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一)

    平凡的生活，是收入平凡，默默无闻，以及机会平凡。

    还记得那会经常碰到一个带父亲的姑娘，年纪不小，十几年里她一直在这边，也经常遇见。

    司机已经五十多了，他叫刘宽平。在这个城市，挣扎着活了二十多年，像是立交桥被等待死亡的月季，偏偏一次次的开出了花。

    虽然它现在被铲除了，但是人是可以改变的，人不会留在一块地方，等待着被宰的命运。在大概10天前，在一个并不十分偏远的城市，产生了这样一个意外但也并不十分意外的消息。

    有新闻记者称，自己通过长时间的追踪和实地考察，证实了第一代基因编辑农作物中存在的巨大问题，以及相关工作人员贪污受贿的背后黑幕。这一消息不出意外的散播到了世界各地，也不出意外的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的到来并开始筹备物资。

    面对女儿的离世，他无能为力，但显然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农作物的问题早于多器官衰竭出现，但直到现在消息才被放出，幕后情况可想而知。而那个报道消息的记者，显然身处险境。但这样一位记者，似乎丝毫不慌张的站在镜头前说明当前的情况。

    有人说他故意引起慌乱，有人说他散播谣言，也有人说他脑子有问题。

    但是司机关心的并不是这些。在出租车里看着手机上的画面，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关掉手机，他不想再失去亲人了。在学校的时候，女儿因为生病，说不了话了，也出现了面部的皮肤溃烂。女儿甚至没有为此休学，而是请了一个月的假去完成手术治疗，没等一切症状完全消失就回去上课。

    回到学校的时候，她脸上的伤疤还没有完全恢复，并且时不时的还会出现小的溃烂，但是一切都在好转。为了不吓到别人，也不让自己担心，在学校她总戴着口罩，一个人行走在角落。

    3月的时候，学校因为一个从外地来的学生感染了肺结核，并且检查后确定有传染性，学校不得不组织全校学生进行一个检查。检查的主要是拍片子和抽血。晚上老师让班长挨个通知宿舍里的学生，明天早上7点去做检查，各班分批，不要早或者晚。等早上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明所以的她只能在后面排队，而路过的同学告诉她昨晚就不用上后面一节课了，不用着急。

    然后，她当然被老师骂了。她是那么的委屈以至于眼泪掉了一整个上午，她强压着内心的痛苦，在上课时也不要出声，似乎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她最后熬过了一整个上午，一整个下午，一直到晚自习。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只记得老师批评她不听课，老师说她不认真，以及同学们大声嘲笑她蠢，脸都烂了。

    她脸上的伤口被泪水泡了很久。到晚上，上完最后一节晚自习，她的伤口已经开始大面积的泛红。她不得不向老师求助，能不能先去一趟医院。

    她被拒绝了。“高三了，偷的懒都是以后吃的苦”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再不好好读书，哪个人会愿意要你”

    她已经经过了一整天，头晕脑胀的哭不出来了，情绪一点点累积在心里，似乎随时都要将她撕碎。她不得不选择回到宿舍，等到明天打电话给爸爸，或者医生，问一问怎么处理。

    当她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摸摸了口袋，发现门卡被落在了今天吃饭的地方，那也是他们的饭卡。她想要回去拿，但是被已经锁上的宿舍门困住了。宿管阿姨早早的出去了，她等待了半个小时也没有一点消息。

    她不得不回到了八楼的走廊，试着敲门，向她并不喜欢的室友求助。她敲门的声音一点点大起来，随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大起来的呼吸和心跳声。

    她被困在了这里。而八楼尽头的窗户，似乎通往着她的自由。她感受着夜里寒凉刺骨的风，一点点迷失在黑暗里，仿佛无数只怪兽在夜的海洋里，向他游来。她挣扎着，向那扇窗户。

    然后追寻着她17岁里最后的自由。

    当午夜的钟声响起，再没有一点灯光时，她本该18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