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门第
按道理说秦晋瑜和夏怀渊关系这么好,这孟氏也应该经常和薛柔走动的,可不知怎么回事,孟氏不仅不与薛柔交好,反倒总是挑她的刺,特别是大庭广众的之下。梓汐还特意问薛柔她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薛柔想了想否认了。也是一个是自幼在京城长大的大家千金,一个是自幼在乡野的夫人,也没什么交集了吧。 这日,薛柔带着梓汐要去参加大理寺卿夫人的寿宴,初晓也想跟去,可都觉得他太小了,也就罢了。薛柔让红豆帮梓汐打扮一下。这几年,红豆她们几个已然成为了梓汐的左右手,她们都是聪明机灵的女孩子,帮了梓汐不少的忙。 特别是红豆,她绾发上妆的手艺非常好,一刻钟的时间便帮梓汐上好了妆,梓汐看着镜子里的脸,这几年,她的容貌越来越像薛柔了,却比薛柔更胜一筹,眉羽间不是那种温柔,而是英气中带着丝丝妩媚,不知这张脸会给她带来的是福还是祸呢。 薛柔来的时候还带着夏梓欣,她也是打扮过的,全没有当年小户人家庶女的感觉了。薛柔对梓汐解释道:“我刚刚去你祖母那,她让我带梓欣一起去,你就给她讲讲规矩吧。”薛柔的性子还是这样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这几年她与夏怀渊琴瑟和鸣,已然没了当年的戾气。 梓汐上前去拉住了夏梓欣的手:“那jiejie便和我一道走吧。”她似是想挣脱,可看到薛柔在注视着她们便放弃了挣扎。 梓汐在车上和她说了一些规矩,她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梓汐见她如此也就没再多说。到了大理寺卿府上时,已有一些夫人在了,薛柔上前去给主人家赔罪:“jiejie恕罪,meimei今日来晚了一些。” 大理寺卿夫人也是个豪爽女子,不在意道:“meimei,jiejie怎会在意这个。快快入座吧,一会儿就开宴了。” 周围的夫人看着容光焕发的薛柔,内心千滋百味,这几年京城各家,都知道夏怀渊对她的专宠,开始的时候还有祝福的成分在,但是花无千日好,都觉得夏怀渊不过是为了仰仗岳家升迁罢了。没想到一坚持就是这么多年,就算是假装的也是好的啊,再一想到自家那一屋子的姨娘庶子,都暗暗地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心好的,会羡慕薛柔,也会祝福,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也就够了。心不好的,只有满心的嫉妒和怨恨。这不,户部侍郎的夫人何氏开口了,一张口就是满嘴的酸气:“夏夫人日子过的滋润的很,比我们晚了也是有的,不像我们这些人,每天无所事事,凄风苦雨的。” 这是挑拨大家一起针对薛柔呢,一股子妒妇的气息。薛柔见惯了这种场合,她也不是等闲之人,直接还口道:“我是家中有事晚了些,这就给各位jiejie赔罪了,还请各位勿怪。对了,我听说何夫人上个月新添个meimei,还没来得及和您道喜呢,这就在这祝您府上早日添丁啊。”在这京城,就没有不透风得墙,各家纳个妾,填个庶子庶女的事,谁又不知道呢,这些闺阁女子也只能看这个打发些时间了。 何夫人脸色晦暗下来,瞬间就没了气焰。这也只是个可怜的女子罢了。可总有人不愿意见别人好,这孟氏就是一个,只听她开口道:“薛meimei,你也知道的我们两家的老爷走的近,所以在这我就不免说你几句了。在座的都是正室,都是吃过那妾室的苦的,你又何苦拿那宠妾的款来为难我们呢?你也知道我们都没你过得好,都是可怜的女子,这样你于心何忍啊。” 说着用帕子擦了擦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她这一番话瞬间引起了在坐夫人的共鸣,正室夫人都是年纪和自家老爷差不多大的,哪里比得上年轻貌美的姨娘们的,平时也没少被那些狐狸精下绊子,这么一说未免同仇敌忾起来,都怒视着薛柔。 薛柔似是没想到她这么说,这真是诛心之言了,明明是那何夫人先挑衅的,她却做出这副样子。倒像是别人欺负了她。 也是,自从嫁给了秦晋瑜,她表面上看是得尝所愿了,却也过的不甚如意。秦晋瑜是风流倜傥的状元郎,满腹经纶,才华横溢,通古博今,喜欢的是那温柔贤惠,红袖添香的解语花。这孟氏论相貌长的也就一般,手上是年轻的时候常年劳作留下的茧子,皮肤也因为常年日晒变得黑黝黝的。 二人并没有感情基础,秦晋瑜出于道义娶了她,却不能付诸感情。