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遗物
今天注定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街头满巷的店铺都提前了半个时辰开店。 药铺也不例外。 罗三生行至后门，除他以外的五名药童已经在忙活了。 套上工作服，然后他要去前堂报道。 “今个真是安静。” 铺晒药草瘦削小伙呢喃了一句。 旁边的碾药的小伙一脸兴奋问道：“你想晓得为啥这么安静不？” “哎呀，这么早，没人来很正常吧？我都差点睡过头了。要我说，仙人来就来，为什么我们非得增加工时啊。” 他们后面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听语气多多少少还带着怒火。 “说白了，他们出现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说话的是胡跛子，他对人生已经没有任何盼头了，看着别人好过，他心中就不好过。 罗三生皱起眉头往里走，这人迟早惹祸。 轻慢的语气却是紧追不舍，“喏，生牙子要去掌柜那儿，让他探探消息怎么样？你们这一会儿往那儿瞄了十几回了吧……何必那么辛苦，现成的暗子在这儿……” “咳咳咳！”一声声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胡跛子话。 “一大早上瞎扯什么？赶紧做事去。”一个年迈但是不乏威严的声音，像一声惊雷，在院中炸开。 是院管也是老东家！东家阿爹。 他眼神尖锐似鹰喙，一一扫过院中几人的面庞，其中在胡跛子和罗三生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的长。 刚刚谈论仙人还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小胡，心跳的激烈，眼神也不受控制的躲避。 老爷子冷嗤一声，真是小鬼难缠。 随机又看向不卑不亢的少年，多年的识人经验让他觉得这小子，有点不一样了。 曾经是个做大事的，现在，是个莽撞的初生牛犊。 “生牙子跟我过来。”他抛下一句话，背手就走了。 罗三生以为是去前堂，但是老爷子却穿过了回廊，往东侧的一间屋子去了。 东侧是东家私地，平日是不会有人靠近的。 罗三生觉得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儿了。难道林楠感染了风寒，想买他手里的祛寒散？ 消息按理不会传的这么快才对。 但是最值得现在境况的事儿，只有这个了。 东侧往后，那院墙上另隐密的开了一扇小门。一整片墙壁都被爬山虎包裹住，阴森森的。 老爷子停下来，让罗三生挖开埋在土里的斧子。 从斧柄的腐朽程度来看，斧子也应该绣的不成样子了。 但是他擦去污泥，拿到手的，却是一把崭新的斧头。 是浸过什么药水了吗？还是刚埋的新斧头？但是上面没有任何除了泥土和金属的其他气味。 “将缠住那扇门的藤曼，斩断。” 老爷子背对着罗三生，彷佛在看着天空，声音有些冷淡。 老东家，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罗三生不经回忆起来。 他规矩很多，一丝不苟。 药材的收纳陈列，笸萝和支架的摆放，药铺伙计的着装，甚至日常生活习惯，他都有要求。 他是一位经验老道的大夫，但是不开医馆只卖药。 大部分时候比较沉默，偶尔会在晒药材的院中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斧子很锋利，割开藤曼像割开粗布一样轻松，他从来没用过这么锋利的器具。 “打开门，进去吧。”不知何时，老爷子转过身来了。 这扇门，没有上锁，颜色和墙壁的颜色相近，乍一眼望去，其实不会注意到。 “……这里面的东西是你爹留下来的……他是个冷血的人，理智过头。跟你娘完全不一样，临走之际特地留下债务，累死了你娘，也拖垮了你……他跟你长得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得。” 空旷的小屋，只有一方小桌，上面摆放着一卷布满灰尘的巴掌大的绢布。 老爷子没进来，他的神色如常，没有一丝好奇和探究。 平淡着说着死去老爹的事儿，虽然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不过从描述看来，他很不喜欢他老爹。 对于他生父的做的事情，罗三生从来不去想原因，也不去怨恨，这笔帐，他放弃思考。 特地这个词，虽然让他惊了一惊。但是，这事儿，之后再说吧。 罗三生将绢布抄起，塞进自己的怀里。 “老爷，这屋子……”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一向沉稳的老爷子皱起了眉头。 “……我现在不需要急着听什么故事。” 他要的真相，从来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或许，所有人都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可能他真的继承了他爹娘的优良血脉。 他有的不仅仅是理智，不仅仅是相像。 生而知之，他记得很多事，包括这老爷子的中年模样。 说起来，他可以算作他的半个祖父。当年的事情或许错综复杂，多了很多无可奈何，但是现在不一样。 任何说辞，任何虚无缥缈的情绪，任何猛兽的利爪，都不能扼住他的咽喉，击垮他，让他无力守候自己的生存之道。 说白了，这么多年，他自己一个人过来。 如今这个节骨眼，也同样不会指望别人如何做。 老爷子看着罗三生，抿嘴不言，他看着这个孩子，眉宇之间，并非全是那个男人的影子，他的眼神跟湘儿如出一辙。 他知道了什么。 老爷子叹气，自己瞎猜什么。 荒漠的南部，有八个满面风沙的人风尘仆仆的奔赴荒漠城而来。 这个荒凉的，荒芜的不毛之地，总是在隐蔽的，人们难以察觉的地方开出生命的果实，黄金的新章。 它是整个荒漠最危险的地方。 不仅有成堆的秃鹫猛鹰，还有沙暴，碎石地。每天都要刮个七八次。 碎石地过去就是乱石群，错综复杂，很容易迷路，其中有岩洞的入口。 一个眼神锐利的少年，悄无声息的拿出子母石，密语传音道：”大师兄，马上就到荒漠城了。我们真的要跟他们共享那东西吗？那可是我们先发现的！“ ”……稍安勿躁，布白他们待会儿会在城外接应我们。“大师兄沉稳的话语传来，同一队的其他三人都听到这句话。 他们面不改色心中欢喜雀跃的继续赶路。 ”好！真不愧是大师兄，这帮孙子竟然偷偷跟着我们想分一杯羹，真是太不要脸了。“ ”就怕他们不只是想分一杯羹，暗地里面打的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技俩。“ ”要不是大家水平相当，估计早干起来了。“ ”都机灵着点，别一个得瑟被人偷桃子了，到时候大伙儿都得完蛋。“ ”是！“三人齐齐回道。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早就翻江倒海的盘算着怎么揍着帮不要脸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