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瞬霎那
高塔的剑术的比试舞台上，尤娜独自一人地坐在观众席上，直至刚才的梦境来到尾声后，她才逐渐睁开了双眼。 『……』 或许是闭眼太久的关系，又或是梦境里她与她的相遇，她修长的睫毛上带有一丝的湿润，但她并不在意，手中紧握着的红色剑刃也稍微颤抖了一会儿。 『……来了吗？』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呢，我亲爱的剑圣～看你的样子，似乎是睡了个好觉呢』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三位，三位都带有不同的气息，尤其是那位嘻皮笑脸的少年，但最让她在意的，则是腰间挂着刀的少女。 『维音吗？看来这场舞台也不会太过无聊了呢。不过你还真是遵守约定了，我就在这儿先感谢你』 诶？刚刚把我给轰出来的剑圣，竟然那么坦率地道谢？！——在一旁的艾丽西亚显得有些惊讶。这下让她更加确定了心里的一件事。 『那我还真是光荣，可以把这样的舞台带给你，呵呵呵～』 难道？——艾丽西亚突然恍然大悟，随即便笑了出来。 『没想到，原本一切都是按照着剧本走，但却是我们先被利用了，真的，有趣』笑意里更多的是高兴，而不是平时的那种杀气腾腾的样子。 而维音只是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好了艾丽西亚，我们也必须回到观众的位置上了哦，不可以打扰主角们的叙旧』 『好好～都听你的～』 随后便剩下了两人在舞台上。 『……』 然而一开始就在沉默的伊丝芙琳并没有说出任何话，也有可能是因为有太多想说的话，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等了许久之后，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是作为师父的尤娜。 『……看来你是真的变强了，准备好站在我面前了，我的唯一徒弟』 『啊，是啊，我一直都在寻求着资格，但我知道自己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而已，就和曾经的你一样』 说完，伊丝芙琳便从腰间抽出【金丝雀】，锐利的光芒彷佛能够将舞台分裂。 『……』 对此，尤娜并没有解释那天所发生的事，而是同样握起了和那一天一样的红色剑刃。 『一瞬霎那·伊丝芙琳』 『剑圣·尤娜』 『『在此接受你的决斗！』』 转眼间，两人都离开了原本的位置，下一秒，两人同时出现在对方的眼前，剑刃与剑刃之间的碰撞让空气都为之颤抖。 『师傅对决……看来两人是认真地想要杀死对方呢？』艾丽西亚摸着下巴说道。 『当然。站在这里，这个舞台上的剑术师每一位都在寻求着胜利，同时也在寻求着对决时候的快感，只能说这就是每一位剑术师的天性』 这样的舞台也造成了多数精英级别的灵术师的死亡，无论是对少了半数人类的世界，还是灵术界来说，这无疑都是减少人类幸存的数量。 所以灵术协会才禁止了这样的活动，从而变为观赏用的遗迹舞台。 『先不说那样的东西，你又认为谁会赢呢？』 面对艾丽西亚的发问，维音笑了笑便说道：『你不是也挺清楚的嘛，就算要开赌局也至少要三个人以上才行呀』 『也是呢』 舞台上的两人并没有停止对对方攻击，反而变得更加剧烈。 就在伊丝芙琳准备看穿尤娜的动作时，却被红色的影子给挡住，从而无法做出有效的攻击。 『【雷切会刀流·反翟】』 所有面对着自己的红色影子瞬间被弯曲到另一个弧度，随即再次做出突刺的攻击。 『天真！同样的招式对我有用？』 【雷切会刀流·雷光】——两人剑刃的尖端相互碰撞，巨大的火花和雷电开始从中扩散开来，两人都同时被击退到几米开外，但就在伊丝芙琳退后的同时，一道身影也出现自己的后方。 『……！』 伊丝芙琳急忙刹住脚，并宛如舞蹈一般挥刀转向身后。 【雷切会刀流·风卷】——以自身为中心挥舞出龙卷风，将袭向自己的红色影子给击破。 可对决宛如战场，尤娜并没有需要，也不能让对手有喘气的机会，随即袭向伊丝芙琳的是全方位的红色影子，只要稍微不慎就会被包围全身。 伊丝芙琳马上稳住了双脚，以上挑的方式击破了影子。 『……！』 但随着影子的破灭，尤娜也近距离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好强！——第一个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影响就是这个词汇，自己的脸上也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丝的笑容，随即，伊丝芙琳的剑刃上冒出了一丝黑色的【反灵力】。 就稍微借我一点力量，主人大人。 