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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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窗外川流的灯光有些模糊不清。天空中不时传来一阵轰鸣，几道闪光转瞬即逝，而后声音渐渐跑远。最后，只听得滴滴答答的雨声，时如断弦，时而轻点，听的十分舒服，并不扰人。 此时，街上已是了无人烟。店铺尽管仍是开着的，但周围一把伞也看不到，店里面的店员也都痴痴地望着外边，仿佛在这雨天里，所有人都躲在温暖的房子里，等待着雨过天晴，又或者在等待着其他什么。 中国，中北腹地，龙城。 一处破旧的小区，这里夜幕刚刚来临，雨也开始下了。 这里只有一栋楼，不对，应该是这个小区里只有一栋楼。至于为什么只有一栋，已经太过久远，具体原因已经无法考证，但住在这周围的老人却说，是故意只建一栋的，而且这也不是小区，而是一个—家。 相传过去，建这栋楼的人势力很大，他要求只建一栋，自己闲暇时可以来住。所以就建了一栋，一共十层。 后来不知怎得，那人再也没回来过。直到某天，一个自称是那人的亲戚的中年女子来到这，这处地方才算真正有了主人。就这样，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亲戚的亲戚，靠着这处地方，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这个小区从外边看上去，很是破旧，上面爬满了死了的活着的爬山虎，外层的漆不知已经掉完了没有，雨水冲刷过后，显得很是斑驳。 不过，这也就是过路人眼里的样子，又或者是普通人眼里的样子。外表也只是岁月的侵蚀和没进行保养而已。倘若有懂行的人来看，便能看出其中端倪，而且是要真正懂的人来看。 自从那名中年女子来到这里之后，她也没有改动任何一个地方，全部是不去管，任由张贴广告、横幅、印刷文字等等，完全不在乎，其中有无真意，无从得知。 这栋楼一共有十层，房东女子占了上面整整四层，下面四层向外出租，中间两层闲空着。 夜雨初至，万家灯火通明。这个时候正是下班，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哪怕是房东的四个楼层，也都亮着，包括一二三层。唯独四层，没有灯光，在黑夜中宛如一道更黑的线切段了整栋楼的联系。 据房东女子说，那里居住这一个“四无”大龄青年，整天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所以这时候没有灯光，也正常。 要说哪四无呢？自然是，无房、无车、无存款、无老婆！ 第四层是下四层中最便宜的。但是也极少人愿意住。因为这里是龙城，哪怕是外围，那也是龙城的外围。这里的人们对数字代表的含义十分迷信。即使是选择三楼或者三十楼也不会选择四楼，直白说，4这个数字，不吉利，当然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所以整个四层就租出去一处房间。据说那名大龄青年，在刚来时，便是点名要了四层，要说因为什么，肯定是便宜呗！而且他已经在这里租了两三年了，这两三年他也没回过家，听说他好像还是个作家，也听说他可能没有家人了吧，所以才不回家。 他的作息十分规律，一年到头，白天总是看不见他的，当然除了傍晚。一日三餐，对他来说只有一餐，那便是晚上那顿，所以当他出门回来后，都会提着满满几大袋“补给”，令人奇怪的是，一年到头，不会没钱用吗？也不见他出去去工作，具体，谁也不知。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傍晚，只是阴天下雨，天色比平常要暗些，想来，他今天应该不会出现了。 此时，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格外宁静。 黑漆漆的四层，没有灯光。他的房间也是漆黑一片。