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丹砂海

    “哦？”

    石矶闻言有些意外，这么大的口气吗？

    担下一位大罗金仙的因果？

    且不说自己是否有能力去解决这件事，只是这戈壁有这般重要？值得为了它去得罪一位成名许久的大罗金仙？

    就在这时，石矶心湖上又响起余化的声音，“师叔，先答应下来，师侄定不会害你，到时候要真想不出办法再离开也不迟。”

    余化语气急切，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大商近年来已经逐渐展现出作为人族正统应有的底蕴，光是不久前应付天河弱水，大商境内一时间便有诸多高手冒头，从一名大罗金仙手下保住一人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位性子执拗的师叔印象极好，他晓得，既然石矶师叔说不愿牵连师门，那就定然不会寻求师门庇护，可是阐教太乙的莫名追杀谁又能等闲视之？既然眼下大商国率先提出交易一事，无关人情因果，那自然是极好的。

    哪吒听后亦是望向石矶，黄将军所言正合他意，反正早晚要和太乙老儿对上，若是能将这位凭借剑术便能与大罗金仙缠斗的截教金仙留下，自然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至于戈壁镇守一职，他从未放在心上。

    石矶稍加思忖，又看了一眼余化，点了点头，望向黄元济，“那便如将军所言。”

    闻言，黄元济捻须一笑，“甚好，甚好。”

    哪吒与余化则是相识一笑。

    “敢问将军，从将军谈吐上看，贵国实力鼎盛，为何难以打通戈壁呢？”

    黄元济则回说：“若只是穿过戈壁那自然不难，但大王要的是联通东西，将戈壁彻底握在手中，这条道不光是战时一条输运粮草补给的军道，战后，也要成为一条络绎不绝的商道，所以必须要能保证凡人与畜牲安全通行。”

    这时候，坐在黄元济副手位置的一个中年文士接过话头，他唤作尹衡，是不久前朝歌点兵后从朝歌过来的，如今担任函谷关的参将，身份显贵，是先贤伊尹的后人。

    “道长容禀，此件事听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颇为麻烦。早在黄将军夺得函谷关时便向朝歌提及打通戈壁一事，朝歌也曾数次派遣修者来此勘探，但都是无功而返，只因难题有四。

    首先是水源，我等凡夫俗子若要横幅戈壁须得要数月功夫，根本无法携带充足的水源。其次是牲畜，我大商境内并没有适合的牲畜来输运物资，戈壁酷热难当，遍地沙石，寻常牛马难以坚持。再者便是这戈壁一望无垠，热浪蒸腾，人入其中方向难辨。最后便是风沙侵袭，戈壁一年中会有五个月的风暴，风暴来临时，不光人畜难行，恐怕费尽心思开辟出来的道路也会瞬间被掩埋。

    这四个难题里目前只有第三个我朝有应对之策，准备花费些人力物力铸造星引塔楼，虽要时时修缮但也总归是个办法，只是其余三点却让我等束手无策，不知石道长可有见教呢？”

    尹衡注视着石矶，言辞恳切。

    石矶闻言稍作沉默，作为土石精灵，她是从未有过站在凡人角度去看待问题的，如今被尹衡一问，暂时也难以回答。

    稍加思索后，她道：“水源的问题我倒可以试试，据我的感知，戈壁之下是有地下水脉的，只是如何引导到地表，还得要费些手段。”

    但黄元济与尹衡已经是喜出望外，两人对视一眼，黄元济抚掌而笑，“甚好，甚好，道长且慢慢想，且慢慢想。来人，布置出一间居室出来，领石道长前去休息。”

    帐外有卫兵听令。

    石矶施礼谢过，也明白一时半会难以想出十全之法，便起身告辞，只是她满脸思索之色，显然是在认真思考应对之法。

    才出军帐，石矶便站定了，忽望向余化，“余师兄的坐骑是金睛五云驼？”

    ————

    西牛贺州，丹砂海。

    一望无际的红色沙漠在眼前绵延远去，似乎要一直连到天上。若从上往下看，又好似天边的晚霞如瀑布般流淌到地上，积累起一片红色汪洋。

    站在丹砂海边缘，哪吒便感觉自己与地上的一粒红砂也没什么分别，少见的心里有些发怵，他吞了一口唾沫，问说，

    “阿化，你师尊真是在这里面遇见金睛五云驼的？”

    这里可不比西北边那方金沙佛国，虽然都是沙漠瀚海，但此处可是在整个西牛贺州乃至四部州都排得上名号的凶险死地，其面积比南瞻部洲所有沙漠加起来都要大！

    余化强作镇静，“不错，就是此处。当年师尊特意来此地打磨rou身，就是在丹砂海深处救下云驼一族，其首领金睛五云驼为报答我师尊的恩情，甘愿成为师尊的坐骑。”

