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基地

    当行人渐渐稀少，钢筋水泥变成荒凉的野地，绿色随风摇荡，金色的阳光变成橘红的晚霞的时候，一道铁网近在眼前。

    铁网上绑着十块木牌，上面写着“嘉市粮食紧急储存仓库”，原本是鲜红的字样，经过风雨的摧残后褪色严重，几条存在晃眼的红依稀可见，抹在灰败的木板上。

    车速变缓，车窗适时摇下，微热的风吹皱了眉头，也吹起了长发，苏馥楠虚弱地望了一眼窗外，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不是新人，不向往窗外的风景，天空蓝和白云并不是美好和自由，而是鸩，喝之能止渴，也会死亡。

    守在铁网外的军人朝着黑色大车敬礼，目送黑色大车缓缓驶过铁网，进入嘉市粮食紧急储存仓库。

    很多时候，只有静下来才能全面和客观地看待事物，注意到平常未关注的细节，发现平常未发现的问题。

    尽管叶甄一路思绪翻飞，但他此刻已经将张逸秀和程杰的事情放在心底，不去思考，也不忘记，只是静静地放在心底。

    生活还要继续，往后的任务还很多，危险更不可能减少，他不能懈怠，必须抓住每一个获取知识和信息的机会，如饥似渴地汲取营养，了解这个世界，摸清楚世界的规则，才能顺利活下去。

    如果早几年，他也许会义愤填膺，去不顾一切，去拼命，但现在，他只想要活下去，然后去探索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

    叶甄将目光放在军人身上，扫过他们的脸庞，然后不动声色地记下他们的臂章，蓝色的背景，三行六道白色的波浪线，这是流水国的徽章和旗帜。

    嘉市人颇爱使用波浪线代表流水，就如商铺的匾牌，基本上是蓝底，边缘处总会画几条波浪，个别还会用波浪围住店名。

    车窗合上，外面的世界蒙上了一层阴影，路边几朵零星的野花不再艳丽，杂草也变得有些焉，无精打采。

    黑色大车停在原来的位置，王子京回头望着表情不一的人，稍加思索，随后握紧拳头，举起。

    “家人们，虽然清理异常事件的过程有些曲折，但我们最终完成了任务，平安返回基地，这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大家打起精神来。”

    “砰——”这是车门被砸拢的声音。

    “啪——”这是打火机的声音，随后某些人晃悠着往前走。

    叶甄转头看着苏馥楠，她正用手梳理头发，弯着腰往外面走。

    感情王子京露出姨母笑像哄孩子一样鼓励的人就是他？叶甄暗想，内心感到愤愤，这一路他是在思考，而不是沉闷地难过。

    这也未免太小看人了，他是那种未经世事、一遇到波澜就会胡思乱想的人吗？

    “王队，平时有人保养这辆车吗？”叶甄问道。

    下车时，叶甄眼尖地看到车钥匙仍然插在车上，但是等他下车后，王子京等人就开始往回走，并没有收拾车子，也没有带走钥匙。

    与车子的保养相比较，他更关心汽油添加和驾驶员的问题。在蓝星上，汽车是奢侈品，普通人努力几辈子不吃不喝才有机会购置一辆汽车。在这种情况下，驾驶员很稀少，无法形成一种职业，只有极少数人才有机会学习驾驶车辆。

    他对王子京了解不多，但有人告诉他说一所高中的体育老师有机会接触汽车，并能够熟练驾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王子京挥挥手，解释道：“不用管，会有其他人处理。”

    叶甄若有所思地点头，任由思绪飘远，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平淡。

    回到基地后，王子京看了看手表，说：“这次任务持续的时间不短，大家辛苦了。我们先去整顿，处理卫生和晚饭，然后在教室集合，复盘这次行动，时间定在晚上九点。实在疲劳的人可以小憩一会，但记得设置闹钟，别迟到。”

    叶甄微张嘴巴，看着四散的人，将“收到”的话语收回肚子内，随众返回房间。

    一个小时后，一身清爽的叶甄在房间内嚼着面包，回忆今天的经历。

    由于监控系统警示灯的变化，他和贾腾留在河口小学寻找线索，其他人前往另一处报警的地方。然而，贾腾却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河口小学，直到王子京等人快要回来时，他才出现。

