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意外
月夜，远方草丛，有蛐蛐鸣叫。 更远方，是连绵的营帐。 陆宁慢慢踱着步，努嘉哈和库尔德女兵连队长杜贾兰跟在他身旁。 陆宁和教团住行都在一起，女营单独扎营，法蒂妮等女奴也住女营中，努嘉哈自然是女营总管，库尔德女兵连连队长杜贾兰，为副总管。 杜贾兰和努嘉哈一般，生得高大健硕，同样和努嘉哈一般，相貌姣好，深眸高鼻，一身墨绿军装英姿飒爽。 古往今来，不论男女，同等条件，颜值更高便更有利，努嘉哈和杜贾兰也是如此了，在人高马大的女兵中她们未必是最出色的勇士，头脑也未必最有战略性，但相貌比较俊，便成了总管。当然，统领百名女兵近卫，本也不需要什么战略目光，圣天子看着她们总比看丑八怪养眼，而且，女兵大多数时候，主要职责还是为圣天子做劳役，要善于观察圣天子的需求，努嘉哈也特别称职，杜贾兰想来也错不了，看着两人也比较机灵。 杜贾兰，算是她给自己起的名字了，和她本来名字发音也相仿，而在阿米德库尔德天道教社区，有新出生的库尔德婴儿，已经请教团教授起原汁原味的中文名字，张雷、王春兰这类。 “最近这里纷争不断，你们也要时刻准备战斗，去马他喀，火器仅仅你们两营，以后算主力了。”说着，陆宁心下叹口气，这种中原从未涉足之地，自己尝试性的希望取得一处飞地，却也不想大齐健儿的鲜血白白流淌在这里，是以，这次去马他喀的一千五百名士兵，全可以看作雇佣军，此外两百名女兵，却是可以做奇兵的火器主力。 努嘉哈和杜贾兰都躬身，清脆声音齐声道：“是，阿爹！” 努嘉哈自然知道面前主人实则比使者殷宝文地位崇高许多，绝不是什么教长那么简单，甚至可能，多氏观察使也只是主人掩饰身份所用。 杜贾兰虽然跟在陆宁身边时间不长，也隐隐感觉到了新主人身份，便是在大齐帝国，怕也非同小可。 “快到格鲁吉亚地了吧？”陆宁问。 努嘉哈道：“听向导和亚历山大大公说，绕过前方密林，便是爱列京公国了。” 陆宁微微颔首，抬头看看天上明月，挥挥手道：“我回去休息了，你们也好生歇息，哨卫是哨卫，但各个都要保障充足的休息。” 努嘉哈和杜贾兰一起躬身应是。 …… 教团营区在一处土丘旁，陆宁行过来的时候，却见营区外，爱列京公国的亚历山大大公正焦急的踱步，在他身旁，矗立着一条俏生生身影，黑色长发迎风飘扬，她听到脚步声转头，深邃高鼻，很是精致靓丽的一名高加索女孩。 “教长先生，你总算来了！”亚历山大大公急急走过来，说道：“还请先生帮忙，我有急事想见德帅。” 现今士兵们私下都称呼小德子为“德帅”，亚历山大大公等也用来作为对这位大齐使臣的尊称。 陆宁作为多氏观察使在巴格达时，亚历山大大公派出的使者曾经和陆宁会面。 等亚历山大大公亲自领着三百多名骑士赴阿米德，见到的陆宁，身份就是教团长。 现今，他自然以为整个大齐使团，地位最高的乃是德帅。 陆宁微愕，“什么事？” 不管如何说，亚历山大大公可是领了三百多骑士前往阿米德声援大齐。 而在外高加索这些小王国小公国来说，如爱列京，这是他所有的精锐力量了，遇到大战征募的农民步兵基本就是炮灰，战争的结果，还是看这些精锐骑士的力量。 而且在阿米德，亚历山大大公更是尽心竭力帮初入小亚细亚边缘地区的齐人介绍情况，做通译等等，对大齐在阿米德站稳脚跟并很快的时间得到大批教民，库尔德人功劳第一的话，亚历山大大公功劳可说第二。 是以，陆宁对他印象不错，虽说想也想得到他为何热衷于帮助大齐教团，但既然付出了，大齐也会对他有所回报。 “小女迪妮莎一直守国，接到我的信后，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苏呼米为使团准备船只……” 听到这里陆宁不由看了迪妮莎一眼，看来很能干了，亚历山大几乎带走了公国所有力量，其认为在帮自己守国的却是这个小女儿。 至于苏呼米港，是黑海东岸一个古老的贸易港，附近有苏呼米要塞，甚至公元前六世纪这里就建了要塞，现今，也是爱列京公国的首都。 