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双人墓
“我先说好,我只最远也只到过墓室前殿,再往里走,会碰上什么东西我可说不准。”白鼠见他们都跟魔怔了似的,对着那副美人图发呆,忍不住尖声叫道。 他们几个被白鼠聒噪的声音给唤回神,夜漓故作镇定地咳嗽了几下道:“到都到都到这儿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真要去地宫?”白鼠又嚷道:“找死能不能别拉着我,我都送你们到这儿了,把我放了吧,成不成?” 他只顾着瞎喊瞎叫,没注意头顶上滴下一滴黑水,正落到他面前,那黑水好像有剧毒,瞬间在地上滋出一个大洞来,白鼠的前脚趾沾上了一点,半个指头立刻融化了,腾得他龇牙咧嘴。 “要死了要死了,疼死我了,什么东西?!” 接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天降黑水便越来越多,鹤青拉了夜漓一把,让她避过了黑水腐蚀,接着他们一起躬身在前殿里飞走,躲避黑水的攻击,殿内被一股酸臭味笼罩。 “是蛇毒!”夜漓忽然道。 他们抬头一看,只见前殿的顶上被浸湿了一大片,黑水伴着泥灰,时不时滴落下来。 “救命啊!姥姥救我!”竹七的声音从殿顶的另一边传来。 果然是他们! 只见殿顶在黑水的侵蚀下,剥落得越来越多,不一会儿竟形成一个大窟窿,但看上还是漆黑一片,细细一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夜漓道:“不好,藤女又追过来了。”说罢,时英与鹤青一齐仗剑戒备。 竹七的声音呜咽了两下便轻了,渐渐就听不见了。 时英屏息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跳将起来,挥剑朝树藤砍了一下。 窟窿上面那像动物的大肠一般交织在一起的树藤忽然松开一个口子,两个身影从里面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上前一看,果然是竹七和腾蛇姥姥。 他们没死!夜漓心中倒是有些高兴,前路艰险,同伴当然是多一个好一个。 “时英!夜漓!你们怎么在这里!”竹七看到他们也是又惊又喜。 时英走过去,将扶起竹七和腾蛇姥姥,道:“我们从锁妖塔的排水口逃了,没来得及救你们,对不起,幸好你们没事...” “无碍无碍,”竹七大大咧咧地摆手道:“当时情况这么危急,当然是逃得一个是一个了。” 几截断了的树藤随着他们一起掉了下来,落在地上还在那里蹦跶,伺机而动,最后找了一个目标最小的白鼠,缠了上去。 白鼠嗷嗷直叫,差点就叫那断树藤给勒死了,还好鹤青及时上前挑断了树藤,白鼠摸着脖子,像是不相信头还好端端地颈上架着似的,说道:“好了好了,少说些没用的,你们两个扫把星,引来藤女,怎么算?” 在场的都不约而同抬头看,但奇怪的是顶上的树藤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没有追下来,只是堵着洞口盘桓。 “你们看你们看,”白鼠刚刚断了脚趾,又差点被勒死,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嘴叭叭儿的,又改口道:“连藤女都敬畏岐虞王,不敢进墓xue,不然我们回了吧。” 夜漓没睬他,将他仔细栓好,威胁道:“回?回哪里去?回你那鼠窝还是等着做藤女的肥料?给我老实呆着,若是敢跑,仔细我摘了你的脑袋。” 白鼠好像特别害怕夜漓,听她这么一说,脖子一缩,不敢再叫唤了。 夜漓走过去想将画摘了下来,她已经很细致很小心了,但一心急,难免还是有些毛手毛脚。 “我来吧。”鹤青接手摘下画像。 “时英,”夜漓道:“砍吧。” 时英拔出诛仙剑朝黑石门挥了两下,在神剑面前,区区凡物又算得了什么,门顿时被粉碎了。 等烟尘散去,一个广阔的空间展现在眼前。 古代君王大多开山为陵,不知为何锁妖塔会链接着这么一个地方,此处穹顶很高,黑暗之中几乎看不清深浅,面前是一汪黑潭,照理此处若是地下暗河,应该不会受到太多潮汐的影响,但黑潭的水面并不平静,反而波涛汹涌。 “这里是地下?”夜漓疑惑:“我怎么感觉更像是在山腹之中?” 紫舞不以为意:“五千年沧海桑田,地转星移,岐虞国的王陵挪个位置,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潭的对岸有两扇巨大的黑门,门前立着两尊貙虎的石像,像是镇守王陵的卫兵,石像的底座上点着长明灯,燃烧的应该是鲸油。