    暂且不管贾腾离开的原因，能够精确地计算到王子京等人回来的时间，叶甄就觉得贾腾不简单。这固然有身为老人所拥有的经验的原因，但提前猜测到另一处发生的事情，知道整件事情的大概脉络，这不是一般老人能够做到的。

    随后，他们知道了河口小学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兵分三路，蹲伏污染生物。他和苏馥楠留在河口小学，继续寻找线索，在此期间，他和苏馥楠通过程杰和张逸秀的班主任知道了曾经发生在两个家庭之间的事情。

    紧接着，王子京匆忙回来，说污染生物异常罕见，拥有极其特殊的能力，河口小学存在遗漏的线索。没多久，他和苏馥楠就遭遇险境，他受到了鬼的冲击，也因此看到了过去的画面，猜测到事情的部分真相。

    叶甄摸索面包包装袋，内心思索这次意外是否存在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对于王子京的能力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是否尽力。

    从原因上来说，他和王子京并无过节；从结果上来说，他并没有受伤，甚至因此知道了整件异常事件的关键；从目的上来说，害他或者害死他，王子京也没有什么好处。

    叶甄心想：“只要在任务中多一些心眼，不去关注其他人的秘密，也不接触敏感点，应该不致于招来其他人的敌对。”

    就算是赵稀哲，叶甄也没有抱有敌意，对方虽然比较冷漠，但并没有仗着身份欺负他，也没有冷嘲热讽或者暗中排挤，他乐于接受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大家都“死”过一次，与原本的亲人和朋友都断了关系，即使再见面，也不会被认出来；又同被困在这个封闭的地下基地，除了执行任务外，无法外出，只能孤独地面对枯寂的房间和洁白的墙壁。长久下去，心灵不可避免地出现问题。嘉市特殊事务处理所如此高的死亡率，也许长时间的孤独和封闭是重要原因。

    叶甄来到基地的时间不长，但对于嘉市特殊事务处理所和基地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封闭和枯寂是基地的主旋律，而嘉市特殊事务处理所更是受到层层限制，需要处理危害性大又极度危险的异常事件，但没有便宜行事的权利，甚至连调阅居民档案都需要通过安全应急管理局的特急科。

    处境如此艰难，遇到特别危险的任务和污染生物也可以逃跑，在这种情况下，互相为难十分不理智，也毫无道理。

    除了这个意外，其他事情倒显得平平无奇。之后发生的事情与叶甄没有太大关系，废弃水厂的战斗一事，他完全就是一个看不见的观众，战斗结束后也无缘看到坑中的秘密，不过，王子京等人未处理坑中的事情，而是直接离开，将收尾工作留给嘉市其他部门，这是特意为之，还是自古以来的习惯？

    叶甄记下这件事情，留待日后求证，现在的事情是先思索晚上九点的复盘事宜，为了防止意外情况，他需要提前准备心稿，关于行动、经验分享、不足等等方面，以备不时之需。

    等待晚上八点四十分，叶甄离开房间，来到教室。

    里面没有其他人，他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从抽屉拿出纸笔，将准备好的心稿抄到本子上，然后等待其他人到来。

    第二个进来的是苏馥楠，她状态好转许多，穿着红色的长裙，化了浓妆，身上带着阵阵香气。

    看到叶甄桌上的本子，苏馥楠会心一笑，她坐到叶甄旁边，笑着说：“不需要准备什么，听听王队说话就可以了。”

    叶甄将信将疑，缓慢地将笔盖上。

    苏馥楠继续说道：“我们每次成功处理完异常事件后，上面都会奖励贡献点，贡献点积累到一定程度后，我们可以兑换奖励，王队就曾兑换了一门特殊的拳法。”

    叶甄来了兴趣，连忙问道：“贡献点怎么计算的？都有哪些奖励？”

    苏馥楠的笑脸顿时变得僵硬，她尴尬地说：“这些信息并不公开，据说是由特急科负责统计，只要我们的贡献点足够，特急科的人就会主动联系我们。”

    叶甄突然萌生加入特急科的冲动，特急科与嘉市特殊事务处理所联系密切，上面应该不会介意这两个部门之间的人员流动吧？

    当然，他立刻将这种想法抛之脑后，因为结果没有悬念，肯定介意。

    等待其他人到来时，苏馥楠和叶甄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主要是苏馥楠在说，叶甄在听。

    尽管叶甄心中有很多问题，很想找一个“前辈”请教，将一切说得通透，但他自觉基地较为压抑，也未摸清楚情况，并不敢放肆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