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颜思齐的见识02
年轻人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轻易说服的，尤其是当年轻人们急于证明自己的时候，大概率他们会更愿意表面敷衍，背后依旧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就好像mama们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穿的不够多，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忍不住催促自家孩子穿上秋裤一样，只有过了三十岁，没等mama提醒的时候自己就早早把秋裤穿上的时候，才能够理解mama的爱。 许心素和颜思齐无奈的对视一眼，彼此之间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奈与苦涩，最终还是颜思齐忍不住拍了拍桌子说道：“我们三个老家伙还没死呢！你们这群小崽子给我老老实实的办事去。等哪天我们死了，眼睛一闭，腿一蹬，你们愿意怎么做我们也管不了了，现在可还不行。” 一众两家后辈赶忙起身拱手，这种话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所以小辈们还真不敢当面顶撞，只能一个个脸上恭顺，心里暗骂颜思齐老不羞。 许心素比颜思齐看的更远，他更清楚家中小辈的那些小九九，尤其是他很清楚施家、陈家、冯家这几个依附的小家族在背后捣鬼，他们老哥仨根本就选不出合格的继承人，所以今天说这些话只能算是他们最后的努力，心中终究是有些不甘的。 叹了口气，许心素对着一众小辈摆手，待院子里的后辈纷纷离去，这才悠悠的说道：“老颜，做两手准备吧！” 颜思齐愤愤然的点了点头道：“大哥打算扶植一个小家族维持平衡，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保持各家实力相当，咱们三家终究能留下点家业，希望第三代能出现几个精明的吧！” 许心素苦笑着摇了摇头：“哪来的第三代啊！那三家的小手段可从来没断过，老大只能选个有野心的人扶持，要是选的人太过平庸，那么完全没有意义，不如让自家后辈上位。选个野心大的，咱们三家也未见得能落了好，这行当杀人满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要我说，还得是咱们哥仨做些后手才行啊！” 颜思齐微微皱眉，随即又露出笑脸来说道：“这趟舟山我亲自带队去看看，这唐人海上的本事已经展示出来了，陆上的水平还是得看看。要真是陆上也有本事，那咱们就把家业慢慢转移过来，到时候平户、泉州还有这台南都有咱们的家族产业，总归是有一线生机能够留给后人。” 许心素点了点头：“老大也有这个想法，上次来信他就说过，这唐人的人品行为都不需要考虑，咱们要考虑的是趁着这个机会提前下注。有本事咱们就支持，乞求能保护咱们家小不至于被人灭了口。没本事就放任那些小辈去闹，联合也好，抢占也罢，大明终归不会咱们兄弟们的地盘了。” 颜思齐笑道：“未见得，要我说这大明一天比一天虚弱，在北边能让建奴压着打，那帮文官老爷的吃相又那么难看，咱们与这些唐人合作，未必不能占一块地盘出来。” 许心素眉头微皱：“你这么看好那些唐人？” 颜思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从他们展现的武器来看，这些唐人在海外的国家该是何等强大，要我来说，怕是比大明要强大数倍。” 见许心素默默点头算是认可，颜思齐又道：“每一件商品都制作精美，这说明他们的工匠数量很多，多到了要把每一件商品都仔细琢磨，仔细打磨才能卖出去。咱们都是走海经商的，可是很清楚这里面的投入会有多大，所以我看这些唐人背后的国家一定有很多人口，数量怕是不会少于大明。” 许心素想了想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是啊！别说那些商品制作的精致了，便是种类上也能推测一二了。洁白的纸张分成了不同尺寸，纸币外面还能做出透明薄膜，仅此一项就不是几个匠人能够完成的，怕是要数以千计的匠人分成数十上百种工序才能做出来。” 颜思齐接着道：“没错，那帮唐人擦屁股还有专门的纸，铸造的银元都是统一标准，更不要说他们出售那些小玩意了，个个都是精美异常，而且很多材料咱们听都没听说过。仅仅是这么多种材料怕就要许多匠人、矿工通力合作才行，由此可见，这群唐人在海外建的那个国家一定有着众多人口，广阔的土地，才能支持他们做出这么多的东西来。” 许心素无奈的叹气道：“是啊！这些唐人明晃晃的给咱们展示出了他们的实力，这份实力可不只是那些大船和火枪，这些商品背后代表的实力很明显更强大，可惜咱们这些后辈看不到啊！” 颜思齐苦笑：“不是看不到，而是太贪心了。这也怪咱们哥仨，太过惯着这帮小子了。以前在海上，至少这东南海域和倭国一代都是咱们的地盘，那些红毛夷的大船和人数都很少，这才养成了咱们这些后辈的高傲自大，这些习惯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纠正过来的。” 