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至贵者宝,至坚者玉
一席誓毕,黛玉下了床,叫唤来紫鹃,命其备下晚膳,又出来见过了贾母等众人,让一众太医、大夫把了脉,开了个定惊安神的方子,连夜煎煮出来,当着面叫雪雁伺候着喝了,方才安了众人之心,各自散去。 诸事下来,又是两三个时辰,宝玉虽然担心,但眼看夜已将深,再留在黛玉的闺阁里恐与礼不合,只好惴惴而去。 回到怡红院,宝玉心中仍旧思索着黛玉所说之梦。 如果异日神州真的沦丧,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林meimei、宝jiejie等诸姊妹,又将遭受多少苦难? 五胡乱华,钦徽二帝的史实,现在看来,真是字字如血! 宝玉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力量,渴望着“壮志饥餐胡虏rou,笑谈渴饮匈奴血!”过。 壮志饥餐胡虏rou,笑谈渴饮匈奴血! 食其rou!寝其皮! “快睡下吧!我的祖宗!都四更天了,知道你为林姑娘担心,但这样熬坏了身子,叫我们怎么向老太太、太太交待啊!”袭人见宝玉还没睡,连忙劝谏:“就是林姑娘她,也要被你急得复发了。” 宝玉虽被强扶上了床,却直瞪着眼睛,犹痴痴想着。 他今天午间,也做了一梦。 梦中,宝玉来到了一个遍地高楼大厦,处处霓虹幻影的繁华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也说汉话,却不着汉服,男的大多只留着寸发,衣着简单,女的却抛头露面,发型各异,身上服饰几乎不能蔽体,只遮掩住几处要紧地方,连胳膊、大腿甚至于肚脐都裸露在外。 念叨着非礼勿视的宝玉问路人这里是何方地界,路人起先倒还礼貌,后来见宝玉慌慌张张的又问了许多奇怪的问题,又恼又怕,索性大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便远远跑开,追之莫及。 宝玉是从小在富贵温柔乡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委屈,一时犯了痴傻的性子,满大街拉着个人就问,问不到就急得直哭,拉着不让人走,唬得一条街的行人狼奔豕突乱成一团。 后来,宝玉就被一彪大汉拉上了一辆铁皮车,送到了一个只记得“青山精神”四个字的幽僻地方,打了针,剃了头,换了衣服,余下细节,却记忆不清了。 他的室友,是个整日念叨着“吊死资本家”的疯子,每天就看着一个名叫“电视”的神奇画框上演出的各种打仗戏,一时不够就闹,故而这里的“医生”“护士”们也都由着他看。 宝玉也就这样被迫看了不少电视节目,从中了解到了这方世界的种种情况。 这里是未来世界。 宝玉是个聪慧过人的,时间一长,也就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明白过来后,想要出去见识见识的心思,自然也是日益增长。 怎奈自己刚来时出手打伤了人,医院看管的极严,后来好不容易才通过各种表现取得了信任,有了放风的机会。 趁着一次放风时候,宝玉跑出医院大门,正在兴奋时,却突然被一辆高速驶来的大卡车给撞飞起来。 一时间天旋地转,宝玉“嗳哟!”一声,梦醒怡红院。 本来这无稽之梦宝玉是不在意的,但经过林meimei这一闹,这一梦却恰似溺水绝望之人突然看见了一根浮木。 自己和贾府一众姊妹们的一线生机,或许就在这怪梦中。 握着手中两块一模一样的通灵宝玉,心中千头万绪的贾宝玉终究一夜未能合眼。 第二天日头刚出,天还蒙蒙亮时,宝玉便悄悄下了床。 昨天一夜,袭人、晴雯、麝月等丫头们都累坏了,此刻睡的正深,宝玉也不打扰,自己默默取了清水洗漱后,出了大观园,叫上了常随的小厮茗烟,径直往卫若兰所在的卫府走去。 “二爷今天怎么想到要走着去卫公子家?”茗烟疑惑:“平日里咱们不都是骑着马去的吗?” “今天不是要走。”宝玉摇头道:“而是要跑着去。” “啊呀!这可使不得!”茗烟吓得直摇手:“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又该说二爷不成体统,没个公府嫡孙的正经样子了!” “晨跑五里……”宝玉却不理茗烟,只自顾自念叨了一句:“正好热身。” 说完,迈开两条王孙腿,一溜烟顺着荣宁大街奔跑起来。 他今早要去的卫府,世代将门,先祖武威侯卫岩,和自家先祖荣国公贾源、宁国公贾演有袍泽之谊,官阶虽有大小,却从未有异姓相视,同难同荣,故而子孙辈也世代交好。
这一代袭爵的卫若兰,正是卫武侯的四代孙,大宝玉五岁,不但生得形容秀美,深通诗文,更兼精习弓马,武艺过人,是在宝玉心里认作大哥,一向佩服的人物。 卫若兰虽袭了一等男的爵位,但在朝廷上还未有职务,身上只有一个威烈将军的杂号,有名无职,正准备参加今秋武举,好谋个出身职位。 而宝玉昨夜所想出来的救国救家之策,便是效仿汉代班超,弃笔从戎,征战疆场。 乱世需习武,治世才修文。 贾家以武起家,宝玉身为热血男儿,虽然自小沾染着脂粉气,却也未尝不想着秉承先祖驱除鞑虏的烈烈遗风。 只是当今天下四海升平,内外境数十年里并无什么重大的战事,纵有些许强人盗寇,也交由地方便处理了,做武官的想要升迁,反倒比文官更难上十倍,几乎全靠溜须拍马,深为宝玉所不齿。 他一贯是有些精神洁癖的,为了当官而同流合污,曲意逢迎这种事,宁死都做不出来。 但现在,是为了保护自己那个天上掉下的林meimei,纵使前路刀山火海又有何妨? 宝玉忽地想起前几年,林meimei曾领着宝jiejie、云meimei她们,和自己打了个机锋,问自己道:“至贵者‘宝’,至坚者‘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 “我有何贵?我有何坚?”宝玉痴痴想到。 这个问题的答案,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 只是没来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姓氏“贾”来。 “贾宝玉……假宝玉!哈哈哈!原来我这块玉是假的。”宝玉对着初升的朝阳,将两块五彩晶莹的通灵宝玉放在眼前,看着里面氤氲的山川风景。 正欲赌气摔了这劳什子,却又默默收了手。 罢了罢了,虽然是块假宝玉真石头,却也是怎么摔都摔不坏的,何必白费了这力气去。 不如好好收着,异日或能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