平时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你说朝堂风云,我在菜地浇水;你看古籍史书,我在织布缝衣。日积月累,二人越走越远,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秦夫人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也就因为她还生个好儿子,所以才没被休弃。 京城这个地方门第多,所以是非多,连皇家的八卦都要说上几嘴呢,更何况是这些官员后宅的那些事。所以这个孟氏没少被人在背后议论,无非是嘲笑她的出身罢了。她自己也知道别人看不上她,这些在京城的小姐太太一个个的都刁钻的很,说话也是几个弯弯道道的,她也看不上这些人,可为了能继续当这个秦夫人,她也只能曲意逢迎着。 孟氏掩在帕子后的脸看着薛柔的无措得意的笑着,自己的相公总让自己和那个薛家出身的小姐来往,看她那柔柔弱弱的样子,狐媚的很,还是个大家闺秀呢,哪里像个好人家出来的。再说了自己的相公是文官,她相公是武官,哪有我家的受皇上宠信。没的说什么时候上战场就死了呢,看她还怎么嚣张。 梓汐看着孟氏那得意的表情,很为薛柔报不平,竟然被这么个人侮辱,只见她缓步上前对着诸位夫人行了礼,柔声说道说道:“都说我们两家交情不错,那秦伯母何故为难我母亲呢?刚才大家也都看到了事情的起因,我母亲也没说什么过激的言辞,只是阐述事实罢了,怎么反遭到秦伯母如此诋毁呢?再说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是父亲疼爱母亲才不纳妾的,怎么会干母亲的事,难道在坐的夫人都可以叫自己的夫君不纳妾的吗?” 孟氏这么多年混迹于上流的圈子,学到的也只是皮毛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小辈训斥,她的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却也没说出什么来。大礼寺卿夫人这时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开玩笑的,倒是害得meimei受了屈,是我这个jiejie的错,还请meimei不要放在心上。” 主人家开口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薛柔不在意的笑笑:“jiejie切莫挂怀,meimei无碍的。” 场面又热络了起来,梓汐和夏梓欣去后院和各家小姐聚在一处。 梓汐对这种宴会没什么兴趣,我不善诗词,也不喜书画,这种展示才艺的机会她是抓不住了,夏梓瑶在的时候,她还能表现一番的。而夏梓欣还不如梓汐呢,她从小没受到过系统的教育,到了闫氏那里,闫氏也只是让人教她识几个字罢了,怕是她的叶子牌打得倒是不错,只可惜没了用武之地。所以她也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些人。 自从在杏芳苑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梓汐再也不敢在别的地方乱跑了。说不准就会撞到什么了。 可是总有人不放过她的。“多年不见夏小姐还是如此惫懒啊。”一人在梓汐身边说道。梓汐抬头看了看,能注意她的人不多,毕竟都传说她无才无德,空有好相貌罢了,虽然有几个嫉妒她的容貌的,可一看她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就没人想理她了。 说话的这个是熟人啊。南王之女,苏如画。年纪大了些,她出落的愈发高挑华贵,一双横眉直冲鬓边。高高挽起的发髻显得张扬却华美。“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小姐也更有气质了。”梓汐出言恭维道。 “你少恭维我,看来夏小姐记性不太好啊,我当年推你下水的事,你莫非已经忘记了?” 一句话瞬间让梓汐想起了那冰凉的湖水和黑暗不见天日的窒息感,她一阵齿寒。苏如画满意的看着梓汐恐惧的表情,轻蔑的笑笑:“放心吧,这次我不会直接推你下去的,我以后会慢慢的……”话没说完,她便笑颜如花的走了。留下了内心冰冷的梓汐,她抱紧自己的肩膀,想着苏如画刚刚的话,她就像要捕捉老鼠的猫一样,逗弄这猎物,不知什么时候会出击,要理她远远的。 夏梓欣虽然不会文墨之事,可人缘极好,这么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小姐和她说话了。这些小姐都是眼高于顶的,也应该都知道她的身份,却能与她相交,说明她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梓汐到现在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夏梓欣变化这么大。
