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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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额外生枝了，但是这个让我感到异常熟悉的背影却让我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收缩了起来。 最终还是朝着他喊了出来。 是他，吗？ 脑海中出现了那个被我踢到后一声不吭，只是半蜷缩着趴在地上的瘦小身影。 “哎！” 仿佛不曾听见我的呼喊一般，眼前瘦弱颤抖的两只光脚，还是不断踩着积水，拖着残破不堪的躯体艰难的朝着前方走去。 “林曼，你？” 娜莉娅突然间一把将我的手臂抓住，我才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她抓住了我，就已经迈开步子又要冲进雨中了。 他要去往何方？ 前面有什么东西吗？ 他又抱着什么？ 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又遭到了那个光头的暴力殴打了吗？ 那个光头现在又在哪里？ 背上的伤口明显是最近才有的新伤口，不然以这种程度的伤口，他这样活不了多久的！ “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你的死活。” 爸......爸？ “他们只关心他们的利益，而你是我的儿子，所以为了利用我，他们只能答应我的要求。” 或许是被眼前的场景牵动，突然回想起了之前父亲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些话。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好好的活下去......” 脑海里那些不愿意面对的记忆喷涌而出。 如果不是我的父亲手上有一技之长，我现在究竟会不会活得比他好呢？ 还能像现在一样吗？ 我现在也要和那些人一样，变成只顾着自己利益的冷漠的人吗？ 可，可是我有这种能力吗？ 我…… 救了他一个人，还有千千万万个像他一样的人啊！ 我难道都要去救吗？ 那我又要麻木不仁吗？ 那我就看着眼前的可怜人，死在我的面前吗？ 他们就是那么对待我，我又为什么要想着去帮助别人呢？ 只要和他们对待我一样去对待他，不就好了吗？ 但是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我不是和他们无异了吗？ 这样的话，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呢？ 如果我最后叫他一声，他如果应了我，就救他！ 可是他如果真的答应了我又该怎么办？ 每当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时候，我们就会选择一些负罪感更轻一些的理由来让自己的良心没有那么的疼痛。 这也就是人性，一方面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们才是施暴人，另一方面却对帮助受害者百般推诿。 他这样，应该也不会再理会我吧？ 只要他再这样一直走下去，最后无论怎么样，也怪不了我了！ 他……最后，这样下去，肯定会死掉吧。 “哎！你......”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瘦弱的身躯在我最后一次的呼喊中，停了下来。 机械的转过身来看着我，仿佛没有焦距一般的眼睛里，慢慢爬上了一丝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疑惑。 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残存的感情。 他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怎么办，真的要，帮助他吗？ “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就在同时，脑海中关于父亲的印象开始不断的回荡…… 就再我再次陷入挣扎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全部转了过来。 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我，像上次一样，一声不发。 这同样是我第一次认真的观察到他的脸。 挺拔的鼻梁虽然让他有了一丝英武的感觉，但是总体面容看起来还是非常的漂亮。 雨滴顺着他湿透了的头发向下滴落，像溪流一样的水流从眼角流到嘴角，最后从名为下巴的瀑布上飞流而下。 邋遢的模样遮掩不住清秀的脸型，如果是个大家公子的话，应该也会很美吧？ “咕？呃！” 就像用尽了全力一般，眼前的可怜人张开了嘴，最后却只发出了“咕咕”的怪声。 挣脱了娜莉娅并没有用力的手后，也是慢慢的朝他走了过去。 救他吧，救他吧，他回应我了…… “别，别怕，是我。” 为了防止吓到他，我尽量做出了看起来和善的表情。 “你还认识我吧？我们见过。” 同时我也能看清他一直抱在怀里的究竟是什么了。 一摊被挤烂了的面包稀酱。 