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章 下山
侍者们这几个月相对清净了许多，因为基本已经没有他们需要教这帮小子的了，这些少年正在触摸真正的青云剑法，更多的东西需要他们自己领悟。 而且，大部分侍者本身的实力也就是在第一层中偏下的程度，感悟的东西或许对这些天才作用甚微。 不知不觉，少年们在闻鸡起舞的练剑时光中，已然过了数月。 这日，晚饭时间，师父不像往常一样，说了句开饭便走，而是端坐在大殿中央，似乎在等他们吃完饭，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对了，我有记得哥说过，弟子十五岁之后，就不能总是待在道观里了，师父会解除我们的禁足，放我们下山，”洛青溪突然想起来什么，凑到蓝曦耳边轻声道，“但是具体的内容我哥也没有多说。” “下山吗。”蓝曦陷入沉思，山下，那个小镇留给自己的记忆已经不太多了，或许就只有幼年同母亲去赶集的零碎画面和那个卖炭老翁了。 母亲......想到此处，蓝曦喉咙的旧伤似乎被唤醒，有几分抽痛。 母亲被仇敌杀死，自己平静的生活破灭，吞炭塑音加入青云门。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蓝曦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在青云门历练的岁月里，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也正是自己复仇的这般信念，长此以往地支撑着自己完成无的训练，日复一日地练习着枯燥的剑法。 不过这么多年在道观，已经习惯这山上的生活了，再加之对自己的实力没有明确的认知。 自己，其实不怎么想下山。 还需要修炼。至少能在这道观把能够学到的东西全部学会。 但洛青溪既然这么说了，那下山的事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而且就洛青帝下山之后没怎么出现在道观来看，似乎下山是一件强制的事情——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试炼吧？ 其他人好像也知道这事，便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待到所有弟子都将饭碗放下，清风道人这才从闭目养神中转换过来，微微睁眼，看向众人。 “我要说的事，大家应该也都猜到一二了，这件事，我三年前和洛青帝交代过，现在也要好好和你们交代了。”清风道人微微一笑。 “师父请讲。”众弟子拱手行礼。 “这道观，终归不是你们最后的归宿。对于一个修道者，最好的修行之处，不是坐在房间里灌输天材地宝，也不是在某个秘境里面打坐数十年，而是——这广阔的江湖，”清风道人说着，眼中有光，仿佛回忆起自己的年轻时的过往，“这江湖啊，有奇缘，也有情缘；有歃血为盟，也有骨rou相残。但是，如若不走入江湖，不经历这江湖的种种，一个修道者，是不会成长的。” 说罢，清风道人满怀期待地看向这些少年，“此后，你们都可自行下山，不必停驻在山上打坐加练，而我和侍者们也不再成为你们必须请教的师父，若得到机缘，山下的强者，也可以请教。” 如果不是强制下山的话，蓝曦实在没什么兴趣，与其下山，还不如留在观中加强自我，好在三年后的选拔中进入上一层。 “虽然没有强制你们一定要下山，但道观将不会再允许你们进入饭堂，而是以两贯铜板取而代之，如果你能忍受饿肚子，也可一直待在道观。” “同时，再过一段时间，道观招收新的弟子，你们的资源也会腾给他们。” 好狠。新弟子来的话，如果人数多起来，他们在道观里唯一的权限恐怕就只有一块能居住的地方了。 这是变相逼你下山啊，就算再想宅在道观里，也至少要去山下填饱肚子，而且这山下的食物，必然不比道观的好，变相减少了福利。 居住也不可能在山上和山下跑来跑回的，居住也是一笔新的花销。 不过，退一步来说，两贯铜板，想要生活下来可谓是绰绰有余。 “所以以后每个月的月初早餐，都可定时到我手上领取你们的铜板，一月一次，拿着这些铜板，你们可以吃几顿好的，也可以以钱生钱，还可以只吃馒头咸菜，用省下来的钱买些宝物，或者消费其他，那都是你们的自由了。” 清风道人微笑着看向这些认真听讲但已经有几分躁动的弟子们，欣慰地点了点头，“所以，这一顿饭是你们在道观的最后一餐了，往后的其他时间，可自由支配。” “那师父，晨练和午后悟道呢？”蓝曦忍不住问道。 “那之后你有见洛青帝和你们一起了么？”清风道人不答反问。 意思是这些项目也不能参与了啊。 蓝曦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快就进入放养状态了么。 “明日起，如非特殊情况将你们召回青云道观，你们将是一名江湖剑客了。” 江湖剑客。如此逍遥的名字，但真要当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夜晚，蓝曦在床头打坐休息，心里却安定不下来。 这青云山下，便是自己幼时生活的青山县，虽只是一个伶仃村庄，但地方也不小，似乎也有着几股势力盘踞。