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同

    城中，和往日的氛围着实不大一样。

    生机勃勃，喜笑颜开的场景，哪怕是逢年过节也没见得有这般得激昂得氛围。

    不知晓究竟是梦中景象作祟，还是真的这样，罗三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时已然日上三杆，在清晨天空的巨大异动下，老的少的，年轻力壮的无所事事的，纷纷走上街头，脸上兴奋又故作无人的遮掩着神态。初辉散落在每个人的头顶，虔诚略带天真。朝圣？他突然冷冷一笑，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态度，也不知是在嘲讽谁。

    “生牙子，唔，你，收获怎样？”

    罗三生的臂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神来。转身看到手脚都不知放在哪里的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他皮肤白皙，有种病态的感觉，整个人都十分的瘦小。常年的吃药看病让他不知为何生出了一股自卑感，使他的每一个举动看起来都挣扎万分。

    他叫做林楠，算是罗三生的少东家，荒漠唯一一家药铺里老板的独生子。他爹在培养他如何使唤人，从对不同人的称呼叫起，每每这样时，他恐怕总是心里不太痛快。这是个骨子里刻着谦卑怯懦的小孩儿。

    “少东家，我寻到了一片开着止血花的宝地，大有收获呢。”罗三生将背篓满满一筐的药花拿给林楠看，他比同龄人长得高大不少，瘦小的林楠总是在他面前更加的胆小，但是今天竟然主动搭话了。

    这种回答，似乎让林楠有些失望，他皱了皱眉头，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表情都写在了脸上，行为上的怯懦不代表他内心的思想。罗三生明白这个小少爷想知道什么，但是他不打算多说什么。

    “欸，生牙子，你见天上的动静没，外面是不是有仙降啊？”又有一人来上前打听，罗三生心中有些愤恨，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但是他也不做多想，自己的身体是有毛病的。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城中的其他人不知晓梦中的情景，那些年长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态度。但是既然预警让他有了危机感，他自然是要做些准备的。尤其是积分的事情，弄不好，下场不会比梦中好到哪里去。

    “欸！仙降？是早上的雷声吗？我天没亮就进岩洞了。”

    罗三生一副吃惊的样子，脸上带着憧憬和喜悦，还有三分错过的失落。

    他用大拇指从小指搓到食指然后握紧，往周遭环视一圈，城中的人们时不时就盯着城门方向，他心中的好奇和忌惮又油然而生。

    距离他离开戈壁岩层已经很久了，他甚至去往另一片早就寻好的岩洞撸了一筐止血花。仙人那飘飘欲仙的模样不该早就飞过来了吗？竟也不是迎进了城主府，竟是还没有到来！

    从梦中的场景来说，那时间已经不可追溯了，恐怕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前发生的事情，城中的景象是比现在要繁荣的，甚至部分人修习了简单的仙术，占据了城区五分之一的城主府就是那个时候修建的，那个时候还不叫作城主府，青石雕刻的柱子上面洋洋洒洒的刻上了巍然大方的仙人居三个字。

    彼时的天降异象是在黄昏，夕阳橙红的倾洒配合一部分雷电的驰骋，整个荒漠城宛若发生了某种神迹，然后恢复正常不消片刻的时间，就有一大群或御剑或骑走兽或乘飞鸟一身侠客装扮的人如神祗一般的从城门缓缓进来。

    程洋，是那个中年人的名字。一声轻笑，让仙人出临就降下逼格来跟他打了一场。毕竟多活了二十好几的男人，那些少年仙人纵使身带法器，也落了下乘。没等分出胜负来，他就众目睽睽之下遁走了。在众多居民的热心帮助之下，仙人们总是能找到程洋的隐藏之所，不打不相识恐怕就是这个意思了。

    他们热热闹闹的闹了三四天，前面相处的多么愉快，中途的感情加深的多么浓烈，后面遭遇的背叛就有多么刻苦铭心。很多细节他不知晓，梦中只是一些片段，但是大致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清楚了。罗三生知道，危机预警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每次都是性命攸关的时候才会触发。不认真对待，或许真的15岁的如花年纪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他长吁一口气，虽然在刚开始，事情发生的就跟他原本想象的有出入，但是他知道自己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可以急躁。

    距离城中心的光幕出现还有12天，每日清晨和傍晚，光幕都会高高升起一炷香的时间，城中的人除了他应该是看不见的，他们应该也是有积分的，但是他们自己本身却是没有意识，右手上的那金色的流转的字样经过他这些年的观察，还没有发现有人同他一样。

