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讨价还价
司马孚气得七孔生烟，呼呼直喘大气，还咳嗽起来。 有时候，关键时刻，他都会咳嗽起来。 曹髦急忙摆摆手说：“长乐公，您老人家，对朕忠心耿耿，朕很感动。但是也别急，现在是早朝，文武众卿，有话直说。朕就喜欢当面直言之人。” 司马孚但听此方，心头略为宽慰，喘息也没那么粗重了，便又张嘴欲言。 裴秀急急出列，抢先说：“丞相言之有理！只有陛下御驾亲征，方能体现大魏国威！太后监军，必定会让我军士气大振，决胜千里。” 高柔出列说：“陛下御驾亲征，必将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成就千古佳话。” 郑冲出列说：“这次，诸葛诞起兵背叛朝廷，实乃其背后有东吴支撑。丞相挂帅出征，面对的是诸葛诞与东吴两路大军，压力很大。如若陛下御驾亲征，太后监军，必定士气大振，不仅能迅速挫败诸葛诞，也能沉重打击东吴的嚣张气焰。” 卢毓出列说：“微臣附议，恭请陛下御驾亲征。” 如此，司马孚就插不上话了。 他气得又粗重喘息，再次咳嗽起来。 曹髦自然是想御驾亲征的，因为他得利用这个时期，谋夺兵权，而且，已经让吕扬先行潜伏，安全无大问题，可以赌一赌，搏一搏。 但是，他却佯装战战兢兢地说：“朕没打过仗呀！如何御驾亲征？岂不是给丞相添乱吗？” 他得讨价还价啊！ 司马昭随即侧头，讥讽地对曹髦笑言：“哈哈，陛下上山能打虎，下山可诛成济。陛下不愿御驾亲征，是担心老臣途中对陛下不够恭敬吧？ 那行，陛下如对老臣不放心，可带上张传几万兵马及田渊父子四人及其所部铁甲护卫。” 这话就很尖锐了。 因为他现在是统兵平叛之帅，此时调兵遣将，谋杀曹髦，即便动静再大，也无人知晓。 满朝文武骤然又紧张起来。 司马孚焦急大吼：“司马昭，你这是身为臣子说的话吗？你的君臣之道哪去了？” 司马昭气得胡子乱抖，倏然起身。 他扬手指指司马孚，就要发火，就要怒骂司马孚还要演戏演多久？ 曹髦又摆摆手，又含笑曰：“长乐公，稍安勿躁。既然丞相非要请朕御驾亲征，那行，朕就带上庞氏兄弟及三千铁甲护卫吧。丞相，可否？” 他又侧头笑问司马昭。 司马昭没想到曹髦竟然只带三千铁甲护卫，胆子真够肥啊！喔靠！如果曹髦这样，自己都不同意，本相在满朝文武之中，老脸往哪搁？ 顿时，满朝文武也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地望着曹髦。司马孚急忙跪下，惶恐地说：“陛下，多带些兵马护卫啊！因为淮南那边，可是前线，刀兵无情，弓箭无眼。老臣求您了！” 尚书秦竹出列，躬身说：“陛下英明神武！带三千兵甲护卫，已经太多了，以老臣之见，陛下带一百甲士护卫足矣！前线有丞相坐镇指挥，陛下必安然无恙。”贾允出列说：“陛下龙威，携虎同行，带百余甲士护卫足矣！” 曹髦心里暗骂：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等打败诸葛诞，朕再来收拾你们。 哼！想阵前弑君，没门！朕让尔等以后给司马昭陪葬。 荀顗出列说：“启奏陛下，依臣之见，前线将士虽多，但是，忙于战事，无暇顾及陛下安危。故此，陛下能带多少甲士护卫，就带多少甲士护卫。陛下安危，关系大魏国运，不可小觑，也无须听臣子胡言，陛下自己决定便是。” 这话很合曹髦的心意，即时对荀顗这家伙刮目相看。此人与其先祖荀彧一样，当时荀彧虽然跟随曹cao，但是，忠的是大汉。 荀顗虽然跟着司马昭，但是，忠的是大魏。 …… 司马昭生怕曹髦带无数甲士护卫，如此，自己在前线便无法弑君另立了，便使出激将法，惺惺作态地说：“陛下还是多带些甲士护卫吧！毕竟微臣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陛下身边。若战事紧张时，微臣很可能需要亲自到阵前指挥。” 曹髦已经讨到价了，如果价再高些，司马昭必不同意，或是暗中捣鬼，或是争论不休，便含笑说：“朕御驾亲征，丞相自会周全安排朕之护卫。朕乃一国之君，无须为此小事cao心。” 他又大声说：“众爱卿，朕御驾亲征期间，由大将军、长乐公司马孚留守京都摄政。朕现封荀顗为尚书仆射，封卞隆、卞琳为折冲将军，协同司马孚留守京都摄政。” 