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告到皇帝面前都有理
林代阖目。【】云剑手指的温柔仍停在她的发丝边。他道:“meimei不必担心。我想法子便是。总有办法的。总令你不受气、不担忧虑便是。” 说得好听!这种骑士、绅士,林代只在传说中听过。她不置可否、不动声色问道:“大哥哥,我在你记忆里是什么样子?” 似乎小女孩儿天真,踩着礼法的界线边儿闲话家常,实际上林代要打探云剑与“玉meimei”之间的交情、或者说感情,究竟到什么地步。要不然——先生你说送我个人情我就当真了?我们很熟吗? 云剑一怔,旋即笑道:“我待要说,我家老爷又要打我了!meimei实在生得更灵秀了,却要好好将养身子,不然看得人心疼。” 她问得既唐突,他答得更放肆,却有那种天生的磊落,连放肆都叫人嗔怪不得。这若全是做戏,跟林代也算得棋逢对手了。 林代把视线放低,轻声道:“我与哥哥,好多年未见了。外祖母与先母……” “老太太很惦记着你。”云剑截口道,“放心。姑父虽然去了,有谢家在,你总不用愁!” 多漂亮的一个保证,诚意是满满的。亏林代生了一双利眼,到现在也分不出他是真是假。考虑到上一世毓笙的悲惨结局,林代觉得吧,还是假的可能性比较高。这位号称“文武双全,公子倾城”的大表哥,要么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什么都做不到;要么,就是蛇蝎心肠,满嘴的甜言蜜语,暗地里下黑手。 别人对谢云剑的看法,可不是这样。 “真没想到夫人娘家的公子这么气派、又这么够意思,一肩就把咱们姑娘的事儿给担了!”小子们交头接耳、啧啧称赞,“如今姑娘可好了!” 邱慧天闷头搓麻绳。 “怎么你不欢喜,慧天哥?”小子们挤眉弄眼的逗他。 “我欢喜啊!只不像你们傻子似的,嘴角咧到耳朵根!”邱慧天没好气。 “哟!哟!这可不像你,慧天哥!你见那群假仁假义的老儿们吃亏,不该大乐一乐?” “谁知他们吃不吃亏呢?”邱慧天闷闷道。 “吃定啦!别瞅他们在咱们面前能拿乔,在谢府面前算个屁?”“咱们老爷在世时,族里已经算是爬得高、混得好的角色了?对谢府来说算什么?只能娶他们家庶出的小姐,还算是高攀!”“亏得这门亲事,咱们老爷才能当上旭南道监造,族里结彩张灯的庆贺,你还记得不?”“飞老爷子说什么继子?咱们老爷在时,眼一横,他怎么说的怎么咽回去!可谢府那儿,咱们老爷拎着重礼去拜望都战战兢兢。人家世代都是当官的!老太爷在皇帝面前当过差!二公子也已经考上官儿,放差使出去了。还有位三姑娘,在宫里,当贵人娘娘,伺候着皇上!你说这谢府的大公子来护着他表妹、咱们的姑娘,那帮老儿们能不吃瘪吗?” 小子们你一言我一语道。 邱慧天秉公而论:“贵人在宫里,地位也不算多高,一年能见到几次皇上都不一定。谢二公子放的差使,听说也不算很大的缺——” 小子们顿时群起而嘘他:“您眼眶子真高!您放个更大差使、当个更高的娘娘试试!” 邱慧天无奈:“我是说,就算大公子真这么好心,诚心护着我们家姑娘——” “那当然诚心!”“没见他跑来这么快!”“把那群老儿们脸色糟得呀!”“我说慧天哥,不是吧,怎么这么大醋味!你有本事酿这缸醋,你有福气吃吗?” 小子们越嘲越不像。 邱慧天暴喝一声:“我是说!立嗣是礼法所在!灵堂总要有个孝子!这话到哪都能说响,就算谢家来也……” 嘘声更浓。 邱慧天丢开麻绳,避进里屋。这谈话是没法继续了!大家就不能理智一点吗?! 指根濡湿,他低头,看见血在往外流。 流得很安静平和,鲜红的,不疾不徐。伤口不深,应该是刚才搓绳时不小心弄破的,奇怪的是这么浅的伤口竟然能流出这么多血。 疼倒不是很疼。邱慧天弄了点水洗洗,疼痛就来了。他握紧拳头,直到痛觉都麻木了,才松开手。 血流啊流啊,就会停了。疼痛加剧啊加剧啊,就会麻木了。他不吃醋,他没有那个福份。 他只是担心,谢家也争不过立嗣的大道理去。孤女还是要受欺凌。 灵堂野外的林氏族人们,闹了一番、嘀咕了一番,达成的也是这个共识:凭他谢家世代宦族,最高的官不过老太爷谢小横,十几年前已经致仕,到深山修道去了,能量有限。挨下来谢大老爷、二老爷,不过尸位素餐、守成之辈,没听说有多大能耐,倒把老太爷积下来的产业在他们手里渐渐败了去,若非谢老太太能持家,谢家在他们这代就快维持不了原先体面了!第三代“云”字辈倒还好,三姑娘云诗入了宫,却也不过是个贵人,未必能在君前说上多少话,一犯错却要小心受罚。她能帮上家里多少忙?二公子云书,放了个安城司马,不肥不瘦的地方、不大不小的官,若想往上爬,就得谨言慎行,料他也不敢到离城放肆!至于云剑,倒是文武声名灿然,却几次科场失意,倒现在仍是一介白衣,名气再大到底抵啥用? “我看他们也不敢借官威硬阻立嗣罢!”林存诲先道。 “妙哉高论!立嗣,古训也,大道也,大道不可违也!”有位酸儒摇头晃脑附和。 “就算告到皇帝御座前,我们都是有理的。”飞老爷子也是这个意见。 他们商量罢,都服了定心丸,举步找云剑去,好据理力争。 云剑已出来了,举目望见这几位的神色,心中暗哂,面上则作出微微一怔的样子:“几位——哦!”作恍然大悟状,“可是一直在担心?大夫正在把脉开药,说姑娘须静养,安慰我们不用心急。” 这些人想说,他们最担心的不是这个,但不好意思承认,只能哼哼哈哈的先应酬了几句,然后把话题转到立嗣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