许心素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随即小声问道：“老颜，你说这些唐人背后的国家究竟有多强大，真能比大明还强大？” 颜思齐知道自己兄弟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很多时候这种答案更需要身边朋友的认可，所以他也没有藏着，当即便点头道：“以我推测，怕是要比大明强大数倍，甚至数十倍。” 许心素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嘴唇有些颤抖的说道：“真有这般强大？” 颜思齐皱眉点了点头：“窥一斑而见全豹，老许我看你应该是想到了才对。咱们常年走海，泉州也有好几个船厂，你说说，造一艘那般大小的船需要多少木料，多少工匠和时间。” 说话间颜思齐有些颓然：“何况人家的船还是钢铁打造的，要能够在海上劈波斩浪，咱老颜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但我知道那种钢铁肯定不会比咱们手里的刀剑用的钢铁差，否则一个大浪过来，钢铁也会被打弯的。” 许心素闭着眼点了点头：“是啊！不提钢铁打造，仅仅是木头打造那么大的船咱们也做不到。不说船身强度是否足够，仅仅是木料一项，咱们三家联手购置储备，耗费个二三十年恐怕也凑不出那么多。” 颜思齐附和道：“木料，铁料，还要有匠人。我听工匠说过，造大船要先有足够大的船坞和船模，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过程中工匠还得会算学，丝毫不能有差错才能把大船拼接在一起，可不是几句话就能造出船来的。” 没等许心素回应，颜思齐又道：“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港口里唐人参加海战的那艘战船上只有一门火炮。别看那火炮又快又准，可是按照那艘船的大小来说，再装几门炮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偏偏唐人就只装了一门。” 许心素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惊讶的说道：“你是说，那艘大船并不是唐人的主力战舰？是红毛夷说的那种武装商船？” 颜思齐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从唐人的话语中也能推测出一些。你看，唐人管那艘船叫什么海警船，而且还给上了编号，我没记错的话那艘船的编号是44107。” “编号都到4万多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有4万多艘这种船？这是何等的实力？” 说话间颜思齐自己也有些颤抖，可他常年走海，心性早已磨砺的足够坚韧，这会儿倒是能强行控制心神继续说道：“不说数量，那些唐人管衙门里的捕快叫警察，那个烂枪林就自称巡警，可他们的军队却是叫陆军和海军，这称呼上其实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许心素默默嘀咕了两句，随即才道：“海警，海上的警察，莫不是说那艘大船是人家的海上捕快？那他们的水师，不对，他们交海军。那他们的海军岂不是有着更大船？” 颜思齐僵着脸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啊！我不清楚唐人是怎么打海战的，或许他们习惯了那天那种炮击的打发。但从这些信息上来看，怕是他们的海军大船该是有更多大炮才对，而且我猜他们的海军大炮应该更大、更粗，最起码船要比那两艘大船还大，炮也该更大。” 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许心素默默点了点头：“这般实力怎么可能毁于灾害，何等灾害能一口气灭了数万万人口的大国，怕是那些唐人在故意示弱麻痹大明，说不得那艘离开的大船就是看出了大明的虚弱，回去报信了。” 颜思齐咬了咬牙道：“老许，咱们该做决定了，心不狠站不稳，这事咱们必须要提前选一边。这些唐人和咱们长的差不多，说是唐朝遗民应该没错。反正这朱家皇位换了姓也轮不到咱们，不如早做打算跟着唐人给家族谋一番出路。” 许心素苦笑：“老颜，你倒是果决，可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家里小辈还尚且不好处置，这大是大非面前，又岂能那么容易的做了决定。” 颜思齐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狠狠的说道：“唐人做事还算公允，至少要比大明那些官老爷强上许多，咱们没有什么选择的机会，早投效总比哪一天被人家杀上门的时候再磕头要强吧！” 看着许心素心神不宁的样子，颜思齐又道：“下重注吧！就算这些唐人真没有后手，最终真失败了，这东南海面上咱们也不会怕了大明那些人，最不济就是逃去平户，反正大哥在那边置办了产业，咱们后路还在，真要是成功了，咱们混不上公侯，凭着入伙早，混个伯爵应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