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五》

    秘密，吗？

    “你能……”

    他应该也不太可能会知道是什么秘密。

    “是关于他们的秘密吗？”

    虽然猜测肯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即便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内容，但是也应该能知道是哪方面的秘密吧？

    “是，是，嘿嘿，能让他们恐慌的，嘿嘿，大秘密！”

    果然。

    “那……”

    “不，不！你不要知道这个秘密，会死，会死，嘿嘿，嘿嘿！会死掉的！”

    还不等我继续问道，他突然挺起身子来抓住了我的右手，露出了略显狰狞的笑容。

    “兰斯塔洛，就死了，就死了！咳咳！可怜人，死了，老婆孩子，都死了！都死了！”

    “你，你？你没死？你，你回来了！”

    就在抓住我，将我拉倒他的面前后，或许再一次审视了我的脸，拉卡西又一次把我错认成了父亲。

    这种时候应该直接冒充我的父亲吗？

    既然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我完全可以冒充我的父亲来套他的话。

    这样或许也能知道他为什么对我的父亲那么愧疚了吧？

    问题在于，我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来和他对话呢？

    如果说我的父亲并不怪他，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怨气的话，我大概能知道做出一副怎么样的嘴脸。

    但是如果我的父亲真的怨恨他呢？

    “兰斯塔洛，是你，嘿嘿是你，你回来了！”

    又或者他心中的预期就是我的父亲应该怨恨他才对，说实话，我也更倾向后者。

    那我该用一副怎么样的嘴脸来面对他呢？

    “你说话，说话，我知道了，知道了，你还在怪我，怪我！”

    “嘿嘿，应该的，应该的！”

    拉着我的手，不断的轻轻摇晃着，显然这一次他没能把我分辨清楚。

    是之前的对话，让他把我的面容和那些封存在记忆中的面孔，融合起来了吧？

    “拉卡西，我们又见面了。”

    虽然我并没有印象我的父亲生气起来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但是如果只是保持冷冷的距离感，应该还是算合理的吧？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你的错，你有什么错？”

    我的父亲一直都是一个高傲的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如常，但是仔细思考，他确实是那种会说出让别人陪葬的那种话的人。

    如果这样想的话，我的父亲会用什么姿态来面对他或许也能大概猜测到。

    “我，我不该告诉他们，咳咳咳，咳咳！”

    “不该告诉他们你，你……”

    明明都已经挂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到底为了什么。

    你！

    唉……

    “怪我！怪我！”

    “他们逼迫你了吗？”

    还是想办法绕一下看看能不能诱导他说出这些东西吧。

    这种明明不知道，却要装作知道然后想办法让他主动说出来的感觉，真的让我要抓狂了。

    从来没觉得过会有这么变扭的事情！

    “不，没有，他们没有，咳咳，但是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来抓你的，我不知道，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能够感受到他抓住我的手，力道不断在加大，宛如真的迫切的想要我相信他一般。

    “那你都说了什么。”

    看着这狰狞的表情，我是不是应该稍微挡住一点莫拉尔？

    如果他又跑过来添乱的话，这样的机会可能就……

    “我，我只是告诉了他们，就说了，你在，咳，咳咳！在F区，你的工作区在F区！”

    “他们问我，问我……”

    脸上的表情时而狰狞，时而有迷惘，此时此刻哪怕他真的不愿意去回想那些痛苦的过去，但是心结中的人在面前，为了自我的救赎，他不得不拼命的去取得我的谅解。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内疚确实永远都是最好的动机。

    “我……我告诉了他们，告诉了，咳咳咳！婕斯卡娜，也在船上，也在……船上。”

    狰狞的表情宛如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样，最终苍老的面容也不再拥有任何表情。

    “当！”

    原本一直盯着我的双眼，再也不敢看着我，抓住我的手也慢慢松开，无力的砸在了冰冷的地上。

    这才是他真正的心结吧。

    他将我母亲的事情，告诉了前来寻找父亲的人，所以才导致了我母亲的死亡。

    甚至包括我那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的兄弟的死亡。

    “他们就走了，就走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最后声音也慢慢的变小，变得模糊，逐渐到了我再也听不清楚的状态。

