,但有变故朝廷大军旬日可至,何愁地方不稳?” 海运派立刻反驳,漕运派再反驳,都是从国计民生出发,绝口不提自己会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忽必烈不耐烦,道:“待扬州拿下再议不迟。” 纷争立止。 而此时,赵昰看着争论的陈宜中与赵与檡,颇为犹豫。 两人争论的,是赵的死活问题。 陈宜中以为,为免元庭释放赵而产生皇权纠纷,干脆当他已死,上个谥号得了。 赵与檡却以为朝廷投降和赵无关,不应该那么冷漠,降为王即可。 两人引经据典,用了诸多赵昰听不懂的故事,听的头大。 但是赵昰知道,两人的观点都不足取。 用陈宜中的办法,显得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太冷漠,听赵与檡的即对不起那些殉国的忠臣又有让陈宜中等人背锅的嫌疑。 这個时候,赵昰有些后悔没让王应麟李庭芝把此事解决了再走。 半晌,赵昰说道:“此事非紧要,搁置再议。” 陈宜中说道:“陛下,此事迟早要有定论,拖延无益。” 赵与檡没开口,显然认为不该拖延。 赵昰想了一阵,说道:“彼时二郎仅五岁,懵懂无知,朝政决断皆由贾似道出,实无罪也。” 这个时候,甚至都不能说谢道清有问题,因为太皇太后是赵昰的亲祖母,随便批评有不孝的嫌疑。 以孝治天下是法理之一,不容动摇。 “然为赵氏子孙,当有担当,二郎为皇帝,自应负社稷之重,有司商议其谥号,若有非议,朕一力担之。” “陛下圣明。” 终究是皇帝承担了所有,当然,这件事也只有皇帝才承担得动,毕竟是关于皇帝权威的。 新任刑部尚书曾渊说道:“启奏陛下,周文枕案已经审结,请陛下御览。” 赵昰打开奏折,发现周文枕贪污受贿两万余贯,却只判了流放流求,就很不爽。 两万贯是个什么概念?如今军兵吃饭,一个月耗费也就一贯。 “国事艰难至此,如此蠹虫不杀岂能敬效尤?”赵昰说道。 “陛下,按定制,不当杀,此乃三司会审而定。”大理寺卿牟巘说道。 周文枕是以敷文阁直学士判的温州事,妥妥滴从三品,值得三司会审。
而宋朝的士大夫的死刑实质上已经废除,流放已经是极限,区别在于流放何处。 赵氏与士大夫共天下嘛,赵昰目前没有实力,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这种局面。 赵昰问道:“流求正在开发,有土著滋扰,若其勾结土著,恐生大患,可否流往别处?” “伏唯陛下圣裁。”曾渊说道。 赵昰思量片刻,问道:“琼管安抚司如何?” 陆秀夫回道:“时至今日仍无消息,未知各军州状况。” “遣人刺探,若其未知消息而未曾上表,各自留用,若叛,令广东择机进兵。”一句话安排了海南岛,赵昰又道:“周文枕便流放流求罢。” 朝政搞定,大家该干嘛干嘛。 张双国刚刚回到衙门,于文罡赶来,塞给他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使病死”三个字跃然纸上,妥妥滴皇帝亲笔。 张双国犹豫了一下,道:“此等蠹虫,上天不容,必然病死于道。” 于文罡拱拱手,没说话。 皇帝递小纸条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却是无奈之举。 没办法,赵大黄袍加身,为了巩固权位,不得不对文人大加笼络,但自己有本事,因此律法甚严,规定“诸监临主司受财而枉法者,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绞”,周文枕这般的要吊死一千次。 到了神宗时,一句“命官犯赃抵死者,例不加刑,永为定制”,彻底成了刑不上士大夫,此后直接判死的文官也就当年方腊起义时的清溪县知县赵光一个,罪名是纵贼失地,其实是jian臣王黼隐瞒军情的替罪羊。 宋国灭亡负有直接责任的贾似道,哪怕天下人皆曰当杀,不过贬为高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 赵昰要是公开杀了周文枕,满朝的臣子都会反对,毕竟“赵氏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前提就是不死,没了这个特权,谁不整天提心吊胆的? 要是忽必烈,杀了也就杀了,赵昰真不行,还指望大家团结一心中兴社稷呢。 于文罡回转,把张双国的反应说了,赵昰道:“待朱清张暄伏诛,可加侯爵。” 现在张双国提举皇城司,正四品的官,不能说低,但是和知州一个级别,并不高。 而以二品侯爵领四品事,不止是对张双国的信重,也是对皇城司的看重,最主要的是,皇帝想要一把刀。 ………………………… 祝各位大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各个脱单,码字工嘴这么甜不是要压岁钱的,马上进入人生的第四轮,不需要压岁,只需要收藏、追读、投资、推荐票、月票。对我自己,全家身体健康,对本书,当然是成绩好。 以上,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