至此，卞隆、卞琳兄弟又被曹髦顺水推舟地晋升了。这个时候，顺便加封卞氏兄弟，司马昭是不会在意的。这也算是曹髦在封赏臣子的时候，顺便揩些油水吧。若刻意加封亲信，痕迹太明显，司马昭肯定不会同意，司马昭及其麾下文武也会提出异议的。 司马昭顿时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忽悠曹髦成功了，不由甚是陶醉，此时就连曹髦现在说什么，都没留意。 “谢陛下！微臣以死报国！”荀顗、卞隆、卞琳欢天喜地下跪谢恩。 今天，曹髦可是命人特传卞隆、卞琳上朝的，这两个人，可是他未来的岳父，得当着满朝文武，提升此二人之地位，也加重自己这方势力的份量。 卞隆和卞琳上朝之后，排列在文武百官的最后面，司马昭也没留意。 此时，卞氏兄弟出列，司马昭要阻拦，要喝退卞氏兄弟，已无可能。 曹髦随即又侧头朝黄公公眨眨眼，然后起身离座。 黄公公随即尖声高呼：“退朝！” “恭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众臣随即下跪参拜，恭送曹髦离去。 司马孚在众臣前面下跪，目送曹髦离去，竟然哭出声来：“陛下！呜呜呜！一路平安啊！” 司马昭侧身望着曹髦从龙椅后的侧门离去，得意地笑了，此时又转身怒瞪司马孚。 司马孚抬起头来。 司马昭发现他皱纹密布的尖尖的老脸上并无泪水，便明白他老人家又在演戏了，不由“呸”了一声，握剑走下台阶，离开金殿。 贾允、崔赞、袁亮、钟毓、裴秀、高柔、郑冲、卢毓纷纷起身，小跑追上司马昭。 他们均是翘指称赞司马昭厉害，如此轻松地就忽悠曹髦小儿御驾亲征并只带三千甲士护卫，丞相若是在前线要另立新君，可就轻松喽！ 哈哈哈哈！ 司马昭得意地仰天大笑。 他当真是有这个想法的。 哈哈哈哈！ 众jian佞也仰天大笑起来，开心极了。 若然届时司马昭真要在前线另立新君，那么，这批jian佞就是司马昭的开国功臣了。 钟会最后跑前来，低声说：“丞相，防止曹髦小儿在前线与诸葛诞暗中联手啊！曹髦小儿历来不按常理出手，此次也只带三千护卫，谁给他壮胆？下官听说天下第一名将文鸳如今就在诸葛诞军营中。”笑声顿止，笑容顿僵。 这帮jian佞，倒是害怕届时文鸳又惊死司马昭啊！ 上次平毌丘俭之乱，文鸳已经惊死司马师了。 这，难道是司马氏兄弟的宿命？ 司马昭、贾允、崔赞、袁亮、钟毓、裴秀、高柔、郑冲、卢毓等人个个你望我，我看你。 那表情，已经是哭笑不得的状态。 司马孚拄拐经过他们身旁，“哼”了一声。 司马昭、贾允、荀顗、崔赞、袁亮、钟毓、裴秀、高柔、郑冲、卢毓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均是脸红耳赤的低下头来，仿佛地板上有什么金银珠宝可捡的。 随后，他们边走边议，相商着如何集结虎将，防止文鸳率部冲击司马昭中军大营之事。 钟会一言，当真是加重了司马昭的心理负担。 但见众文武如此惊骇，钟会心里暗暗得意，心道：哼！老子不发话，尔等就自作聪明，乐到天上去了。老子一发话，尔等才知道，原来一山还有一山高！ 司马昭原本确实是想在征途中弑君另立皇帝的。 但是，现在，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如何防范文鸳撞阵之事上来。 司马孚经过他们的身旁时，也听到了钟会之言。他走出金殿，对其子司马望说：“曹髦小儿城府极深，着着先机，他敢只带三千甲士护卫御驾亲征，原来早有谋思，暗藏文鸳这个天下第一虎将在诸葛诞军营中。这可是对准司马昭的一把利刃啊！” 司马望低声回话说：“父亲才是当朝最高明的。此一时，彼一时，父亲捍护曹髦小儿是对的。如今的曹髦小儿，不再是软柿子，不是司马昭想捏就捏的。曹髦小儿早有布局，目光如炬，战略定力非同凡响。只是，他与司马昭之争，要持续多久？” 司马孚指点说：“我父子要向曹髦小儿学习其战略定力和战略耐力。他们之争，对我儿有好处。曹髦小儿会不断加封我儿，司马昭为争取父亲支持，也会不断地举荐我儿。为父已经位极人臣，此生也就这样了。曹髦小儿可不会封为父为王。异姓封王，也不是什么好事，位极人臣，往往也就该差不多引颈就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