    他这是，在哭吗？

    原来我之前都误会他了。

    他那种轻微的颤抖，原来不是在害怕着什么，而是在啜泣，在哭！

    或许真的像他所说的一样，对这一切都完全不知情的热心人，只是指了一个路罢了。

    他想不到，也不可能想得到这将是一辈子苦难煎熬的开始。

    即是我父亲的苦难，也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拜托的炼狱……

    “我知道了，我……不怪你。”

    “真的？你真的不怪我！”

    现在到了救赎他的时候了吧？

    这一刻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将我错认成我的父亲。

    这是他一生的理想，一生的渴望。

    渴望得到心中那个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原谅自己的人的原谅。

    “呜……你可以怪我，可以怪我！这是我，应得的，应得的！”

    “你不能这样就原谅我了，你不能，你不能！”

    “兰斯塔洛！你要怪我，怪我才对！这是应该的！”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拉卡西，再一次陷入了极其亢奋的状态，抓住我不断用力摇晃的同时，大滴的泪水不断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滴落在钢铁铸成的地上。

    “林曼？”

    远远的朝着莫拉尔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但是好在只是拉卡西自己在不停的发泄，疑惑不定的莫拉尔观察了一番后也不再说些什么。

    “呜呜，兰斯塔洛……”

    虽然气氛不对，但是这个场景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吧？

    是在哪里呢？

    再一次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旁已经将眼神转向了别处的莫拉尔。

    “你打我，打我！”

    不过我也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的怨念竟然这么深。

    藏在心中的过去，不断的发酵，在内疚和自责中酝酿加深，最终只能深深的藏在自己的心里，最终为了压抑那些梦魇，只能变得疯疯癫癫，被世人所欺辱。

    这很残忍，因为从一开始，自己就没能放过自己……

    不过就像我所想的一样，这也正是“我”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

    看着眼前已经泣不成声的老前辈，纵使我极力的把自己排除在外，只想当做一个单纯的旁观者来看待，也慢慢被他这纯粹悲伤所感染。

    他需要得到我的原谅，得到我父亲，得到那个兰斯塔洛的原谅。

    我知道，他等待这样的救赎真的太久，太久了。

    你今天也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了。

    “对，我恨你，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了。”

    “我知道，虽然你并非故意要如此对待我，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覆水难收。”

    对了，他之前对我称呼他为前辈感到非常的高兴，难不成是因为之前我的父亲，也称呼他为前辈吗？

    这很合理，按照他所诉说的故事来看，曾经带着我父亲工作的老前辈，的确应该被称呼前辈才对！

    “但是正是因为大家都已经离我而去了，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在我说话的时候，拉卡西始终保持着抽泣，但是却不再用力的对我如何，只是不断的想要抬起头来，但最终还是没能如愿，抬起了一半的头保持在了一个怪异的角度，便不再挣扎了。

    “因为现在我唯一认识的人，就只有前辈你了，不是吗？”

    说实话，我对这句话并不是非常的满意，因为这让我有了一种“我是一个天地难容的骗子”这样的负罪感。

    “兰……呜呜！你真的，不怪我！”

    原本一直在哭，但是只是不断抽泣，小声哭诉的邋遢老人，最终再也压抑不住藏在心中的悲伤，大声的哭喊了出来。

    虽然周围时不时有人走过，但是除了对我抱着的这个邋遢老人投来些许好奇的目光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表示。

    “我怪你，所以你要背负着这样的过去，一直努力的活下去，知道了吗？”

    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的拉卡西，只是一直点着头，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任何反应。

    对了，还有哭。

    “好了，没事了，又是鼻涕又是泪的，烦死了。”

    “呜……！”

    能感受到他极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但是却收效甚微。

    但是慢慢的，他那原本已经恢复了一些的意识似乎又开始涣散。

    虽然还在哭泣，但是身体动作幅度已经开始大幅度的放缓，隐隐有要睡去了的趋势。

    他确实也很累了吧。

    “休息吧，我的老伙计，我也要离去了。”

    “不，你不要……离去！”

    这样了，还一直在撑着吧？

    不过你你苦难已经结束了，好好休息吧……

    “好了，我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我会再回来的……”

    伴随轻声的回应，慢慢将他的眼睛掩上。

    “我看到了你的儿子……”

    呼吸已经放缓，之前剧烈的心跳也已经不在感受得到。

    我知道，他的救赎，结束了。

    就在我要将身上的帝国马克揣进他的口袋里时，真正的梦呓轻轻的飘进了我的耳中。

    “他是个，好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