『【天心剑术流·断空】』 随着伊丝芙琳挥出的一刀，巨大的【反灵力】就将尤娜的身子给吞没。 随着【反灵力】的消散，一个人影还是未倒下，但身上已经是被【反灵力】给灼烧了不少。 『……呼，大意了。没想到你真的使用【反灵术】了』 尤娜斜眼看向坐在观众席上的维音，而维音只是露出了非常高兴的笑容。 虽然早就知道伊丝芙琳会向维音那个混球学习【反灵术】，但这也已经太迟了，眼前的那位小姑娘已经不止是不谙世事的女孩，而是一位剑术师了。 『那么，我也不能再继续这样拒绝我自己了』 「是……你可是剑圣啊……给我更多的血……」 只见尤娜深吸一口气，自身和剑刃都开始围绕着红色的灵力，她无疑是和这份【杀人的欲望】融合成为一体。 当她再次摆出姿势的时候，身边的空气开始凝固了起来。 『……看来是真的和【嗜血剑】合成一体了呢，这位剑圣』 虽然这份力量和自己身上的诅咒有所相似，但其本质却相反了甚多，根本无从参考。 『是第二回合呢，师傅』 『是啊，这就是我的全力，徒弟』 『那我也不会再逃避了』 黑色的反灵力与宛如雷电一般红色的灵力相互碰撞，所产生出来的能力远远超越于第一回合的开端，舞台也开始逐渐出现龟裂。 两人都没有闪躲对方的剑刃，而是像个原本的剑术师似的挥舞着剑刃，相互碰撞，相互比拼着原本不属于两人的力量。 一个是维护着自己身为最强的剑圣，利用着并杀害着人类以获得最强的力量；另一位则是直面自己伤痕的偶像，逃避着并忍受着所有的伤痛，甚至是接触无法回头的反灵力。 唯有这样的人类，才能被称之为——【剑术师】。 但在这样的决斗里，只有胜出的才能被称为【最强】，只有活着的—— 『【雷切会刀流·魔尊雷刀】！』 瞬间，浓密的灵力逐渐化成巨大的红色身影，显现在尤娜的身后，宛如一尊巨大的鬼神，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红色剑刃朝向伊丝芙琳迎面而去。 而伊丝芙琳则是不慌不忙地将刀刃收回到刀鞘，深呼出一口气，做出了居合一样的动作。 『……？！』 随后，伊丝芙琳只是稍微拔出了刀刃，紧接着，眼前的一切都化成黑色的虚无，将尤娜和身后的魔尊都给包围。 『……【一瞬霎那】』 完全将刀刃拔出。 紧接着，一切黑色的虚无消失，尤娜手中的剑刃和身后的魔尊都给砍成碎片。 『唔……！』 所有的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比自己的刀法【雷切】还要快上数百倍，就如【一瞬霎那】一样。 尤娜手中仅剩的刀柄掉落，胜负也终于来到了尾声。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原本还握着剑刃的手，难以置信地察觉自己被打败，就连坐在观众席上的艾丽西亚也冒出了冷汗。 或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位反灵术师的恐怖实力。一个稍微有点恐怖的想法也瞬间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就是所谓的胜负已分？』 『不，胜负并不能解决所有事，只有对话才能够』 『这是在上演什么热血英雄剧吗？』 『这就是热血英雄剧』 『……』伊丝芙琳看向失去了剑刃的尤娜，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说道：『捡起来』 『……！』 尤娜难以置信地看向伊丝芙琳。 『……你在说什么？我已经是个已败之人，我只求一死……』 作为将希望带给她的师傅，也同时给她带来绝望的家人，或许只有死亡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末路……尤娜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心愿。 『捡起来！！』 但尤娜却被惊醒了。 这是这辈子里，尤娜听到来自她最洪亮声音的第一次，但围绕着伊丝芙琳的剑上的反灵力也已经完全消失，脸上所带着的表情则是一副想要哭出来的神情。 尤娜没有继续拒绝，而是将嗜血剑再次拿起来，但这一次，嗜血剑已经没有再回应自己，也不可能回应一位已经承认自己已经失败的剑术师。 这一次，尤娜也才终于找回到了自己身为剑术师的初衷。 是啊，我这一辈子都在做什么呢？无非就是想要有个能够说话的家人而已吗？但是作为现在的我，已经无法流出任何眼泪了。 『伊丝芙琳，我们本就不是什么厉害说话的人类，所以这一次，就以剑为沟通』 两人的剑刃再次碰撞，但显然已经没有力量，更多的是一种对话。 原本是两个平行线的两人，只有说话和面对面是不够的。两人所需要的，无疑就只是一些碰撞而已。 没错，我们两人本就不是厉害说话的人类……应该说这个世界上的剑术师都不厉害说话，只有手中的剑刃才是沟通的桥梁，而非杀害人的工具。 「伊丝芙琳，没想到你真的成为了偶像啊。看你的样子，真的过得挺开心的」 「叫我成为偶像的，不就是你吗？