不仅如此,对岸还立着很多黑色的“植物”,高高低低,错落不均,那些“植物”的叶瓣也有些奇怪,有棱有角,更像是某种石头,仔细一看,那些黑色的“植物”居然都散发着微弱的光,再一看那扇黑门,发觉上面翻着涟漪,像一面反射了黑潭水的镜子似的。 “这是黑曜晶石啊,”白鼠道:“这么多黑曜晶,可是价值连城的。” 白鼠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所有人都对价值连城的黑曜石毫无兴趣。 “这岐虞王陵的构造好生古怪。”他只好没趣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夜漓寻思:“这地方确实只有我们进来过?” 时英回头问:“怎么说?” “看这些,”腾蛇姥姥指着潭边上的一坨堆起来的“石头”道:“如果这是什么东西的粪便,那这东西一定个头不小。” 夜漓道:“去对过看看吧。” 那一整面黑曜晶石门走了近看却又不同,那石门晶莹剔透,折射出的不再是周围环境,而是自己,就像是灵魂被吸进了黑曜晶石里似的,而那大门仿佛通向的不是古代地王的陵墓,而是阴阳相隔的交界。 “别进去,也别碰这扇门,真的别...”白鼠见夜漓抬起手,在旁聒噪地苦劝。 但这扇门对夜漓仿佛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好像只要一打开,她就能认识一个全新的自己,能找回一段被她遗忘已久的记忆,她心里总有些在意洛梓弈的前世,还有他与他的王妃之间,那段令人唏嘘的虐恋。 榖则异室,死则同xue。谓予不信,有如敫日。 夜漓不知道她是被这段故事感动了,还是隐隐觉得这一切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路慌乱,让她没有时间细究为何岐虞王妃长着一张和她一摸一样的脸。 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的手缓缓伸向石门,快要触到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拍打水面的声音,他们几个几乎同时迅速回头,却被一股巨浪激起的水气迷了眼,还没来得及擦干,便被气流打飞了。 什么东西?! “昂”地一声,水下翻腾出来的怪物发出一声鸣叫,夜漓抹了把脸,终于看清了,这怪物长着大鲵的身子鲶鱼的脸,后肢发达,前肢短小,有些像蝾螈,又有些像娃娃鱼,浑身金黄,身上的鳞片泛着彩光。 “啊啊啊啊啊啊,”白鼠尖叫:“怪物啊!” 鲵怪听到声音,缓慢地转向他们,它个头极其庞大,身子稍稍挪一下都是大动静。 “闭嘴,蠢货!”夜漓一脚踩在白鼠的脸上,白鼠“吱吱”挣扎个不停。 “小心!”鹤青橫剑挡在夜漓面前,鲵怪又是“昂”地一声,呼出的水汽喷了他们一脸。 时英跳到鲵怪的背上,举起诛仙剑狠狠刺向鲵怪,它身上的鳞片虽然坚硬,但终究抵挡不住诛仙剑的锋利,鲵怪吃痛咆哮,但又勾不到背上,只好狂暴地蹬了一下四肢,它的鲶鱼头连同整个身子便向岸上撞过来。 鹤青用剑抵着,被鲵怪推开十余丈,眼看就要撞上石壁了,夜漓闪身过去,将鹤青救走,鲵怪兀自撞到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嘶吼一声,尾巴从水里伸出来,在空中摆尾,胡乱扫了一通,差点击中躲在角落里的竹七和腾蛇姥姥,幸好他们躲得及时。腾蛇姥姥拄着蛇杖走上前,变幻出真身,缠在鲵怪脖子上,那鲵怪头连着身子直筒筒地下去,脖颈极粗,即便这样,腾蛇姥姥还是绕着它缠了一圈半。 蛇身勒得越紧,鲵怪就越是狂怒,前身跃起,前肢抓向腾蛇姥姥,想把她弄下来,时英趁机闪到它的右前肢边上,一剑劈下去,将它的爪子砍了下来。 鲵怪的血顿时就喷涌出来了,它的血跟身上的鱼皮一样,是黄色的,它用力拉了一下腾蛇姥姥,眼看就要拉断的瞬间,腾蛇姥姥自己松开了,被鲵怪抓住,扔到岸上。 也许是鲵怪彻底被激怒了,它原本行动迟缓不太灵活,这下居然出其不意,顺势咬住了鹤青的右手。
