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七十五章 夜谈
傅松担心大石头后面是女人在洗澡,而且在半夜三更,如此隐蔽的地点,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而且他早已过了偷窥女人洗澡的年纪,这种不要脸的事情都是小时候他跟傅扬,不,傅扬带着他一起干的,看多了也就那样,主要是没有一点美感。 这些年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所以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名声,于是他果断放弃了过去歇一歇的计划,在水里翻了个身,正准备顺流游回去,不料石头后边的人耳朵很尖,听到了他翻身弄出的水声。 “谁?” 大石头后面是个女人,声音中充满了警惕。 傅松第一反应就是跑,但转念一想,既然被发现了,如果立马就跑,岂不是表明自己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倘若自己刚才真的不要脸偷看了,跑就对了,不跑那叫傻子。 问题是自己一根毛都没看见,为什么要跑呢? 心底无私天地宽,傅松故意弄出几下水声,用质问的语气喊道:“谁在那边?干什么的?” 不管有理没理,先吓唬吓唬对方,最好能把对方镇住,让她知难而退。 喊完后,大石头后面突然没了反应,隐约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那人似乎在穿衣服,很快那人又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河又不是你家的,我不能来吗?”傅松怼了一句,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天太热睡不着,就过来洗个澡,游着游着就游到这里来了,隔着老远听到有人在石头后面洗澡,我正准备往回游呢,没想到你耳朵这么尖。我要是知道有人在这里,肯定不过来。你继续,我这就走。” “等一下!” 老子又不傻,你说等一下老子就等一下啊,老子不走难道留在这帮你搓背?老子没那么重口味! 万一你诬赖老子偷窥妇女洗澡,把老子搞得身败名裂,到时候老子哭都没地方哭去。 脑袋往后仰,枕在水面上,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瞬间窜了出去。 突然,一个模糊的脑袋从大石头后面探出来,问道:“你是傅老三?”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傅松吓了一跳,顾不得翻过身来,立马缩起脖子潜入水里。 人虽然在水里,但傅松却听到头顶上传来阵阵笑声,咯咯的笑声如同沙漠里的驼铃,清脆中透着一股爽利。 “傅老三,别藏了!我是李芸,老同学,出来吧,我保证不打你!” “李芸?”傅松从水下露出脑袋,仔细打量着那张脸。 今晚虽然是满月,但他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蛋,好像真的是李芸。 既然是老同学,傅松顿时松了口气,用力抹了把脸,心有余悸道:“差点让你吓死!” 李芸歪着头拧着湿漉漉的长发,白了他一眼:“我都不害怕,你一个大老爷们害怕个啥!”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此时心里还是惴惴如小鹿乱跳,刚才听到身后传来水声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她真的被吓尿了,幸亏是蹲在水里,除了她自己别人不会知道。 傅松笑着问:“大半夜怎么一个人跑这边洗澡?不怕遇到坏人?” 李芸道:“我嗓门大,坏人来了我大嗓门一喊,保准把坏人吓得屁滚尿流,有啥好怕的。” 深夜,月光,小河,洗澡,孤男,寡女,湿漉漉,长发,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用脚后跟都能写出一篇不错的小论文,所以傅松没再往前游,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道:“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李芸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道:“天这么热,回去也睡不着,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再走。” 她不走,傅松就不好走了,就像刚才说的,一个女人大半夜独自在这里洗澡,要是自己走了后来了坏人,那怎么办? 见傅松重新游了回来,李芸纳闷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傅松道:“你说得对,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在水里泡着呢。” 李芸抿嘴一笑:“你不回家陪你媳妇儿啊。” “陪完了才出来的,这会儿她估计早睡着了。” 傅松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但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李芸却想歪了,暗啐一口,返身爬上最近的大石头,居高临下道:“你不累啊?” “啊?”傅松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李芸扑哧一笑:“我是说你一直踩着水不累啊?” “还好还好,我水性从小就好,你应该知道的。” “是啊是啊。”李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前俯后仰,“你和傅扬两个逃课去河里洗澡,被老师揪回了教师,光着屁股在讲台上罚站,哈哈……。” 傅松脸都绿了,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不愿意提起的一件事,一想到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讲台上,想无小鸟却不得时,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芸笑够了,拍拍屁股下的大石头,道:“你不会想一直都泡在水里吧。” “不了不了,水里凉快。”傅松感觉脸上滚烫滚烫的,比当年第一次偷看女人洗澡时都烫。 李芸又笑起来:“你还不好意思了,愣着干什么,上来啊,怎么,怕我打你啊。” “我会怕你?上学的时候,你哪次不被我弄得哇哇大哭?”说完,傅松游了过去,不过却爬上了另外一块大石头。 在水里泡了一个多钟头,他感觉到体力有些不支,身体刚沾上还略带温热的石头,便马上躺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歇了一会儿,傅松没听到对面的动静,扭头一看,发现李芸也跟自己一样,躺在大石头上看着天。 今晚的天气不错,月亮西去后,揭开了漫天繁星。 傅松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李芸轻声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都三十多了,过几年就四十了,再过十几年就五十了……。” 傅松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好笑道:“你什么时候多愁善感起来了?” 李芸叹了口气道:“女人一旦上了年纪,可不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吗?你媳妇儿不这样?” 傅松道:“我媳妇儿啊,没结婚之前就有这种病症,我给这种病起了个名字,叫文青病。” 李芸好奇道:“文青病?这怎么说?” “文青文青,文艺青年的简称,文艺青年最大的毛病就是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一天到头啥正事儿不干,净扯鸡儿蛋。” “你真能埋汰人,再不好,人家也是文化人,比咱这些大老粗强多了。”李芸不以为然道。 “这些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纯粹是造粪机器,吃饭都是在浪费粮食。不要小看自己,你比他们强多了,因为你至少用自己的双手,通过辛勤劳动致富。你为社会做出了贡献,他们除了排放了一堆二氧化碳加重了温室效应外,啥用没有。” “你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懂?啥二氧化碳温室效应的,你说的些啥?” 傅松哑然失笑:“我是说你能为社会创造更多的价值,你比他们对社会更有用。” “真的?”李芸爬起来双手抱膝坐在大石头上,“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骗你干啥?”傅松却懒得动弹,继续四肢大开地躺在温热的石头上。 李芸开心道:“我头一次听你夸人呢。” 傅松道:“心里话怎么是夸人呢。” 李芸撇撇嘴:“你呀,以前嘴可没这么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变化真大。” “每个人都在变,你说我变化大,我却觉得你变化更大。” 说完,傅松居然有点小小的伤感,李芸没说错,过去的自己不太善于表达自己,也不怎么合群,有什么事宁可憋在心里也不说,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 他这样的人,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有点闷骚。 只是,现在闷骚这个词显然不适合他了,没有了闷,就只剩下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