怎么说呢，以现在自己的朴素身份走进去的话，也算是一个小江湖。 话说回来，换做是以前的自己，只能算是一个艰难的生存环境。 短短几年，自己的眼界，感悟，都有所变化。 真要回到那个镇子里，有几分怀念还是几分畏惧？ 是掀起波涛，还是与过去牵扯不清，一切都还未定，自己的实力，也刚才萌芽。 抽个时间去看看母亲也好。 青山镇......我，下山了。 第二日，蓝曦和其他弟子在师父手上领到了两贯——两千枚铜钱，然后各自分散开来，去山下寻早点去了。 洛青溪选择跟着自己，二人一路下了山。 其他三人则是同行，和日常修行一样，三人一组，吴寒领头。 众人御气使轻功，不出十分钟，便如飞一般下了山，从山门出来。 他们身后也都背着一把剑，插在与之相对的剑鞘当中。 在剑鞘之外，则是一块麻布爆竹整把剑，不轻易示人。 这麻布上青色染料印上的字便是他们的身份证明——“青云”二字，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出了这山门，向左是去往另一个镇子的关卡，向右则是通向镇子的小路。 去往另一个镇子，必然是不可取的，因为过了这关卡，还有很长的车马路得走，就是踏着轻功，也得走上数个时辰，而那马车路需要穿过一片危险的山区，没有必要去。 只是寻个早点而已，实在不值当。 蓝曦摇了摇手中的钱袋，两贯铜钱，解决这整月的三餐和住宿，绰绰有余，看来，师父是想让我们做点其他的事情。 蓝曦微微一笑，然后看向洛青溪，“咱们早点吃些什么？” “我也没什么计划，简单买几个包子吧，在道观可没什么rou吃，咱们也算是下来开开荤。”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计划，但看他那兴奋的样子，估计已经是一肚子鬼主意了。 “那我们走。”说着，蓝曦纵身向前一跃，御气踏步快速穿过这入镇的小道。 而吴寒一行人还在山门口做着什么打算，没有第一时间出发去镇上。 蓝曦和洛青溪很快便到镇上来了。 早市，相当的热闹。 这不，刚走两步，就有卖烧饼的凑了过来。 “这两位小哥，看这打扮，莫不是那青云山上下来的修道者？平时不食人间烟火，那你可得尝尝我这烧饼了，这可是我们县令吃过都说好的美食，作为您这初入人间的第一口，可是不二之选啊。” 这个卖饼的大郎巧舌如簧，蓝曦看着洛青溪好像都有要买的意思了。 虽然不差钱，但还是不要乱花为好。 “不巧，不巧，我们今日不太想吃这些面食，下次再考虑考虑吧。”蓝曦的音色还是像个老怪物一样，一开口差点给大郎吓得筐子都掉了，大郎这下被吓愣了，半天没反应下来，然后吸了口凉气偷偷跑开了。 蓝曦默然，看来他这音色还是不太方便和普通人说话，那干脆找个大一点的店家吧，至少人家见过多一点世面，不会给自己吓傻。 洛青溪见此情此景也是偷偷笑了笑，“蓝曦哥，你音色这可有帮派老大的架势了啊。” “说什么呢。”蓝曦一拍洛青溪的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走在这路上，因为蓝曦长相清秀，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下蓝曦更不敢吭声了，怕一开口把这条街的人都给吓跑了。 在外人看来，有道是，短发俊秀好儿郎，身负六尺碧柄剑，道袍飘然，如若下凡之仙；身侧一人，状貌甚幼，墨丝半长，如若府上书童，身高却是仅比那俊仙数寸，让人疑是年青父子，仔细察之，却应为师兄师弟。 再观其后，包剑麻布之上染有青云二字，正气凛然，是修道者矣。 “那边有个卖包子的，生意好像还不错。”洛青溪扯了一下蓝曦的衣袖，指了指不远处。 蓝曦顺着望过去，的确，他家蒸笼堆得老高，伙计也不少，整个店面是个固定摊位，在整个早市当中也算是显眼的位置，即使是早市刚开，排着的队伍也不算太短。 “咱们早点过去排队。”没等蓝曦多看几眼，洛青溪话不分说就把蓝曦拉了过去，差点一个踉跄。 “喂喂喂，你慢点，不至于这么饿吧。”蓝曦赶紧稳住身子，跟上了洛青溪的节奏。 “你看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再不去那得排到猴年马月啦！” 于是，蓝曦就这样排上了队。 不过，确实是香，即使中间隔了不少人，也能闻到包子的香气，瞧见冒油的春卷。 看在这东西应该挺好吃的份上，就原谅洛青溪这小家伙的冒失吧。 “要两个rou包，一个春卷。”洛青溪终于排到了最前头，朝着小二说道。 “好嘞，rou包两文，春卷两文，一共六文钱。”说着，小二手脚麻利地用纸包好了洛青溪要的东西，交到手上。 洛青溪放下的铜钱也被一旁收账的女人取走，整个过程没有拖沓，也难怪队伍能够排的这么快。 “这位客官，您吃些什么？”小二看向洛青溪身后的蓝曦。 蓝曦想说话但又不敢说话，他寻思着自己一开口，对方估计也得吓得不轻。 “他和我一样的。”洛青溪看着蓝曦这副尴尬的样子，赶紧出面帮他解围。 “当真？”小二看蓝曦不说话，皱了皱眉头，不知他是怕生还是有难言之隐。 蓝曦点了点头，小二便会心一笑，马上装好了东西，递到他手上。蓝曦也取出铜钱来，放上柜台。 怕不是要给人当成哑巴了。蓝曦被洛青溪拉着离开人群，头上挂满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