原本或许是两个不知道从哪得到的面包，但现在被雨水淋湿后，又被他一直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说真的，我几乎就要在这一瞬间崩溃了。 不断洒下的雨水，掺进了那种强烈的凄凉感，不断浸染着我的内心世界，疯狂侵蚀着我仅有的理智。 “疼吗？” 明明想说的话有很多，最后看着这双暗淡的眼睛，只能堆到嗓子眼里，却没能说出来，只能下意识的问出最简单的两个字。 该死，该死！ 即使想要抬起手来抚摸他的脸颊，我也做不到！ 没想到到最后，我也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 “呃啊！” 又是奇怪的音节，生硬，并且毫无情感。 “他会不会，听不懂你说的话？” 对了，他还是个异族，能听得懂我的话吗？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指了指他的耳朵，再指了指我的嘴。 希望这样他能明白吧？ “乌鲁……” 但是很明确，我根本不能理解他这毫无感情，也毫无伴随行为的奇怪音节。 他的手，也还只是紧紧的抱着胸前的那滩像泥浆一样的东西。 “唰～啦～” 诡异的沉默就这样持续着，周围不断洒落的雨声取代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雨中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和一个同样不再说话了的傻子，不远处的遮掩下站着两个和傻子几乎一个姿势的家伙，也在沉默中静静的伫立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问题。 直到…… “嘎，啦。” 他要干嘛？ 眼神中出现的那一丝疑惑最后也慢慢消失不见，再朝我最后呼喊了两声后他再一次开始慢慢的转身。 再一次的迈出了疲惫的步伐，朝着原本的方向直直走去。 最后要拯救他什么的，也没能实现。 我果然就是一个废物！ 嘿嘿，哈哈哈哈，废物啊！ 但那是迄今为止我听到过的最清晰的两个音节，他是在谢谢我吗？ 为什么！ 他能听懂我之前的话吗？ 他…… “咚！” 就像失去了支撑的建筑一样，眼前的可怜人在我恍惚的那一瞬间突然倒在水塘之中，用自己的身体溅起了可能是人生之中最耀眼的水花。 “喂！” 我的良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伴随着疼痛的收缩着。 怪我，都怪我，明明都说好了他只要回应我，我就要救他！ “林曼，林曼！” 身后不断传来莫拉尔的呼喊声，但是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要先把他送到医院去才行，要先救他才行！ 都怪我，都怪我！ “咕……” 似乎并没有失去意识，感觉到有人正抱着他在狂奔后又努力的睁开眼睛，可能想看一看是谁吧？ “没事的，没关系的，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 在看清楚是我以后，他便轻轻的应了一声后又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其他的话语。 火急火燎的用已经激活了的身份卡登录了中央城的门禁后，直接用钱贿赂了值守的守卫，将他抱了进去。 他现在是别人已经登录过了的奴隶，我无法将他登录在我的身份卡下。 当然，也绝无可能等到那个光头来认领他。 哪里有医院？ 到底哪里有可以提供服务的医疗设施啊！ 刚刚应该在进来的时候直接买一个终端机的！ “咕！” 怀里抱着的小家伙再一次发出了声音，但即使是我，也能感受到这是痛苦不堪的呻吟。 “林曼，这边！” 一股大力从侧面传来，将我直接拉住。 莫拉尔！ “走，走！” 他手上有终端机，他来给我带路了！ 娜莉娅也是一声不吭的从后面跑了过来，看着我怀里抱着的接近昏迷的异族小奴隶，叹了口气。 最后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刚刚抓住我的时候，也没有用力，也是希望我能挣脱她去救这个孩子的吧？ 果然，大家都是好人吧？ “别怕，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下就好了。” 现在不能让他就这么睡过去了，一定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要睡，不要睡，再坚持一下！” “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吧，我叫林曼，你叫什么？” “睁开眼睛看看我，不要睡啊！” “看看我，这次我把你救活了，你就跟我们走好吗？我们带你离开这里，不会再被别人伤害了。” “是我对不起你，都怪我明明都想好了只要你刚刚答应我，我就会救你的！” “呼，呜！” 有反应，有反应了！ “不要闭眼，看我，看着我！” “这里，这里！” “医生，医生！” “快，救救这个孩子，救救他！” 这个穿着防护服的应该就是医生吧？ “这是我的身份卡，里面有钱，里面有钱！” “你冷静一下，不要往里面冲了。” “家属就不要往里面走了，你们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但是还请你们不要再往里面跑了，接下来请相信我们。” 最后我只记得，在一片混乱之中我将他交给了医生模样的人后，我就像失去了力气一样，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