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怎堪回首
“我做过一个很相似的梦......现在,也许那本就不是一个梦吧,只是我自己活在了梦中......”在那一刹,我像失了心似的,喃喃自语的说到。 在她整理好衣服,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忍不住抬手拦了一拦,她没有说话,甚至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终于,无力的垂下了双手,用我满腔的愧疚和愤恨汇成了一句“对不起!”没有奢求她的原谅,怎么可能,这样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原谅! 不可饶恕! “对不起?!”依然没有看我,用着不是她这个年龄所能有的语气,她出声反问道。我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甚至希望她能转身给我几巴掌,让我稍微痛快点,最好,最好是现在就一枪把我毙了,活着,连自己都无法面对...... 她走了,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我几乎将那张面孔遗忘的时候,哈哈哈哈,是报应,果然是报应啊。我没有怪她,我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呢,欠下的,我得还,报应不爽,只是早晚,躲不掉,躲不掉的...... 不知道自己怎么坐回椅子上的,我双目呆滞的看着那刺眼的强光,看着,看着,似乎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了起来,一点,一点,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片白,一片没有任何色彩的白,逐渐将我吞噬...... “起来!” B警察的一声怒喝,将我带回了现实,无法接受,也不愿接受的现实。 领口一紧,我直接被他粗暴的提了起来,同一时间,听到了自己衣衫被扯烂的声音。他松开了手,在我身上摸索了起来,我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取下了我的手表,拿走了我的钱包和手机,放在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递给了他口中所谓的A队。 “走吧!” 我不知道去哪,只是在B警察推搡了一下后,跟着A队离开了审讯室,顺着楼梯一路向下。楼下负一层,虽然我没去过下面,可下午来的时候,透过大厅的玻璃窗很是随意就看到了,下面有个院子,院子的四周,全是只留了一个探视口的铁门,我知道,虽然应该是临时的,但它也有着同样的一个名字,监狱! 心底难免有些悲凉,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日,但这么大的案子,除了死刑,想来也再没有其他的判法,其实心底里,我更隐隐间希望,希望自己是立即执行,而不是死缓。死就死吧,可死缓,只会让活着的人,冥冥多了一丝希望,却不过一点点的折磨着你脆弱的神经,备受煎熬的等着绝望...... 别人,至少还能痛定思痛,悔不该当初,可我呢,却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没有!一切罪孽,因为而生,应该没错,可这所有的一切,从来都不是我的本意,不是! 走到了一楼大厅,外面正是狂风暴雨,天雷轰轰,狂暴的闪电更是划破了昏暗的天际,倒映在我们的瞳中。哈哈哈,好一副俯视大地苍生的高高在上之感,可到底,它只是一个瞎了眼的贼老天! 天道,天道,我看到了那天,可那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老天爷啊,哪怕你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是不是我体内的‘他’,让我犯下如此丧心病狂的罪孽! 老天能听到我心底的呼唤么? 也许,它终究是听到了!到了大厅,走在最前面的A队,居然没有继续向下,反而冒着倾盆大雨,冲进了门外的一辆黑色轿车,本来同样冲出几步的B警察,发现呆滞在原地的我,有些气急败坏的转了过来,推搡了一下,我这才如梦初醒,紧随着跟了上去...... 上了车后,让我有些疑惑的是,A队居然没有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反而坐在了我身旁。也许是下着雨的缘故,车厢里让人感觉有些沉闷,他们三人彼此也几乎没有交流。豆大的雨水,不停的击打着车窗,破碎,滑落,从开始,到结束,永远都是同样的结局。 车子向着昌南驶去。 我不知道要把我关到哪个监狱去,因为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关注,也从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一直以为自己很是熟悉的南昌,此时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南昌的监狱在哪?一个?还是两个?什么都不知道。 