    他重重咳一声，似乎是为了两人壮胆，口中说，“石矶师叔所言极是，云驼生活在丹砂海深处，环境比戈壁还要恶劣得多。加上这一族群天性温和憨实，耐渴耐饥又善负重，只要我们给出足够的代价，说动一批跟我们去戈壁，肯定能解决你们口中物资输运的问题！”

    哪吒舔舔嘴唇，“干了！”

    说罢，便脚踩风火轮飞了进去。

    阿斗吠叫一声，四蹄踏火追了上去，炭火一般的眸子里充斥着愉悦，似乎这里让它格外舒服。

    余化也不甘落后，手把金睛兽一拍，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了丹砂海。

    三日后。

    哪吒瘫坐在地，双手往后撑着上半身。混天绫飘在半空，化作一块大红布如绸幔一样盖在他头上，洒下凉凉月光。

    “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连我也有点吃不消了。”

    哪吒是风灵火性化生，天仙的修为，但这方天地颇为古怪，火灵浓郁，却极为狂暴，又参杂着煞气与毒性，这让他难以炼化。时而有大风呼啸往来，全无征兆，风中似卷着无数刀子，罡气纵横，大风来时哪吒连遁法也不能施展，根本无法像往常一般融入风中，只能凭借rou身硬抗，这让他直呼古怪。

    在这里没有灵气为继，反而还要分出一部分灵力来抵抗这片天地的毒煞浸入肌体，这让哪吒觉得这三天格外漫长。

    余化虽比哪吒高一个境界，但此时比起哪吒还要不堪，喘着粗气，“这地方要是不古怪，我师尊也不会来此炼体了，我听师尊提过一嘴，这里是远古之末，当年巫妖大战时的一处古战场，他老人家在腹地见到过巫族的兵器残骸和大妖尸身，师尊甚至怀疑，祖巫天吴可能就陨落在此。”

    哪吒有些意外，但随即点点头，要是巫族的话也就不奇怪了，他们修行的法门古怪得很，与当下洪荒盛行的元神道大相径庭，若真有祖巫尸身埋葬于此，受其影响，天地灵气紊乱乃至发生某种奇特变化也都不奇怪了。

    “那再找两天，若还是找不见的话只得先撤了。”

    哪吒这样说道。

    余化也点点头，“只得这样了，不行的话我回一趟东海，求五云驼前辈给些提点。”

    这丹砂海太大了，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四周地貌没有什么分别，加上灵气紊乱、阳煞极重，又无法将神识铺开，一不小心就会迷失。

    而且哪吒和余化早就心知肚明，昨天一阵风暴之后，两人就已经找不见来时方向了，想要离开，也只能选择一个最笨的方法——朝着一个方向一直飞罢了——这还是在不撞见什么奇怪禁制的前提下，否则，两人只能求援了。

    太鲁莽了呀！

    两人此刻心中无不这样想。

    “汪！”

    趴伏在哪吒身边的阿斗突然站起身，凭空吼了一声。

    与哪吒余化不同，祸斗进入丹砂海后如鱼得水，欢快得不行，此刻却突然吠叫，这让哪吒立时警觉起来。

    他听出来阿斗是在示意有东西靠近，抬手摸了摸阿斗脑袋，示意自己知道了，右手一握，长枪现，混天绫自动飞回哪吒臂弯，蓄势待发。

    余化动作亦是迅速，刀在腰，戟在手。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过了七八息的功夫，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什么东西，余化反而听见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很微弱，但又很清越，不是人声，似一种乐器。

    “恩。”

    哪吒点点头，“四面八方都有，我们被包围了。”

    “主子，是玉琵琶。”

    一道嘶哑嗓音响起，把余化吓了一跳。

    紧接着，他便看见一条五寸长的紫色蜈蚣从哪吒手中长枪内游了出来，攀附在哪吒肩头。

    “这是？器灵？你的兵器竟孕养出了器灵？”

    余化瞪大了眼，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要知道，器灵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诞生条件极为苛刻，越是高阶的法宝就越是难以诞生器灵，但低阶的法宝更是没有诞生器灵的条件。如今，他自己手上也只有那把余元传下的化血神刀内才刚有器灵雏形出现，具体化形、通灵尚早着呢。

    哪吒则是回了一句，“机缘巧合，算不得器灵。”

    随后，他问百眼鬼，“什么玉琵琶？”

    老鬼桀桀一笑，道：“蝎子精，五毒中的玉琵琶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