你这坏师傅」 「这一次的满月，我倒是挺满意的」 「事到如今才意识到吗？看来不止是剑顿了，思想也下线了呢」 「我的烟斗原来在你那里啊！我没有烟就浑身难受啊，快给我」 「不是说了吃饭之前不能够吸烟的吗！小心我把它给折断！」 「哈哈哈哈！」 「嘿嘿哈哈！」 两人之间的对话，原本卡在喉咙的话语都已经被说了出来。 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改变，改变的就只有两人的道路而已。 但现实中，两人相连的道路也已经来到的尽头，两人也同时最清楚这件事。 『伊丝芙琳，还记得我教会你的第一个招式吗？』 『呵，打死我也不会忘记的』 『那么……』『就以这招式完结？』『很好啊，故事的结尾』 两人同时保留出一段距离，同样摆出了剑术的姿势。 两人的样子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两人就像是要将对方的招式给烙印在脑海中似的，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一片飘雪落在地面上。 『『【雷切会刀流·雷光】』』 这一次，剑刃的尖端错开。 尤娜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伊丝芙琳则是拥抱着尤娜的身子。剑刃已经完全刺穿尤娜的身体，但让人讽刺的是，这样的她已经不会再流血。 『伊丝芙琳……只有这句话……我想要亲口说出来……』 『嗯……听着呢』 『遇到了你，可能是我那糟糕的人生里的一丝光芒……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不是一位好师傅……让你承受了我那糟糕人生的一部分……』 这一生里的自己，无疑就是在杀害人类以获得这样的名誉，到了最后只剩下空虚的生命。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做个好师傅——这样的漂亮话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毕竟遇到的伊丝芙琳，一辈子也就只有一个。 『对我来说……你……一直都是我最憧憬的剑术师，教会我所有的师傅，带我走过煎熬日子的家人……是我最喜欢的人类……』 听见这句话，尤娜难得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直到最后，她还是将我视为人类。 要是我早点放下手中的剑，或许我就能够再次成为你的师傅了。 这里，就像是最初见到那倒在地上颤抖的小女孩似的，自己再次伸出手。 小女孩就像是被救赎了一样，拥入自己的怀里。 最后，同样被救赎的女人紧握着小女孩的手，慢慢地走回到属于两人的樱花树下。 『啊……等雪散了……我们……再次去看看樱花树吧……就和往常一样……』 『嗯……！就和……往常一样……！』 在自己眼前早已经不是一片白茫茫的飘雪，而是两人之间，最熟悉的樱花。 『……嗯？』 坐在观众席上的维音，这时候才察觉到艾丽西亚早已经离开了这个【灵道】，起而代之的，是来到维音身边的伊丝芙琳。 『没事吧……虽然我想那么问，但我可不是那么不会阅读空气的男人哦』 『……嗯……稍微一下子就好……』 伊丝芙琳将身子靠在维音的身上，眼泪也正好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维音便将手搭在了伊丝芙琳的肩膀上，这或许就是现在他所能够给出的所有安慰。 ………… 『……？』 站在空中的银发少女——雪儿，察觉到所有袭向高塔的灵怪们就像是失去了兴致似的，开始从高塔中撤退。 对此，雪儿才松了一口气，并看向掉落在维护着城市的结界上的灵怪残骸，就算没有一千也有九百只了。自己的灵力也差不多要来到极限。 『好了，这笔帐我要怎么跟V算呢？啊，先回家洗个澡再说吧』 除了灵力快枯干以外，身上也有不少的鲜血，足以让她在五米开外就嗅到某种刺鼻的味道。 ………… 过了数日后，维音和伊丝芙琳也同时回到了【瓦尔特尔国】，【第六灵术工会】管制的城市里。 理所当然，身为维音【家人】的两人——伊丝芙琳和特丽丝也当然见面了，而且事情稍微变得有些复杂了。 『那、那个……你、你好……我、我我是特丽丝……是、是维音的……【家人】！』 『……诶？』 听到这儿的伊丝芙琳，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呆滞，腰间的剑刃也要出鞘。 『等等等等等！别朝那设定方面成长啊！我最喜欢的偶像！』 『诶？维音喜欢的人吗？也是呢……维音应该不会喜欢我呢……？』 特丽丝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短刀，目光也同时开始变得有些呆滞。 