大概20分钟后,我们在一个破旧的大门前停了下来,随着几声鸣笛,大门旁保卫室里的灯亮了起来,一个带着老花镜的大爷从窗口探出了头,稍微摘低了下眼睛,看了看车里前座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撑着那种很多年前的黑色长把雨伞,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也不知是下雨太冷,还是老人家年事渐高,开锁的手颤颤巍巍了几次,才将大门上的铁锁打开。有些年头的铁门,在老人蹒跚的步伐下,缓缓展开,我诧异的发现,竟然不是监狱。 我本该早点想到,如果是监狱,又怎么可能找个上了年数的大爷来看门。车辆缓缓驶入,居然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没有任何粉刷的红色砖墙,一梯双户的7层楼梯房,甚至连阳台,都是有些发黑的铁栏杆...... 车停了下来,站在一棟楼前,我突然似有所觉的偏了下耳朵,仔细的倾听了起来,果然,几声被雷雨所阻,几乎细不可察的“咕咕”声隐隐传入了耳中,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心态,我居然惨淡的笑了笑。 呵,和梦里的场景,果然丝毫不差,心如死灰! 楼梯很窄,这种窄,说的是每一道踏板。我的脚不大,平时买皮鞋,也就穿41或者42的码数,可我走在楼梯上,小半个脚底都悬在空气中。 至少当时,我很喜欢那样糟糕透顶的楼梯设计,多少可以让我有理由,尽量走的慢些。 可那慢,终归是有限度的。在B警察越来越不善的目光下,我稍微加快了步伐,终究,最后一层的房门,出现在了眼前。 三人中,另一个至始至终都闷不吭声的警察,从公文包中,掏出了一把钥匙,插入了插销中。此时此刻,我心脏的跳动,也随着插孔的转动,逐渐加快了起来,“砰!”“砰!”...... 有些发黄的灯光,亮了起来,晃呀晃呀,晃得我的双腿,都开始有些发颤。 连白灰都没有刷的水泥天花板下,垂着一根电线,另一头接着一口玻璃罩都有些发黄的灯泡。 右侧两个卧室的间距处,摆着一个老气的木柜,木柜上面有着一台21英寸的电视,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可我知道,它是一台彩色电视机,一台打开后,屏幕会布满雪花的彩色电视机...... 左侧窗户的下面,有着一个长形的沙发,孤零零的摆在那里,再也看不到一家四口欢声笑语的身影...... 仅剩的半扇窗户,在阵阵风雨中无助的摇摆着,上面再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冰冷的雨水,借着寒风,肆无忌惮的侵袭了进来,侵袭着这个早已支离破碎的家...... 空荡荡的沙发前,原本应该有着一张完全不和谐的饭桌才是,我不愿去想,可偏偏在那张桌子上发生的一切,全都在这个时候拼命的涌了出来,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瞬间,清晰的就像在眼前倒带。 一次,又一次,根本不理会,完全不顾及你心底的不愿,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挑动着你脆弱的神经,硬生生挤进你疼痛的大脑,越来越痛,越来越胀,我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破开了头皮,发狂的按压着快要胀爆的大脑! 呼...... 双手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动作,我的身体,却不知何时蹲了下来,长长的吐了口气,没有再向左侧多看一眼。我居然怕了,我在怕些什么?难道是怕窗外突然出现的那对血红双目?还是怕那狰狞的笑脸,像撕碎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那般,把我撕碎? “映像很深刻嘛,讲讲你的禽兽行径吧!”还是那双皮鞋,一如既往的出现在我眼前,我不懂,B警察为什么每次说话,都要走的这么近,近的似乎是生怕别人听不清楚一般,近的让蹲着的你几乎能嗅到光亮的皮鞋里,传来的隐隐恶臭。 “我......” 心底暗暗编织着语言,我想尽量简单的述说那个晚上的梦,梦里发生的一切,可就在抬头开口的瞬间,我看到了正前方的墙,墙上有个长方裱框,框里是一副书法,只有四个字,《合家欢睦》...... 铁画银钩的笔锋,却因收尾处的略缓,竟然隐隐有了一层眷念的意味。可这一切,却随着洞穿纸背的六个小孔,孔口处团团触目惊心的红艳,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悲伤。 喉咙有些哽咽,双目也开始有些模糊,隐隐间,我似乎看见了,看见了三张临死前痛苦扭曲的面庞,争抢着向我扑来,扑向了我的面庞,扑向了我的身体,一口口咬下,口口带rou,牙牙见血,兴奋着,痛快着,疯狂着...... 突然,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因为一双手,一双让我感觉到温暖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本神情不一的三人,却在此时,同样死死的看向了窗口,看向了窗口处的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