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A Moment of My Nightm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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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猫在即将走到生命尽头时，会悄悄离开主人，孤零零地死去，好似一头搁浅的沉默蓝鲸。 而这恰恰是它“爱主人”的表现，不愿让主人看到自己行将毙命的摸样，从而减轻心理负担。 所以说猫终究是猫，人与宠物也终究不可能互相理解，只能互相利用，互相填补心灵上的空缺。 人类却是种希望陪伴亲人直到最后一秒的生物，告别更是一种相当庄重的仪式，因此即便出发点都是“爱”，最终依旧是南辕北辙。 物种与物种之间存在着一道鸿沟，天才与常人之间亦有天堑，永远无法互相理解。 这其实并非天才的狂想，而是常人的自我认知。 “咳呃！咳咳咳！”厄露恩有些狼狈的身形骤然出现在大寒山的一处山坡上，小腿附近的黑色军服被凌乱划开，露出雪嫩的肌肤与一条深深的血痕！ 她将一团圣光凝聚在掌心，狠狠拍入伤口之中，伴随着一阵类似“烤rou烧焦了的”炭火声与压抑到极致的吟呻，裂口处终于不再汨血。 少女往常那张精致而又凌冽的小脸此刻已经被剧痛所扭曲！整个人都抽搐着半跪在地，剧烈咳嗽起来。 肠胃因消耗太大而猛然收缩、心脏更是如闹钟般震个不停、盈盈一握的腰身更是刺痛无比....... 魔界生物的魔力对于她这种“圣光罐子里泡大”的人来说无疑是剧毒无比，就算圣光能起到一定程度的反制效果，也依旧是作用缺缺。 一是因为她和那个恶魔之间存在一定的等级差；二则是因为整个过程都发生在她体内，造就了类似于古涅那种冰霜之心与血魔力时时刻刻相抗衡的剧痛！ 厄露恩疼痛之余斜眼扫向山下，古涅与那帮召唤物的战场已然变成了一群细密的斑点，并且南北两方也都不太安宁，皆是狼烟四起。 可明明兽人已经败了！难不成是人类开始自相残杀起来了？ 诸如此类的疑问瞬间消失在厄露恩的脑海之中，她已经不在意、抑或是不能在意这些谜团了。 看来在太古龙以及圣国高层看来，十万将士不过是一片浮云，连同她自己也只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活下来也好，死掉也罢，百无禁忌。 少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雪白的长发即便沾染上血污依旧是那么完美无瑕，捂住伤口仿佛一朵向日葵般怔怔地注视着脚下波澜迭起的雪原。 “砰！”身后蓦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厄露恩回过头，死死盯住纷飞雪尘之中走出的那一具铁塔似的身影。 “桀桀桀，这就是你给自己选的葬身之地？又冷又荒芜，实在不是什么风水宝地。”独臂恶魔先是环视了一圈山崖周围的环境，随后露出尖牙残忍地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就死了吧！” 依他所见，解决这个人类非常简单，根本不需要花多长时间，所以能匀出一些功夫做些“符合他恶魔身份的事情”。 首先这么做一会儿可以有效地打击到古涅，使他失去冷静，毕竟从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两个人类之间应该不是什么普通关系......其次便是因为地狱与天堂之间那已持续了不知多久的征伐。 圣光教徒对于他们这些魔界访客来说，无疑是天界的走狗，而对待自家阵营的头号敌人，恶魔们总是更加心狠手辣的！ 灵魂在魔界中可是比真金白银还要有价值的货币，光是厄露恩单单一人的灵魂就足够与他一半的出场费相媲美了！ 同时几乎所有恶魔都拥有一个共同的被动技能——恐惧吸收，大致就是可以从各种生物逸散的“恐惧”之中汲取力量。 也就是说对手在战斗中越是畏缩、越是胆战心惊，他就会越强！ 然而在唯一一个处于效果范围之内的人类身上，他却没能品尝到半分恐惧！ 这不禁令他既警惕又有些好奇，实力相差那么悬殊，你凭什么那么镇定？！ “你是什么爵位的恶魔？”厄露恩干裂的嘴唇微启，瞳孔变为两道竖线，浑身散出银色的光芒，战意勃然。 “我？哈哈哈哈！”恶魔先是一愣，随后开怀大笑起来，“我可是仅差一步就能升上子爵的顶尖男爵！就凭你这个还不到三十级的人类怎么赢得了我？” 他妄图利用这点去营造恐慌、孕育绝望，而绝望最终总会转化为恐惧。 虽说男爵在位阶中处于末端，但那也是魔界的“末端”！“凤尾”来到人间自然就成了“鸡头”。 谁知厄露恩却促狭地笑了，毫无血色的脸上仿佛绽放了一朵暴虐凛然的血棘花： “还‘仅差一步’？就凭你这个可怜的劣魔，一辈子也升不上子爵！永远、永远也突破不了魔力临界！” 第三审判长深知魔界内幕，毫不留情、如剃刀般锐利的话语彻底击中了独臂恶魔的软肋，撕破了其自我吹捧的虚伪假面。 整个空间霎时凝固了，就连空气都变得不再阴冷，而是莫名其妙地干燥、炽热了起来！ 恶魔昏黄的眼眸内已是一片盛怒，垂直肩头的双耳微微颤动，右臂处早就愈合的伤口不知为何隐隐作痛，盔甲下方的灰白皮肤更是不断冒出红润的色泽！ 正如厄露恩所说，他几千年前不过是只普通劣魔，其实跟他召唤出来的那些玩意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步，长年不懈的努力固然占一成，但更多的却是机遇！ 否则以劣魔那堪称地狱渣滓的资质，凭什么他能当上男爵？ 只可惜他的气量与极限也就到此为止了，魔力临界就好比一座最为巍峨耸立的高山，断绝了他一切的上升渠道。 就好比人类之中也存在“等级上限”，一个人一生中最多能升到几级可以说是早就规划好了的，恶魔亦是如此。 “我今年不过十七岁，就有这个等级，你十七岁的时候又在哪个肮脏角落里瑟瑟发抖祈求不要成为同类的食粮？不过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再过两年你看看你还有这个脸吗？”厄露恩的挑衅越来越露骨，伤口处滋滋作响。 但她也很明白——自己连两个月恐怕都撑不过去了，更罔论两年呢？ 换做平时，这点伤口早就应该愈合了，身体也不应该如此疲惫......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一点——她的魔力回路正在逐渐崩溃。 同时拥有两种常人梦寐以求的骑士天赋、同时还身兼噬魂之能，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代价呢？ 呵，这么说某人还真没有“缩短寿命”的代价，顶多只是每时每刻体验“冰火两重天”罢了。 “最低级的劣魔，魔界里的边缘人物，也就只敢在幼年人类面前耀武扬威了，可论天赋论血统你哪一个比得上我？！” 厄露恩此刻辱骂对方的话语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悲惨处境呢？ 相对于恶魔来说，她短短十几年就有如此成就，确实可以称得上“天才”。 可相对于古涅，她就未免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只是厄露恩此时此刻已经渐渐释怀了。 如果一个人只是超越你一小点，那你很有可能会嫉妒他；可当一个人超越你太多太多时，嫉妒与落差感反而会转换为崇拜与欣赏！ 是不是很没有道理？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又会有谁闲得没事去咒骂太阳太过温暖太过耀眼？ 伴随着魔力回路逐渐崩解的失重感，厄露恩知道自己已经要“崇拜”起古涅了，既然自己没能杀掉他，那似乎就只剩下这么一条路走了。 她会在发呆想起某人时微微一笑；会感觉有某人在餐桌旁的晚餐格外美味；会瞥到某人的衣物时感到安心；会在杀人时尽量贴近某人的招式；会在别人夸赞某人时感到自豪；会感觉自己的jiejie有些碍眼...... 只是.......她！厄露恩·亚历山大怎会如此？！她异端审判厅的白色死神怎会如此？这世界又怎能如此！ 因此她哪怕燃尽自己最后的生命，也要去审判这只恶魔！ 于是少女的身影忽地消失了，就仿佛一团墨瞬间融进了雪景当中。 而就在身形消散的半秒后，战戟便毫无预兆地自天空之上狠狠地坠下！ “轰！”坚硬的山石宛如脆弱的黄油！雪尘飞溅、气浪翻滚过后，竟出现了一个深度足足十几米的窟窿！