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光阴(捉虫) 他们之间,又隔了十年光
掌灯时分,萧聿回到景仁宫。 景仁宫正殿灯火通明,窗牖大敞四开,萧聿远远便看着一坨肉趴在她肩膀上,动作十分肆意。 秦婈一向怕热,这才刚入夏,就将乌发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肌玉莹的颈来,几缕碎发垂于两鬓,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柔情绰态。 袁嬷嬷小声道:“娘娘,这大皇子眼瞧着又胖了一圈,你这么抱着他,仔细累坏了身子。” 秦婈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眸中笑意,盈盈脉脉:“到不到四岁的小豆丁,能重哪儿去。” 萧韫半梦半醒,许是听到有人想让他们母子分离,圆滚滚的屁股先是在秦婈手里拱了拱,又晃了晃。 秦婈回应着拍了两下,他才停下来。 “大皇子是真喜欢粘着娘娘。”竹兰在一旁感叹道。 秦婈摸着萧韫潮乎乎的身子,回头对竹心道:“竹心。” “奴婢在。” 秦婈道:“把四屉橱里我新做的小衣拿过来。” 竹心连忙回身,双手托着三件颜色各不同的缎面小衣,走过来道:“娘娘,这呢。” 秦婈将最上面那件鹅黄色里衣拿在手里。 她将萧韫平放于榻,脱他的衣裳时,指腹碰着了他的小身板,萧韫忽然睁开眼,像鱼儿没了水一般地扑腾了两下。 “怎么了?” 萧韫小声道:“阿娘,痒、痒,痒痒……” 痒也不能光着身子啊。 秦婈抿着笑,极快给他穿上了里衣,整理好衣襟,萧韫立马朝秦婈伸手,转眼,又回到了娘亲怀里。 秦婈轻声对袁嬷嬷道:“嬷嬷,这已经入夏了,打明儿起,大皇子那些厚缎子就都收起来吧。” 袁嬷嬷道:“欸,奴婢记下了。” 袁嬷嬷算是宫中老人了,早就听惯了、也见惯了后宫夺子的戏码,秦昭仪如今越来越得宠,她不是不害怕这样年轻貌美的妃子一旦有了自己的骨肉,就会生出私心。 大皇子这样喜欢秦昭仪,等日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不知该多伤心。 但袁嬷嬷看着娘娘眼中毫不掩饰的疼爱,再一次觉得自己多虑了。 即便与亲生的不一样,但这样的母子情分,与当今圣上和楚太后相比,亦是截然不同的。 此时外面传来一道道问安声——“奴才给皇上请安。” 秦婈同小皇子一起回头去看。 她下意识地把儿子放下,朝他行礼问安,刚一屈膝,他的掌心就托住了她的手肘。 秦婈对上他不由分说的目光,从善如流地起了身,轻声道:“陛下万安。” 萧聿低头去看儿子。 见他脸蛋上还有秦婈衣襟的印记,不由用拇指刮了两下,“朕前些日子给你的字帖,可习过了?” 小皇子点头道:“父皇可要看看?” 萧聿点头,“拿来吧。” 袁嬷嬷朝外面的小太监知会了一声,须臾过后,皇帝手中多了两章字帖。 幼子腕里有限,说是写字,但其实只能说是绘边描形,遑论笔墨横姿。 小皇子眼中困意全无。 “要勤加练习,不可懈怠。”萧聿摸了摸他的头道:“姚太傅的《幼学琼林》讲到哪儿了?” 萧韫道:“地舆。” …… 听着这些,秦婈不由叹口气,心里默道:开口闭口皆是功课,怪不得韫儿看见他背挺的都比平时直。 然而秦婈如何能想到,萧聿幼年时,曾无比期待嘉宣帝能这般看管他的功课,可惜那时,嘉宣帝眼中并无他这个儿子,反而更喜爱能说会道的燕王、成王。 半晌过后,萧韫就被袁嬷嬷拉走了。 竹心抱起案几上大皇字的小衣,躬身退下。 殿内瞬间只剩他们二人。 秦婈忍不住道:“凡事欲速则不达,韫儿年纪尚浅,陛下也别太急了……” “少成若天性,习惯之为常,正因他年纪尚浅,才该立下规矩。”