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青牛宫上莲花峰
青牛宫,这座败落的道观里,虽然远非登峰造极的时候可比,但自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山下到山顶,道家的道法三千,在无数千年古柏的众星捧月之下,一天门、二天门、三天门......一直南天门,演化成了这座极为神秘而威严的道观。 高大的牌坊之下,单凭这道观门前那座巨大的华表,便足以见证它当年的辉煌。即便是当下,除了京都,天下间所有的道观中能够供奉华表者,也唯此一家。这是座曾经被历代帝皇数次敕封的皇家御赐道观。 道观由坐南向北的三重四合院相连而成,均在中轴线上,讲究居中为尊,暗合“天圆地方、阴阳相生”的道家哲理。 至高大殿为玄天宫,分别供奉着玄天大帝、纯阳老祖、长春老祖,左右各自站立着四大天君和五大天庭元帅的塑像,肃穆祥和,瑞气融融。自上而下者分别为青龙白虎殿、钟鼓楼、藏经楼、朝经阙、降魔殿、灵官殿、城隍殿、观音阁、长桥亭、胜境坊、三皇观以及圈拱门、三合门、石华表和玉带桥。可谓是道佛一身,这源于道观胜境坊屋脊上一段神奇的传说。 传闻当年,帝皇大封天下,佛道皆可占据洞天福地,用以传道天下。此间,因此山名曰圣母山,地处要冲,头枕大江,占据龙脉,乃是天下间少有的仙境圣地。当年为争夺此间,佛道纷纷前来布道,却不料佛祖未曾赶到,反倒是让道家的疯道长抢先一步占据了此山,遂只能饮恨而归,故而留下了“道长拱手笑三声,佛祖一步三回头”的传说。 时至今日,这胜境坊上的佛祖和道长雕像,依旧是面容可掬,那一笑一让极为传神。待罗一刀和燕念红顺着路走上山来,佛祖雕像上骑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小子,年纪不过十岁,嘴里咂巴砸巴地咬着一把苦杏儿,待见见到罗一刀的身影,两眼一愣,连忙抖了抖袍子,赶紧收拾起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潇洒快活,打着激灵地朝身边背靠着纯阳老祖的疯道长骂道,你个破落货,怎么把这魔王弄来了! 那疯道长浑身上下油迹斑斑,头上的发髻也松松散散地披着,手里抱着一壶破旧葫芦装的美酒,嘴里咬着一只鸡腿,见他要逃,伸脚一勾,那小子顿时惊叫着从屋檐之上跌落了下去,嘿嘿一笑道,下去吧,你死小子!逃是逃不掉的! 扑通一声,从天而降,生生在罗一刀和燕念红面前摔了个四脚朝天,罗一刀和燕念红吓了一大跳,正待走上前去。只见这小子连忙翻爬起来,背着他俩,捂着脸道,别看,别看啊! 罗一刀和燕念红面面相觑,这家伙什么意思? 说着未等罗一刀走近,这小子撒腿便要逃之夭夭。罗一刀疑惑地快步几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生生地给扳了过来,待看清他那张脸,顿时惊愕道,怎么是你?摸鱼儿! 那少年道人终究是躲不过他,只得悻悻地笑道,什么摸鱼儿,贫道乃是道济道长! “摸鱼儿,便是摸鱼儿,什么道济道长。别以为到了这道观你就穿上了金身,在本少爷的眼里,你还是那个偷东西的贼!” 说着罗一刀故意使出劲来在他的肩膀上连连拍了三下,差点被把这小子给拍跪倒下去。“呵呵,这小子当年我游历江南的时候,没少偷我的鱼,偷老叫花,不对,是偷你爹的酒!”罗一刀笑着对燕念红介绍道。 燕念红见这小道长,涨红了脸,一脸的恨得咬牙切齿,当即咯咯笑道,能偷我爹的酒,那也是好本事! “什么叫我偷你爹的,你们要讨债,找他去!东西都是被他吃了的,我连汤水都未喝到一口!”道济气恼地跺着脚,指着横躺在屋顶上,嚼着鸡骨头一脸美滋滋的老道长骂道。 见那老道长结草作衣,赤脚而行,脑袋边还枕着一架五弦琴,燕念红心头一凛,又连忙拱手道,这便是鼎鼎大名的孙道长吧? 老道长拧起那把五弦琴,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走到罗一刀和燕念红身边,打量了一番,皱着酒糟鼻子,不满道,叫什么道长,叫先生,老夫乃是苏门先生! 说罢,又指着罗一刀笑道,当年的鱼,没错都是先生我吃的了。先生我平生最见不得鱼儿受苦,索性用五脏腹超度了它们,让它们都能鲤鱼跳龙门多好。难不成你这小子还有意见? 转头又朝着燕念红骂道,你这死丫头,好死不活的怎么偏偏就惹上这魔头!你爹算计来算计去,就给你找了这么个婆家?连我家这个摸鱼偷鸡的都比不上。啧啧,什么眼光! 