足以见得——若是打在人类身上，画面简直不堪设想！ 厄露恩出现在山崖的另一侧，似乎想要抓住间隙反击，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几乎在她出现的那瞬息之间，一柄一模一样的巨戟再一次悬浮在她的头顶之上！ 又是一次足以击穿耳膜的巨响！ “轰！轰！轰！轰！” 四声雷鸣、四处窟窿、四次......妙到极点、险到巅峰的闪灵！ 缠绕着银白色雾气的倩影不断出现在不同的方位，却又不得不在下一个呼吸间移至别处......惊鸿过隙的险峻躲避，常人难以锁定的急速，都在给予人一种“那毁天灭地的下坠攻击就是她造成的”错觉。 “呼呃，呼——”厄露恩的呼吸愈发急促，肺叶如铸铁般灼热，脸部肌rou更是在不规律地来回乱跳，视线内白茫茫一片...... 这是她身体正在逐渐瓦解的讯号。 由于彻底放开了魔力的束缚，将全部圣光都投入进了战斗之中，厄露恩的身体几乎是在以rou眼可见的速率“恶化”！ 只是她竭尽全力的状态却没有对敌人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反倒是自己有些难以维系了。 就比如一辆发动机飙至最高时速的跑车，飙是飙到了，可惜却没有开在正确的跑道上。 只是恶魔携盛怒而来的袭击实在是太过密集，如此间歇不停的攻势下，光是保命就已经足够惊险了，又怎能有反击的空当呢？ “隆嗡嗡隆隆嗡——” 整片山脉都在剧烈颤动，他们两个的落脚点更是因为那些孔洞的存在，而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激战使得大寒山一侧山坡短短一分钟就变得坑坑洼洼、面目全非。 一时之间，落石与飞雪齐刷刷地滚落，为厄露恩再次添加了不少“场外不利因素”。 “轰！轰！轰！轰！轰！” 响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就连声音都加快到了令人压根听不出谁前谁后的程度！ 独臂恶魔接下来就不仅仅局限于下坠攻击了，刺！戳！扫！撩！势大力沉、包裹着骇人魔力的巨型武器宛如开天辟地的利斧，肆意泼洒笔墨，将寒霜覆盖的山水画霎那间切割为一幅又一幅的抽象画！ 厄露恩胸口的起伏幅度越来越大，规避动作也是越来越惊险，乃至于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样下去，恐怕不出十招，门外汉都能看出她就快要落败了！ 但更令人不解的是——超频外加闪灵的灵活性堪称举世无双，从来只有厄露恩以眼花缭乱的剑招绞杀别人，哪有人能靠暴雨倾盆的连攻这么压制住她的？ 就算是等级高过她许多的恶魔......也绝不可能！ 除非这厮有什么能“一瞬间判断闪灵的落点，并紧随其后”的神秘法术！ 可即便如此，身为异端审判厅最年轻最有天赋的审判长，厄露恩怎么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呢？！ 险之又险地躲过战戟的一道横劈后，被魔力余波击中的少女终于是腰身一弯，呕出一滩暗含金黄色的殷红。 而这口鲜血也如同一个反扑的讯号，恶魔连绵不断的攻势不知为何骤然止歇！ 就在数不清的深坑之中，圣光凝结而成的幼苗悄悄钻出土壤，释放出炽烈、温暖的光芒！ 魔力构建的“根茎”穿过层层阻隔，光芒汇聚在一处，若从上空俯瞰，就能看到一个瑰丽、完美、令人神迷目眩的六芒星阵法！ 诛邪斩魔亚登圣光阵！ 并非什么法师的“法术”，只要有足够的信仰以及圣光加持，即便是魔剑士也能构建出来这个阵法！ 厄露恩并非在一开始就有如此打算，可当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反击空间、一直疲于奔命时，这个构想便倏然浮现脑海。 “呃呃呃呃啊啊啊！”独臂恶魔溢满狰狞魔力的身形出现在阵法中央，三肢疯狂颤抖，脸上的表情充满讶异与焦躁，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吸附在了空间之中！ 这来之不易、浸满血泪的几秒钟，无疑是厄露恩发动反击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