萧聿认真道:“阿菱,人生百年,立于幼学,他身为皇长子,自然要比旁人刻苦些,才能承其重任。” 对视间,秦婈细眉微蹙。 这人,怎么总给她一种恨不得萧韫一夜就长大的感觉。 萧聿看着她的眼睛,又道:“尚功局和尚衣局不是摆设,韫儿的衣裳,你吩咐下去就行了,做那么多,仔细累着眼睛。” 秦婈道:“臣妾如今年十七,眼力上佳。” 萧聿一怔,须臾,提了下嘴角,轻声道:“由你吧。” 二人盥洗过后,回到榻上,萧聿伸手去够她的腰,手臂一用力,便将她完完全全禁锢在怀中。 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水珠顺着锁骨流向深壑,男人的吻也顺着湿漉一直向下。 再一翻身,她便被他压在身下。 这几天他都如此,就像是和尚还俗,沾了酒肉,上了瘾。 萧聿的五官锋锐,眉眼深邃,鼻挺唇薄,男人生成这副模样,便猜的出这性子该是何等的冷漠,但偏偏,只要挨上她,他这皮囊便化为燎原之火,胸膛滚烫,呼吸滚烫、岩浆滚烫。 秦婈仰头呼吸,指甲缓缓陷入他的肩膀,第二回了,她眼底都泛出了泪光。 萧聿用手抚着她的小腹,他亲了亲她的眼睛道:“看着我。” 秦婈呜咽地推着他,又被迫睁眼。 速度又缓了,男人哑着嗓子道:“阿菱,把腿放在我腰上。” 四目相对,秦婈忽然觉得,这男人还真是把父子、君臣、夫妻分的清清楚楚,眼下,他哪儿还有半点诲人不倦的样子。 秦婈不从,他便磨她,直到莹莹**交叠,压在了他背脊起伏的腰窝上,才肯松手。 秦婈没了力气,刚阖上眼,那男人又凑到她耳畔。 他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又清了清嗓子。 欲言又止好半晌,只听秦婈呼吸都浅了,他才开口道:“阿菱,你为何不给我做一件?”以前,朕的里衣,都是你做的。 她动了一下,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 没等到回应,萧聿慢慢阖上了眼。 月升日降,日升月降,时间转瞬即逝。 两日后傍晚。 萧聿同秦婈用完膳,撂下金箸,他低声道:“此番去骊山,尽量避开秦望。” 秦太史官居五品,又掌天文历法和祭祀典籍,属随行官员。 “臣妾知道。” “与蒙古塞宴,起码三日,后宫嫔妃理应出席,你不能饮酒,记得提前备好水。” 秦婈点头应是。 他又嘱咐了几句后,正起身要回养心殿,秦婈叫住他,转身从四屉橱中拿出件衣裳,放到他手上。 这是一件月白色的曳撒。 萧聿的手掌一僵,看着她道,“你做的?” 秦婈点头。 眼下六宫事务不由她管,太后看她不顺眼也不召见,她在景阳宫的日子实在悠闲,思及嫔妃本分,思及他那句“好好过”,到底还是做了。 萧聿道:“何时做的?” 秦婈道:“前天。” 前天,那她还是听见了。 “臣妾还没合针。”秦婈轻声道:“陛下能否试一下?” 萧聿笑着点头。 只可惜,曳撒他刚搭在身上,秦婈便知这尺寸恰的有些小了。 “有些小了,还需再改改吧……”秦婈缓声道:“等等,臣妾替陛下重新量个肩宽。” 平心而论,萧聿的身形真可称得上是赏心悦目,身姿峻拔,背脊笔直,这么看着,他的肩膀似乎更宽了。 秦婈先用皮尺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又用铅块画了几笔,轻声道:“好了。” 萧聿回头看着她,若无其事道:“辛苦你了。” 窗间过马,已是四年,有些事还是悄然无息的改变了。 比如手中尺寸已不同往昔的曳撒。 比如他身上深浅不一的数道疤痕。 比如她默不作声地用了避子香囊。 再比如,她十七,他二十七,他们又隔了十年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