“鹤青!”夜漓见状,冲上前,一脚踢在它丑陋的大嘴上:“放开他!” 她这一脚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居然把鲵怪踢回了黑潭之中,她虽一击得逞,反倒心叫不好。 果然,大鲵受了伤,又没占到上风,嘴上叼着猎物,就想撤退了。 不能让它溜了!夜漓追上前,骑在鲵怪的脖子上,两手抓着他的鱼须,宛如骑马勒着缰绳,不让它沉下水潭去。 “松口!我让你松口!”夜漓叫道,她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能与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僵持。 正在焦灼之际,水下突然射出无数藤条,定睛一看,居然是藤女的树藤! 这鬼魅一般如影随形的妖藤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树藤从两侧绕过来捆住鲵怪,夜漓无法只好跳起身牵着鱼须荡下来,荡到鱼嘴处,鲵怪的锯齿已经嵌入鹤青的皮rou里了,鲵怪为了抵抗树藤,从水中昂头,恰好露出半个腹部,夜漓见鲵怪腹部处没有鱼鳞保护,知道这可能是鲵怪的弱点,取了鹤青手中的剑,依然握着鱼须,倒立着踩在鱼的下颚,一步一步想腹部走去,随后一剑捅了上去。 这一记果然戳到了鲵怪的痛处,它再也无法忍受,张口狂啸,鹤青便从它口中掉落下来,被夜漓救走。 就在此时,水中射出的妖藤已经完全将鲵怪缚住,直接拖入黑水潭中。 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夜漓见鹤青的腿受伤不轻,撕下衣角给他包扎。 “这妖藤怎么会从水下出来?不会...不会再来吧?”竹七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黑水潭。 此时在场的都已精疲力竭,就算是紫舞身上的妖力也早就耗得差不多了,若藤女再进攻一次,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鹤青刚刚止住血,缓过一口气便道:“我要立刻下水。” “啊?”夜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想了想不过片刻就明白过来,点头道:“别休息了,赶紧准备下水。” “下水?”竹七疑问:“这黑水潭乌泱泱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怎么下水啊?况且藤女说不定还潜伏在水下呢。” “要下水你们自己下,老子是一步都走不动了。”白鼠往地上一摊。 夜漓踢了他一脚道:“还不快滚起来,等你死了,想躺多久都行。” 鹤青耐心解释道:“各位想想刚刚在双人墓的前殿里发生的事,想想白鼠说的话。” 大家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夜漓不耐烦道:“还不明白吗?藤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敬畏岐虞王,她不敢下墓,但却出现在黑水潭中,必然是从别的什么地方过来的。” 鹤青又说:“据我猜测,这黑水潭下连接的很有可能就是地宫,藤女肯带还会再来,夜漓...”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刚刚那次她是冲你来的。” 夜漓沉思,她是觉得不妥,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妥,经过刚刚发生的事,夜漓现下十分相信鹤青的直觉,只是在此之前她与藤女从未打过照面,却不知为何藤女要针对她。 鹤青道:“总之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在这里也不安全,倒不如搏一把,藤女没有立刻来袭,我猜是她被那怪物纠缠,还没能完全杀死它,我们可以乘此机会潜下水,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可是,”夜漓犹豫道:“你脚上的伤...” 鹤青宽慰她:“我没事。” 在场的唯有夜漓水性最好,便由她与鹤青打头阵下水。 出乎意料,这黑水潭从水面上看漆黑一片,看不到水下的情况,但下了水,视线还是能看清一些的。 果然如鹤青所说,这潭底的搏斗,并不比刚刚岸上的逊色,那鲵怪断了前肢,奄奄一息,还兀自挣扎咬着树藤不放,但看情形,喂了藤女是迟早的事情。 他们游的很小心,尽量不激起水流,以免惊动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