里面空间不大，只是简简单单放置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其他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了。 桌子不大，上面放着一台电脑，还盖着一张灰色的步。旁边，有两瓶还没喝完的饮料，一个大罐头瓶子，里面收藏着许多吸完的烟头，有长有短，品牌各一。 床上，被子鼓起了一个小丘。一点点微光从小丘里面透露出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是个人跪在床上，披着被子。 “草！***什么垃圾！”被窝那人突然大声骂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安静。 “啪”的一声，好像是他一拳锤在了手机屏幕上。他的头垂的很低，完全是贴在了跪着的大腿上。他大声喘着气，恼怒中仿佛带有些哭泣的苦涩。 手掌缓缓移开，只看那屏幕上显示着红色两个大字—失败！ “唉！”一声长叹，他的双拳紧握，丝丝疼痛在他的拳峰上荡漾，那里已经是红了两块。而手机屏幕上面也出现了两道细小的裂纹，他用那他受伤的右手抚着手机屏幕，抚着那裂纹，满脸的叹息与无奈。 “啪嗒”，黑暗的房间里跳动起一缕火苗，而后火苗消失，青烟跟着冒了出来。那桌子上的大罐头瓶子也被拿了过来，放在了右手边。 他已经披上了衣服坐了起来，靠在了床板上。左手上的手机已经开始了游戏，在连续吐吸了几大口之后，他的表情也好了许多，又一如既往的投入了游戏之中。 长夜漫漫，唯烟作伴。 雨水滴答，宛如钟表一般，这一夜始终没有停下来，直到翌日的六七点光景，才渐渐安静下来。 一夜休整，万物复苏。草木在雨水的滋润后更显生机，小鸟们也唧叫着落在枝头、地上，找寻着食物。雨后的清晨带着一丝寒冷，将光明夹杂着照进房间里。 房间内，那里有个人正披着衣服靠在床头上，他的嘴里叼着半截烟，双手拿着手机，大拇指疯狂的在按着。 “点塔！点塔！”他嘟囔着，就连嘴里叼着的半截烟灰都掉在了屏幕上，但他仍旧没时间去管它，他的表情十分激动，但是仍可以看出来，激动的下面满是疲惫。 “victory”随着一阵动画结束，手机那头传来了一道悦耳的声音。 “终于是打完了，这个号真是有毒，完全不值！” 此话说完，他放下手机，出了一个长长的懒身。 “啊呼”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 然而这个哈欠好像格外的长，足足打了半分钟之久，打完这个哈欠之后，所有疲惫都在这一刻决堤而来，瞬间他感觉头晕目眩，好像一下被抽空了那般。 “唉，还是先睡吧！实在不行了。” 此时窗外已经完全完成了破晓，一丝清冷传进房间，冷的他猛地一颤，裹紧了被子。 不在去管其他，将被子盖过头，只露一个鼻子出气。 没过几分钟，盖着的被子被掀开了，不是因为太热了，而是他突然又想抽烟了，这个念头使他难以入睡，所以现在他忍不住了，想要抽一根再睡。 “啪哒” 屋里又升腾起了一缕缕青色烟雾。 下午五点多，床上的被子挪动了几下，几声轻哼也传来过来。 睡了快一天，他醒了。 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此时的光不是很亮，但他还只是睁了一下眼就闭上了。接着，他努力的转动眼珠 好让眼睛没那么疲劳，也好清醒一下起床。 张开眼，空荡的感觉油然而生，虽然他的房间不大，但此刻却有些茫然若失。 不去管其他，他就要起来穿衣服，但他楞了一下，仿佛想起来还有什么事没做。 “找一下号主，先结算了再说。” 他拿到手机，又钻进被窝里，趴着床上，拱起了一座小丘。 快速登上游戏截了几个图，然后打开了微信找到那个人，将图片发送了过去。 “老板，号已打完，麻烦你结一下吧” …… 那边没有回应，他索性点起一根烟等着。 良久，手机那边终于响起了信息的声响，听的他猛然一惊，连忙拿到手机解了锁，进了微信里面。 “好的！一共多少钱来着？” “两百一，收两百吧，下次帮我介绍介绍”他回复道。 “没问题，稍等一下，现在有点事晚点转给你” 这话听的他一脸皱眉，放下的心立马就悬了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逃单！他就害怕那种事情的发生。 