大齐使团，也是准备从苏呼米登船，前往马他喀。 当然，近两千人员，加之大量物资，短时间内，爱列京公国征集不了这许多船只，可能要分作几批前往马他喀了。 而爱列京公国小小地域，现今自然是极限操作，为大齐使团征用租赁船只。 “迪妮莎小姐，感谢你的努力。”陆宁对迪妮莎点点头。 亚历山大忙道，“既然对德帅有了承诺，这是我等的义务，只是，趁迪妮莎在苏呼米分不得身，我又领大部在阿米德，巴格拉特趁机西侵我的领地，迪妮莎听闻其攻陷了我东部堡垒查盖，所以才来送信，还请教长先生能帮我，劝说德帅派出使者，令巴格拉特的近卫军退回他的领地。” 陆宁听了微微蹙眉，格鲁吉亚地为四大势力，阿布哈兹王国、陶克拉尔哲季公国、爱列京公国和卡赫季亚公国。 其中陶克拉尔哲季公国最为强盛，亚历山大所说的侵入其领地的巴格拉特，便是陶克拉尔哲季公国的大公。 历史上，便是陶克拉尔哲季公国短暂统一了格鲁吉亚王国，不过很快便是赛尔柱人西侵、蒙古人西侵，格鲁吉亚王国也就烟消云散。 “教长先生……”见陆宁沉吟，亚历山大更是焦急。 “父亲，我先领你的骑士团回援查盖堡，你在这里慢慢求肯齐人。”迪妮莎咬了咬红唇。 亚历山大懂多门语言，所以才做了教团的通译，他和陆宁交流用阿拉伯语，迪妮莎和父亲说话却是叽里咕噜的本地语言。 陆宁虽然听不懂，但看她神态，也知道，她应该对父亲巴结齐人的策略很是不满，看来，是很骄傲的一位格鲁吉亚女骑士。 “你我去见见陶克拉尔哲季人就是，就不必惊动德帅了，他们照常行军，不要耽误正事。”陆宁说。 亚历山大一呆，但想想，齐人教团长的身份，想来巴格拉特也会忌惮，应该可以阻止其西侵。 只是，怎么自己领地北侵在齐人眼中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吗？怎么就不是正当的事情了？ “你等等我准备下，半个时辰后，咱们在那棵最高的云杉下碰头！帮我准备几匹马。”陆宁指了指远方森林边缘稀稀疏疏的几棵树木。 亚历山大点头，迪妮莎蹙眉，显然觉得这齐人磨磨蹭蹭，太轻慢她们。 …… 陆宁领着几名库尔德女兵来到云杉树下时，亚历山大、迪妮莎显然都等得有些焦急了，他俩身边簇拥着几十名骑士，看来是其骑兵中最精锐的重甲骑士了，每一名骑士都有仆从，和驮马，驮马上捆绑的是，他们的甲具。 陆宁呢，却是闲庭信步走来，跟着五名女兵，杜贾兰背着一张长弓，其余四名库尔德女兵，每人背后背着大大的箭囊，里面装满箭矢。 看这位教长领着几名女兵来，亚历山大脸上露出无奈，迪妮莎和几名骑士神色就有些鄙夷了。 亚历山大准备了十匹马，各个精神饱满，鬃毛油亮，看来都是选的良驹，陆宁看着一笑，尤其其中最高大健壮的一匹骏马，隐隐毛泛红色，显然有河西城盛产的阿哈尔捷金马也就是汗血宝马的血统，而且和本地阿拉伯良驹配种培育，杂交有时候出现的异种比纯血先祖更为强壮，只是这种异种的后代，往往更为平庸，几乎很难将突变的优势基因传承下去，如果能一代代传承，那就是另一个品种了。 这匹马，毫无疑问就是一匹杂交的异种，兼具汗血宝马高大强壮的爆发力和阿拉伯马的坚韧。 翻身上马，陆宁咦了一声，“这马不错，真是稳，看来脚力也会很惊人。” 亚历山大苦笑，实则这本是他的爱驹。 陆宁笑道：“送我这样一匹好马，怎么好意思？”这匹马，真的不错，自己时常东奔西走，经常换乘，所以，一直也没挑选太好的马匹，免得有了感情割舍不易。 但去马他喀，甚至顺利的话，便要经营一段时间克里米亚飞地，生活该比较安定，带上一匹良驹也不错。 亚历山大瞠目结舌，迪妮莎更咬牙狠狠盯着陆宁，这齐人年轻俊美，但一看就是轻浮之徒，出阵还要带女兵，怎么会是教长？现今更借机敲诈自己父亲，要父亲割舍千挑万选的骏马。 “教长先生喜爱，那就再好不过。”亚历山大勉强挤出丝笑容。 “我们可以走了吧！”迪妮莎气鼓鼓的，想想查盖堡的族人，晚去一刻便可能遭遇的磨难，真是归心似箭。 “等等！”