罗一刀不由得心头大怒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本少爷还委屈了她? 道济这小子见罗一刀动怒了,顿时连连叫好道,打!打!跟他打一场!好好收拾他一番!一天天的,就知道揉捏我! 苏门先生愣了片刻,又打量了一番一脸嘚瑟的道济,突地哈哈大笑道,你当跟你一般的傻!要打也是你跟他打!跟我打,他还不配!除非是他娘来还差不多! 道济顿时傻眼了,“我跟他打?你个老浑蛋,我怎么跟他打!他之前是魔头,现在都快成魔王了!哪有你这般坑害自己徒弟的!” “小子,你娘替你要的大黄庭,便在这小子身上!你自个看着办吧!打得赢,你便带走!啧啧,如果打不赢,那对不起了,你这大魔王得留下来供奉我这疯道长!你这小媳妇,呵呵,也只得跟我们师徒俩端茶递水!”苏门先生当即便把自个的徒弟给卖了个干净,一脸嘚瑟道。 说罢,他嘴里的鸡骨头,突地一口吐出,一道劲风过去,竟然生生将那道虚开的道观的大门,给钉关上了,吓得罗一刀和燕念红不由得脸色大变。 燕念红脸色一凝道,大黄庭当真在你的手上?紫虚元君,跟你是什么关系? “啧啧,你都上了山,还这般白痴。难怪朽木不可雕也,当不了优婆夷。这小子自然是他们上清派的道子啊!你说他能跟紫虚元君是什么关系!” 罗一刀愕然道,他居然是上清派的道子? “打吧。赶紧打,打完了贫道好下山去吃rou喝酒,还有一堆的小娘子等着贫道呢!” 道济也打了激灵,极为震惊道,你当真是为了大黄庭而来?
罗一刀虽然不知道妙空神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见这疯道长这般说,多半是为了这大黄庭而来。又见燕念红一脸郑重地朝着他点了点头。 当即将手中的妖刀一摆道,来吧,当年本少爷能打得你落荒而逃!如今也一样! 道济见他果然是为了大黄庭而来,不由得苦笑道,你何苦为这大黄庭而来,这东西本就是祸害啊!如今已然害我不浅,你何苦又来惹这般的是非! 罗一刀见晨曦微露,生怕再耽搁。他这一路上只盼着他这当了尼姑的老娘,少给他惹点是非出来。秦风巡按加身,在旁人看来,那是受宠若惊,但在他看来,哪里比安坐北山来得痛快。朝堂的话,说得自然是万般的好听,但在他看来,何尝不是腾笼换鸟,当今天子不同于先皇和武帝,看似昏庸无道,其实心思最难捉摸不定。此番侥幸得到越王的百年宝藏,对于北山来说,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总算是有了几分家当。而这家当,跟老不死的一样,从来不在朝堂之上,而在于江湖。 江南的事情,他也算看明白了。 秦风与天子明里暗里,相互呼应,打的主意也远非整饬江南官场那般的简单,还是在于江南世家和江湖绿林。要知道武帝当年,举雄兵而荡破的江湖群雄,也是在江南,而非“天下未乱,蜀先乱”的西蜀国。而且此番,无论是燕念红、妙空神尼还是老叫花,都明里暗里让他尽快抽身回北山,所忌惮还是江南世家和江湖。他从小身在王府家,又哪里看不明白,此番江南的水已经浑了。以他北山的家当,只怕会鸡飞蛋打。反不如,坐稳北山,让秦风少一点牵绊,多一分洒脱,如此可进、可退。 换言之,以前的秦风是他北山王府的刀,如今北山王府成了秦风的刀。虽然心有不甘,但却是老不死的用命为他和王府换来的喘息机会。 无论是为了秦风,还是为了北山,他只得听其命信其言,硬着头皮闯荡一番。若非如此,三年之期一到,他又有何颜面,只身前往京都求娶云成公主。 一刀既出,杀意难归。 道济惊叫一声,连忙跳开,见他又一招荡魔刀法,直扑而来。当即也气恼地一摆道袍道,打便打,还怕你不成! 说罢,仰头长啸一番,大吼一声,去莲花峰! 苏门先生闻之一震,见他俩的身影朝着后山的莲花峰而去,啪的一声,惊愕得连手里的酒壶都掉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要不要搞得怎么大? 燕念红轻笑道,难不成你还怕了? 苏门先生气恼地撇了她一眼,恨声道,贫道还怕他?贫道只怕道济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强行动用大黄庭拆了老夫的莲花峰! 燕念红顿时一脸忧心道,难不成那大黄庭无比的厉害? 苏门先生苦笑道,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而是大黄庭专克半魔半佛之人!若非不是欠了妙空这魔头一份情,贫道又怎会舍得让他这魔王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