这就意味着自己几天的努力，包括熬夜、生气、抽烟等等全部白费了。他不甘也不愿，于是赶忙又打字发了过去。 “老板，我现在都没钱吃饭，你看能不能先结一点，一天都没吃饭了。”他说的很是可怜委屈，尽可能去“感动”号主。谁叫人家现在掌握主动权呢，世道变了，欠钱的才是爷啊！ …… 半晌无言 “老板，先结点吧，下次我给你优惠！” “老板？” “老板？” 他还不敢发的太多，以免对面一生气直接拉黑了。这时又让他稳住号主，又想要钱，实在是两难！ “叮” 一道信息声音传来。 “叮叮”又两声。 “抱歉抱歉！现在确实有点事情要忙，这有点钱你拿去买包烟，先抽着，我忙完，就结给你。” 下面是一个转账信息，上面写着“转账45元，买包华子抽”。 “哈哈，这老板挺大气啊！”他看到信息之后，原本忧心忡忡的脸色一下舒展开来，露出了nongnong甚至感动的笑容，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皱纹。“也行，华子就算了，也就那样。随便买包烟吧，在买点吃的。” 此时，他找到昨天还在抽的那包烟。那包烟现在已经变成了“烟盒”，一根烟也没了。 “服了，怎么一根也没有了！”他甚至撕开了烟盒，但也没有找到藏在里面的香烟。 “不吸了，等下去买去”将烟盒丢进垃圾桶里，边穿衣服边喃喃自语。 先穿内裤，再穿裤子，接着开始套长袖。 长袖比较宽松，他从底下一头钻进去，在朦胧模糊的长袖里开始寻找“出口”。一顿摸索之后，他的头终于从上面探了出来，一探出来，他睁开了眼睛。 忽然，他的心里一激动，仿佛渴求的东西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或者是它本身就没有消失，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 没错，他的眼前正是那瓶装有很多烟头的大罐头瓶子！他一喜，连忙整理好衣服，下床奔向桌子上的那瓶“罐头”。 “哈哈，还有不少长的，幸亏没加水啊！”他冲自己“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将手放进瓶子里，去拿根比较长的先过过瘾。 虽然瓶子的瓶身很大，可瓶口却不是一个成年人的手能进去的。 “还拿不到？” 一只手进不去，那两只手指呢？办法多的是，想吸？just吸it！ 右手五指张开，他看着瓶口，又看自己的手。手势变化，做“印决”状，只留无名与中指。 “嘿嘿”一笑，两根手指“剪”了几下，他就朝瓶里伸去，开始“夹”那根刚才选定的最长的那根。 ….. 一阵cao作过后，那根最长的已经被两指稳稳的夹了上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指间的那截烟，仿佛自己是个主刀的医生，刚从病人身体里取出一颗子弹一样。 来不及仔细欣赏了，大拇指向指间的那截烟干预而去，将其调整了一个方向，现在还是由无名与中指夹着的，不过这时烟蒂已经被送进了嘴里，接着“啪嗒”一声响起，断截的那头香烟，重新又燃了起来，他连续吸了几口，“嘶嘶”气流颠簸，他一脸的享受。 抽完烟，他又躺了一会，才穿起衣服开始起床。粗略洗漱完毕，就出了小区，朝外面经常去的超市走去。 在这里生活了三四年，尽管他不怎么出去，但也认识些人，一阵寒暄过后，他到了超市门口。 “小伙子，来了啊！”超市老板也是认识他，因为他总是来店里光顾，一来二去两人也是很熟了，老板也是深谙世故，见到他来了，就递过一支烟，这也让他倍感亲切，所以这也是他经常来的原因。 “老板客气。”他淡淡一笑道。 接过烟，两人对视微笑后，他朝着商品区走去。 一番选择后，他买了几包方便面、奶茶、辣条，这也是他经常买的，有钱的时候可能会买箱奶。 抱着买的东西放在柜台上，他注视着玻璃柜台下的香烟，一番思考过后，抬头对老板说“来一包这个”。 “好嘞！” 老板一转身从后面拿出一包他所要的香烟递给他，并没有装在袋子里。 正当这个时候，门口又进来一位顾客，她进来就说 “老板，有茶瓶卖吗？” 听到这个声音，他接烟的动作突然僵硬住了，他的心里突然一紧，一丝惊异在其眼神深处闪烁。 “拿着啊” 老板的声音响起，他才如梦初醒，来不及去看那人一眼，有些慌忙的接过烟揣进兜里。 “美女，有茶瓶，在里面靠墙的那一排。” “好的”来人一喜，就走了进来。 此刻，他仿佛像个内向却又不得不上台演讲的学生一样，内心激动与害怕交杂在一起，心脏砰砰直跳。 他不敢与那来人对视，哪怕是相互不认识，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实在是太像她了！ 她，一段被他尘封的记忆。 可是当两人快要擦肩而过时，他感觉仿佛时间慢了下来，内心突然冲起一股勇气，使他抬起了头，与她对视。 “呼” 一瞬，只是一瞬。 两者没有对视微笑，她只是径直朝里面走去，可能也注意到他看了她，可对她来说，这又算什么呢？ “确实有点像”他又止不住的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唉！”他叹了一口气，似乎不愿意回去，可内心深处的酸楚却是让他不要再去回忆了。 “回去吧！” 提着袋子，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消瘦。 ……. 回到住处，将袋子放在桌子上，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烟，拿在手里，他注视着手里的烟。 拿烟的手在微微发抖。 “遇到一个跟她很像的人，以前她也是不让我抽烟。所以才这般“害怕”吧”他苦笑一声，以前的他完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遗憾吧？确实很遗憾。 此刻，他闭上了眼，只是用心去感应握在手里的烟。而往日回忆在脑海里荡漾了开来，他的眼角不知何时，也有了些湿润。 整个动作持续了几分钟，方才以一声鼻子吸气为结束。他将那包烟拆开来，拿出一根噙在嘴里，歪头点着，打开了微信，他准备问问号主忙好了没有。 “老板，你忙好了吗？” 字打好了，他却没有急着发送，一时间矛盾了起来，这样说行不行啊？ “算了算了，就这样说。”不在矛盾，按下发送键。 可下一秒画面却是令他直接楞在了那里，旋即一股怒气攻心，瞳孔猛的放大，死死盯着屏幕。 “对方已开启朋友验证，您还不是他的朋友！”冰冷的字眼无比陌生，而鲜红的感叹号是无比的刺眼，仿佛在嘲笑讽刺他的“敬业”，不分昼夜的把单子打完，在此刻，结算的只是拉黑删除！ “唉”他垂下了脑袋，双手抓着头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无形的怒火充斥着他的脑海与胸膛，呼吸此刻异常急促，搞笑的是，居然像是在用打气筒打气那般。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苦的不能在苦的笑容，无奈的摇摇头，不断的自己安慰自己，但仍然是无济于事。 胸膛里发热，很热！ 如同快要渴死了那般，他发了疯的想要凉快一点，双拳不停的朝胸口擂着，但始终是还是很热，不仅很热现在还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双拳有些麻木，胸口也红了一片，他将上衣全部脱完，露出那还算可以的身材。肚子不停的鼓起鼓落，心脏的跳动甚至不用触摸都能感觉的到。 忽然，脑海电光一闪，眼神中出现一物。 一个长方盒子静静躺在被子上，它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红色的也是长方的东西，里面竟有两管液体。 看到它们，他竟然笑了起来，忙的就站起来伸手去拿。 一拿在手里，他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开，笑容是那么欣慰。 “啪嗒”一声脆响，光点在黑暗的房间里时隐时现，他的呼吸逐渐平稳，肚子与心跳也恢复了正常。而这时，在他的脸上已看不到愤怒，一切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寂静无声，只听得烟丝燃烧的微微声响。他站起身来，望向窗外，这时，雨又开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