夏梓欣见梓汐木然的看着她,过来拉着她的手,对那几个小姐说道:“这是我meimei,你们都应该是认识的,母亲经常带她出来的。”那几个小姐却都没理梓汐,反倒是同情的看着夏梓欣,那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们知道你受了多少苦,你真可怜呢。不知夏梓欣和她们说什么。 梓汐和夏梓欣就像真正的好姐妹一样,拉着手和别人交谈着,不过她们显然更加喜欢夏梓欣,因为她总能说到人家的心坎里:“周jiejie,你的头饰真好看,配你刚刚好呢。”“何jiejie,你真是文采斐然,虽然我看不懂这诗什么意思,可却知道比师傅做的好。”诸如此类的话,她随口就能说出好多,把这些小姐哄得心花怒放的。 梓汐在她身边俨然成了陪衬,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世,看她不会什么也都不笑话,反而是耐心的解释。梓汐就不行了,别人看她都是厌弃的,你个大家小姐,怎么什么都不会。梓汐不愿解释也乐得清闲,看她们交谈。 这一天的夏梓欣左右逢源,收到了好几份礼物。回家之后嘴角还带着笑。薛柔瞥了她好几眼,也没说什么。 回到府上薛柔把梓汐叫到了她的房间,直接问道:“汐儿啊,夏梓欣今天是怎么回事?”梓汐把夏梓欣今天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薛柔,又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薛柔摸着她的头叹气:“汐儿,我可能知道夏梓欣变化的原因,如今你也大了,有件事情我也该告诉你了。” 梓汐看着她凝重的表情,心里一跳问道:“什么事情?和我有关的?母亲你说吧。”薛柔拉着梓汐靠在她的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出了实情:“当年……父亲母亲为了你害了一个人的性命。” 梓汐没想到竟然有这种事发生心中大震,急忙问薛柔:“母亲,为了我害人性命?你和父亲?害得是谁?为什么会这样?” 薛柔眉头紧锁,安抚的拍了拍梓汐的手:“是夏梓玉,当初你在杏芳苑看到的那个男人不是我告诉你的宋子玉,而是位高权重的玉王楚凌玉。当时你父亲还没有现在的官位,断不能和玉王硬碰硬的,但是我们又不想失去你,所以我们就牺牲了夏梓玉,那日她也在杏芳苑,你们年纪相仿,所以……” 梓汐并没有问薛柔具体的cao作过程,那太残忍了,她当日心惊胆战了好久,最后被告知是宋子玉后,一颗心才放下。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玉王,没想到竟然有个人为了这件事而死,没想到自己的一时顽劣竟然害了一个人的性命。 梓汐扑在薛柔的怀里,嚎啕大哭,她从未想过曾有一个人会为她而死。夏梓玉死的时候才那么小,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的。 薛柔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汐儿,这些都过去了,我告诉你的意思是,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啊。爹爹和娘亲虽然会保护你,可我们终有一天会老去的。你要学会自保,我看这个夏梓欣心术不正,她不能把我和你爹爹怎么样,可你却要小心啊。小人防不胜防。现在我最怕的是当年的事走漏了风声,她知道我们为什么过继她了,暂时没有证据,我们不能对她如何,但是你自己要小心。” 这世上,只有父母疼爱子女之心是永远不变得了吧。夏怀渊和薛柔都是善良之人,却为了梓汐枉送了一条性命,那人还是夏怀渊的亲侄女。他们也是痛苦的啊。梓汐抱着薛柔,说道:“母亲,我知道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害你和父亲还有初晓的,我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薛柔欣慰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