    曾经他也仰慕过仙人，甚至心中暗暗欢喜同他们有同样的标识。但是当这种标识或许可能称为他的催命符的时候，再多的激情都被冷水浇透了。

    外半月人，仙人，这样的称呼足以让罗三生发现什么端倪了。他们在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区别，唯一的缺陷可能就是消息和知识的极度不对等而已。

    程洋确实有在谋划什么。

    罗三生表情认真的看向城门口，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认怂的人。能让仙人都觊觎到下黑手的东西，他，也想要。

    轻轻拂过被掐伤的手心，那上面伴着伤口还有些绿色的汁液，是扯止血花的时候拉大了口子，他简单处理了一下。

    年少的少东家知晓他连异象都没看见，也就不再跟他拉扯什么，这位高大的少年不过比他大三岁，自小做工养活自己，还还清了父母留下的债务。他爹经常夸赞他，明里暗里都让他多多向他学习。

    中巷的药铺也早早就开门了，作为城中唯一一家药铺，它的门面还是较大的，相比其他的铺子来说，大了三四倍，还另有二层，和后院。罗三生风尘仆仆的来到药铺，钻过岩洞的他，身上难免有些划破和白色的灰迹，每次外出采药，他身上便穿着他阿爹留下的打猎装，是青中带黄的深色衣物，在荒漠中起不到什么遮掩的效果，不过胜在耐磨。

    来到药店之后，是要套上药童的衣物的，很薄很宽大，是颜色略深的蓝色。就算染上草药的颜色也不是很突兀。

    入秋之后，药材就需要积攒一定的量了，荒漠城中冬日里面手脚皲裂出血的人很多，止血花是冻疮粉的重要成分，但是止血花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它的花期短，生长环境还算苛刻，露在风沙外面根本存活不了，一般只有绿洲和岩洞之中才有机会找到这种药材。

    罗三生将一筐止血花拿到柜台上面，掌柜的笑眯眯的看着他，四十八株止血花，银钱给了五铢银片，积分加了4分。与真实的货币不同的是，积分的算法格外的不讲理。

    【姓名：罗三生】

    【积分：1049】

    一塌糊涂的手掌，手本身的纹理都看不见了，但是那字迹却不受任何影响的浮在伤口的表面，那血液有一部分都被染成了金色的纹理。

    每日完成药粉的研磨量，再加上药铺的清理和晾晒工作，他还能得到五积分，五银片的固定报酬。

    单纯的积分转换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因为城中的人对于积分毫不知情。

    罗三生将新摘得止血花铺在院子里，然后将开始研磨一些晒干的药草，修炼的方式在梦中有详细的感受，再加上那几天快乐的追逐打斗，反复琢磨也有感悟。但是十多天的时间又怎么可能匹敌那些仙人，就算是修炼三十多年的陈洋，也在围攻暗算之中凄惨的死去。

    积分不可能放弃，性命不可能丢掉，还要跟着他们蹭分，前期难度不大，但是后面光幕一升绝对就是修罗场了。少年手脚不停，屏息静气的闭目想法子。

    “生牙子，这么早就开始干活了，你可真能干啊。“是同为药童的胡跛子，早年好赌输光了家财还被打断了一条腿。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沉闷的讽刺意味，让人听不出来这是夸赞的话。

    他也不管罗三生有没有搭理自己，就蹲在罗三生旁边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听说你天没亮就去采了一筐止血花？怎么，做事儿还藏着掖着，循着入秋价高才弄上回来？你可真是机灵。”

    看着少年坚挺的背脊，不紧不慢的继续碾着药材，也不恼火。他嗤笑一声，语气总是带着些别人好像在故作清高的味道。

    “闭着眼儿搞什么呢？止血花和卢兰草都混一起碾了，做事可要认真一些啊，等它们碾碎了成粉，谁能分的出来？”

    原本卢兰草是胡跛子偷偷丢进去的，想趁机口头教训一下这个小鬼。谁知，少年突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眨不眨，盯得他浑身寒毛炸起。

    胡跛子吓了一跳，一个不稳还后仰坐地上了。他慌慌张张起身走了，小鬼面相稚嫩，但是长得高，身上结实力气大，他可经不住一拳头。

    慌忙走掉得胡跛子没看见，罗三生若有所思之后竟然咧开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