陆宁招招手，本来已经上马的杜贾兰，不敢策马到他身旁，又跳下马，快跑几步到了他马下，陆宁低头低语几句，杜贾兰领命而去。 “你又做甚么？”迪妮莎终于忍不住，发起了脾气，而且，用阿语，便是对陆宁说的，其父显然也对其很栽培，南邻凶狠强大的默罕默德诸部，学习阿语更容易理解他们的意图，小公国生存之道。 “迪妮莎！”亚历山大吓一跳，用严厉的目光制止女儿。 陆宁摆摆手：“不用急，也不用带这许多人去，选二十四匹马，最健壮的马，如果驼了甲的，全部去掉。” 亚历山大也不知道陆宁想做什么，但也依言，令选出最强壮的二十多匹马，它们几乎都是骑士乘骑着，仆从马和驮马都稍次，这些骑士下马，有的对陆宁怒目而视。 亚历山大无奈，用格鲁吉亚语对他们道：“如果教长喜欢，便送给他，一切损失我来赔偿你们。” 这些重甲骑士都是爱列京公国有封地的贵族骑士，随着领主出来作战，马匹甲胄武器，都是自备，是他们的私有物品。 陆宁这时道：“不对了不对了，还需要十八匹马。”指着对自己最是愤怒，甚至有的已经隐隐在瞥着亚历山大很是不满的六名骑士道：“你们也得跟着。” 旁人也不知道他在叨咕什么，亚历山大按照陆宁吩咐，又数战马。 便在这时，杜贾兰匆匆而来，她身后几名女兵，抬着两具甲胄。 陆宁对亚历山大一笑，“作为这匹良驹的回礼，我送你两具大齐重甲。” 看到那两具黝黑闪亮甲胄时亚历山大心已经砰砰而跳，大齐重甲，他见过那些巴鲁奇重步兵穿戴，简直钢铁巨人一般，这种甲胄，大齐显然并不对外轻易售卖，便是塔巴里新军配备的大齐甲胄，也是一种锁子甲，和自己的锁子甲锻造方法应该是一种原理，但看起来，比自己的锁子甲工艺要好一些，但重甲？那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产物了。 陆宁看他激动的说不出话，心下一哂，也明白，现今欧洲，各种技术最强的是东罗马帝国，盔甲也是锁子甲，鳞甲、札甲。 而大齐呢，自己参与下，高炉炼铁的出现，水力锻机的发明，使得钢铁技术得到了大大增强，自然而然的开始生产高质量板甲，也就是大齐重甲。 西域、欧洲，这种重甲，足可以当传家宝了。 “谢谢教长大人……”亚历山大终于反应过来，连声道谢。 格鲁吉亚这些贵族骑士，各个目光艳羡，迪妮莎眼神微微一变，但更是焦急，朗声道：“教长大人，谢谢你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陆宁微微颔首，说：“我们共十四人，四十二匹马，每人三骑，轮流骑乘，比较重的武器都不要带，更不要说盔甲了。十四人是我，杜贾兰五名库尔德女兵，你父女，还有他，他，他……”点着那本来反应最激烈甚至对亚历山大流露出不满的六名贵族骑士。 “不带武器和盔甲？”亚历山大一呆，而且就十几个人，那巴格拉特是什么人？未必乖乖听你齐人说话啊，看到机会，将咱们全部除掉，又有谁知道？而且，只要送德帅足够的好处，你的生死存亡，未必就比大齐得到更多的利益大了，更莫说这种谋杀，巴格拉特完全可以不承认。 陆宁蹙眉道：“快一些吧，你们不是急么？这是最快到查盖堡的办法。” 那边迪妮莎跳下马，开始褪去身上仅仅护住要害的轻甲，同时看着父亲的目光，更是不满，自然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意思是父亲你大拍齐人马屁，最终得到了什么？今日，就和这家伙一起去历险就是，看他能不能吓到巴格拉特。 亚历山大无奈，做手势，吩咐陆宁点名的六名骑士，取掉身上重物。 陆宁看向那几名背着箭囊的库尔德女兵，问道：“重不重？” 几名女兵都摇头。 她们背的箭囊里箭矢，大齐标准制式，箭簇重二两，每个箭囊九十九枝箭矢，总共二十多斤，而这几名女兵都是选的最苗条的，是为了乘马考虑，但这些女兵自然也就不是以力气见长，但二十多斤，长时间背负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