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这是妇人之仁
吕宋。 位于城堡内的幕府，两阁三院都在此办公，隔壁就是州衙。 东阁院内， 东阁右祭酒赵义在办公房里忙碌不停，武家整合吕宋诸据点，设州置县，东阁负责所有行政事务，事务非常繁忙，尤其是各处组织还不健全，人手处处不足。 案牍上公文堆积，都等着批复。 刺史武承志才十岁，无法亲自处理吕宋事务，晋国公出面组建了吕宋幕府，把行政、军政、财政，分别交给两阁三院，吕宋正在迅速迈入正轨。 “赵公，午餐时间到了，走，一起去食堂吃饭。” 门口，左祭酒唐奉孝出现，这位黝黑无比的昆仑奴，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对谁都很客气，长的跟吕宋码头那些干苦力的昆仑族奴隶一样，但他却是连赵义都得尊敬的同僚。 “这一转眼就中午了啊，”赵义理了理面前的文件，不由的感叹，忙起来真是忘记了时间， “走吧走吧，公务要忙，但填饱肚子也很重要，听说今天食堂可是宰了羊，有炖羊rou吃了。”唐奉孝笑着道，“这吕宋的海鲜虽鲜美，但天天吃，还真又怀念起北方的羊rou来，尤其是我家乡朔方灵盐的滩羊，那叫一个美味。赵公赶紧的，机会难得。” 赵义起身，向外走去。 他跟唐奉孝以前没什么交情，虽说两人同为武家效力，但唐奉孝以前长期在千金堂等武家商号做事，而唐奉孝却在武家之外，闯出天下有名豪商名头，甚至还在朝廷兼了个工部员外。 如今两人搭档，负责幕府东阁的行政，暂时合作的还不错。 唐这人长的有点凶，可平时却给人很有礼貌且温和，并不喜欢争，也不强硬。 “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还宰羊了？” “捷报传来，自然要宰羊庆祝。” “捷报？” 唐奉孝笑道，“赵公这在屋里忙活一上午了，还没听到摩逸传回的捷报吧。” “打赢了？”赵义问，转而笑了笑，“阿郎亲自出马，打赢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速度有些快啊，阿郎他们应当是昨天到的摩逸，今天就传回捷报了。” “嗯，武公昨天到的，然后一战溃敌，捷报上午才传回，主要还是路上耽误了。” 食堂。 捷报的消息已经传开，大家都喜笑颜开，食堂也特意宰了羊加餐庆祝。 有手抓羊rou饭，水盆羊rou汤，白灼大虾、香煎带鱼，甚至还有蒸螃蟹，还有三个蔬菜， 格外的丰盛，跟过年一样了。 城堡里现在有不少衙门，现阶段各衙门新建，食堂还没健全，所以暂时是在大食堂用餐。 各衙官员、吏员等一起，只是分了官和吏两个区， 食堂中午提供顿免费午餐， 赵义和唐奉孝都去窗口打了份菜，今天有荤素八个菜，两人也是各样都打了一点，然后便找了张空桌坐下。 大家也知道这两位祭酒身份高，没敢来打扰。 “唐公，这场仗具体情况如何，有详细报告吗？” 唐奉孝先美美喝了几口羊汤，就是那个味，家乡滩羊的美味。汤里洒的那把碧绿新鲜小葱花，让这汤更鲜美了。 连喝了几大口汤，再来了块羊rou， 满足。 “其实也没啥可细说的，这仗啊就是螳臂挡车，那些土人不自量力。他们以为潘拉卡族有三十三个大家屋联合，家族总数超过三百，有数万人口，长期独霸潘拉卡河两岸平原，就以为自己多了得， 昨天那一仗啊，真没啥值得细说的，就是碾压，纯粹的碾压，武公率船队一到达，直接登陆上岸，然后一冲就把几千人给击溃， 击溃敌人就一个冲锋， 甚至细致点说，是赐国姓李克用衙内带着十八骑给冲溃他们的，” 击溃敌军就一瞬间， 吕宋军更多的时间花在了追击俘虏溃军上面， 好几千岛夷四散溃逃，跟几千头出栏的猪一样，把他们全都堵住俘获，着实费了不少劲。 这场仗赢的很漂亮， 吕宋军初建，这是出征第一战， 基本没什么伤亡， 战果却极惊人，击溃并全俘数倍于已的敌人， 摩逸之围已解， 潘拉卡族，这次也算是到头了。 “一次俘虏了几千人？” “嗯，潘拉卡集结起来围摩逸的全给俘虏了，现在武公率领人马，正驾船沿河而进，要把潘拉卡的所有村庄都扫平，” 赵义听到这，吃惊不小。 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商人，为武家掌柜，不管是从前负责药肆，还是后来负责商行，战争这种事离他很遥远。 但现在他成了幕府东阁祭酒，成为了吕宋官员，甚至是行政事务的头脑之一。 他问，“那这仗很快就能结束了，武公打算如何善后？” 唐奉孝笑了笑，“赵公为何有此疑问？潘拉卡主动挑起战争，现在战争结束，他们自然要承担挑起战争的后果。” 后果是什么？ 那还用说，潘拉卡族从此被抹去，那三十三个大家屋，下面差不多三百个村子，不管是他们的上民头人，还是依附于他们的中民，以及下人、奴隶，结果只有一个， 全都会被俘虏，然后成为奴隶。 摩逸岛上的金矿铜矿资源很丰富，但开采需要很多人力，眼下倒是正好能解决一下矿工不足的问题了，一下子增加这么多矿奴，产量能够极大提升。 赵义剥着蟹，有些走神。 突然觉得战争是这么的残酷， “唐公，这潘拉卡族，全族上下，包括他们的奴隶，得有几万人吧？