『等等等等等等！怎么你也有那样的潜能？！救救我啊？！缇娜小姐？！』 『不，这都是你突然带女人回来的错哦？而且还将她们称为自己的家人，这就有点太……』 缇娜稍微别过脸，并不想要插手在两人……不对，是三人的事。 『喂喂，你真的想要看到她，特丽丝成为那样设定的人吗？！更何况家里就已经有一个了啊？！』 『不不……家里还有一个到底是……』 缇娜看向特丽丝，原本的她是那么可爱的天使，但如今却变得有些危险起来，唯独这个属性是缇娜自己也不愿意看到的。 『唉，我知道了。你就先到别处凉快去。等你回来后，我可是会狠狠敲诈你一笔的哦！我的挚友！』 『是呢，我把我的后背交给你了，挚友！』 两人不由自主地交互击掌。 逃离了女人的战场后，维音来到了【亡灵乐土】。当然，这一次他也是同样来到了华纳的武器店。 『哟～大叔，生意还好不？』 『……又还没死透啊，你这家伙。而且这家店不光赚你的，早已经够我退休了』 华纳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舌，但这一次并没有直接将他赶走，毕竟他会过来，就是因为那天所发生的事。 『那把红色恶魔，就在工房后面，要看就赶紧，要收费的』 『诶！真是小气呀！』 维音来到工房的后面，看见的是一把已经被修好的红色剑刃，正是剑圣·尤娜的持有物【嗜血剑】，正插在树桩上。看来华纳老头是用它来试刀了。 『措施？』 『不用，去去就回』 维音走向【嗜血剑】面前，将手握在刀柄上，下一秒睁开双眼的时候，自身已经来到了一颗樱花树面前，树下也正好坐着一位女性。 女性似乎察觉到维音的到来，将目光放在维音的身上。 『你……为什么来到我这里？』 『呵呵，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一把失去了主人的剑，会变成它主人的样子？【嗜血剑】先生……又或是小姐？』 『呵，无聊的提问。现在她已经不在的期间，我也已经是个空无一物的弱小剑罢了』 而且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嗜血剑】自嘲地喝着不会醉的酒，一边露出了一个了无遗憾的表情。 『真是的，一个无用剑就别在那里闹变扭了，尤娜看到了可是会笑话你的』 它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将维音的话当真。 『所以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嘲笑一把无用剑？你这未免也太空闲了』 『……大概是几千几万年前吧，有一把黑色的剑落到格雷特世界，她没有任何名字却能够被反灵术师使用，应该说是只有反灵术师才能使用。这样的剑，你有没听说过？』 【嗜血剑】喝着酒，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 『落到，而不是来到，又或是被造？这还真是有趣的东西。不过我的年龄也不能回溯到那么久，顶多也就只有一千年的历史。而且能够拥有万年历史的，也就只有【不朽】那一般的武器』 【不朽】就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那并不是一种名字，而是一种真正不朽的武器。 这样的【不朽】的数量，目前世人所知道的就只有两把，一把是封印在某座森林里，被精灵族视为家族神器；另一把则是初代【月半圣典】主教的长柄武器，如今已经落入深海之后。 『哦～突然变得幻想风了呢』 『不，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武侠小说一般？不过各位读者别在意，这是叙说灵术的世界，即使有了【不朽】武器，灵术师也还是必须依靠自身的灵力才能发挥其作用，只能说是用来增幅自己能力至最大化的工具，并不能无脑征服世界』 『等等，你别让梦想破灭啊？』 『咳咳，扯远了。关于黑色的剑的事情，恐怕你需要问候其他住宿在【不朽】武器里的恶魔才能够知道』 『你这样说的意思就是指所有住宿在武器里头的是恶魔啊？』 『……呵，难道不是吗？』此刻的【嗜血剑】的眼神里，开始变得透红，就宛如是一位真正的恶魔。 『要是问完了的话就马上从这里离去。我不保证我可以一直都在清醒的状态』 『真是冷酷又温柔的恶魔呢，你这家伙』 『温柔的部分就留给那位已经死掉的主人就好』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维音的身子已经从【嗜血剑】的世界里出来。 『总共花费是十二万五千六十三』 『不不不，你根本就是等我进去了后就立刻算了吧！你这吝啬的老头！』 就在这时候，维音的终端也响了起来。 来信显示的是名为【多罗丽丝】的紧急联络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