全都俘掠为奴，是不是有些残酷了点。 而且我觉得这次潘拉卡族的战争，吕宋其它土著们肯定也都在盯着，我们击败他们，然后灭他们族，将他们全部贬为奴隶，这样做，会不会引的免死狐悲，会不会让吕宋土人联合起来反抗我们？” “如果所有土人与我们为敌，那吕宋接下来可能也会陷入困境吧，是不是可以考虑战后杀一批，再抚一批，让潘拉卡族臣服吕宋，编户齐民，纳税服役？” 吕宋本岛已经足够大，本岛外还有许多群岛， 土人虽弱，但部族众多， 最关键的是，赵义认为吕宋现在虽然全力移民过来，但人口增长的还是太慢了， 他们现在也仅是建立了二十四个据点，还包括这个月才增加的四个新据点，纯靠中原移民，太慢，吕宋那么辽阔的土地，他们也开发不过来。 倒不如征服吸收接纳一些土人，只要他们肯臣服，愿意编户齐民就行，没有必要斩尽杀绝，全都掳为奴隶。 唐奉孝听完他的话，笑了笑。 “赵公以前执掌千金堂的，那是做医药的，据说千金堂第一间药铺，门上曾有一副对联，但愿世上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做这行的，确实看过太多人间疾苦，心都慈善。” 他放下筷子，很认真的对赵义道，“但治理地方，甚至为三郎治理这么大一个封地，却也不可太过于仁慈，否则就是妇人之仁，就是软弱。 赵公当也知晓一句话，慈不掌兵义不理财。” “这次的战争，是潘拉卡族挑起的，但就算没有潘拉卡族，我们跟土著们也早晚会有战争， 对他们而言，我们终究是外来者。 而对我们而言，既然来了这里，那就要掌控这里，这里已经是大唐帝国治下，哪怕是羁縻州，也是大唐的一部份。 这里已经是皇帝陛下封赐给武三郎的世袭领地， 这一仗为何武公亲自出马，还带上了三郎？ 那就是因为这一仗必须打，且必须要打的果决，赢的漂亮，不能拖泥带水，更不能犹豫不决。” “赵公说的那些，我也明白，以后对付其它部落的时候，可以采用那些政策，但是现在，这一次，是不可以的， 必须要硬，必须够狠，而且没有半点妥协的空间。” “潘拉卡族必须抹去，全族都必须沦为奴隶，这是震慑，更是明正典型。” 赵义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唐奉孝说的那番话，他能明白，可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良久， 他问唐奉孝，“我们东阁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场仗很快就会结束，潘拉卡族会被抹去，俘虏可能大部份留在摩逸采矿，至于战后的验功、赏赐这些，那是西阁们的事， 我们东阁负责行政，潘拉卡族覆灭后，他们原来那三百来个村庄，我们东阁倒是可以准备着手接收一些，移民耕种，或是出售一些给移民，或是卖给一些商号进行商屯，” 这一战后， 摩逸岛上虽然还有不少土人， 可岛上最强的部族覆没，岛上最大的那块平原也因此将落到吕宋控制了， 摩逸，接下来会迎来快速发展的机会，甚至有可能成为吕宋州第五个县。 东阁负责行政，摩逸堡那边，他们接下来肯定也要增派人手。 两人边吃边聊， 战争还会彻底结束，但没有人会觉得还会有什么反复和意外，潘拉卡的青壮都在摩逸堡战场覆灭，全做了俘虏，那剩下的各个村子里的老弱妇孺们和少量青壮，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三百多个村庄，现成的耕地加起来可不少，接下来我们可以往那边大量安排移民了，” “还可以立马出售部份田，” 不管怎么处理，吕宋幕府东阁手里一下子增加了三百个村子的地盘，现成的村子，还有不少的田地， 赵义道，“这次吕宋军打了这么大个胜仗，俘虏这么多，到时论功行赏，要发钱绢，还要赏赐勋田，也是挺大一笔开支的，勋田倒是有现成的了，这钱绢可也好大一笔。” “钱绢也不用担心，那些俘虏卖给矿山为奴，立马就能得到很大一笔钱绢，发赏赐绰绰有余，还能补充府库。”唐奉孝道。 “对了，还有一事，武公让送捷报的人带了个口信，说是摩逸岛上有很多小水牛，天生矮小，挺特别的，也算是当地特产。武公说要送一批到长安进贡给陛下和太子，让我们做好准备，安排船只和人员护送到广州香岛港，然后再经广州送去长安。” “只送小水牛吗，俘虏呢，潘拉卡人的长老、族长要送去长安吗？” 唐奉孝摇了摇头，怎么能把吕宋土著送去长安呢，尤其是潘拉卡族的长老、族长这样的跟武家发生战争的部族酋长头人们，把人送去了，那皇帝不是一下子就都知晓了武家吕宋的虚实了吗？ 送点小水牛，那是贡点土特产，表表心意，甚至可能还会让皇帝在看到这种小小的长不大的水牛后，产生吕宋果然只是海中荒岛，连牛都只能长这么点大，那地方很贫乏，没有什么发展潜力的错觉。 潘拉卡的战俘，一个都不能离开吕宋。 赵义终于醒悟过来，他低头沉默的吃起了饭菜，唐奉孝也继续享受喜欢的羊rou，他觉得赵义这人，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