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筝【8】
玖 霍星来到了那座夏说的不知名的山脚下,看到了很多的士兵,延绵出一条通往山里的路。 什么情况?好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本以为夏会让他悄咪咪地离开,可没有想过什么欢送仪式。本着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信任,他还是决定走近看看。 士兵们看到了霍星的到来,纷纷立正,动作间发出的声音整齐一致。 霍星停步在一个士兵面前,摘下了遮面的斗笠,以表敬意。 士兵的脸用獠牙突出的狼状面具遮挡了,左腰处佩着长刀,左手拿着祭礼时用的火炬,此刻没有点着。在他们的右臂上有着一枚银色的铁徽,徽章上的纹路形成了一个长着翅膀的狼。 这是夏影的亲兵团四个部队中的苍狼军,因其擅长夜空奇袭而又被称为“黑夜流星”。典故取自东汉开国皇帝刘秀成名的昆阳之战中,夜空中坠落的陨石为名。当年花间关之战中,苍狼军是在雨夜里乘坐云车,趁着天象导致花间关的禁空术式不能稳定运行时发动的夜袭,利用大雨和夜色的遮掩,从千米高空飞入城中。即使霍星提前想到了这个局面,但花间关是被围城一年之久,剩下的老兵残将不足以面对几千人同时杀入,从而导致花间关的布局被搅乱,敲定了战争的结局。 这是什么意思呢?下马威么?霍星愁眉不展。 叫来当年打败自己的人给自己送行,不是下马威的几率很小啊。 事实的巨石就在那里,若是去反驳的话,只会惹来笑话。坦然面对后再想办法去超越才是人应该做的事情。 他象征性地对士兵们行了军礼,而后踏上台阶。 于此同时,从第一对士兵开始,往后的士兵纷纷点燃火把,然后铿锵有力地把右手郑重地捶打在左胸上。这是爻国军队对别人尊敬的表示。 霍星抬头望着逐渐升入天际的火光,感觉那好像是引导他逐渐升天的指示。 拾 爻城,月迹阁。 “他还是个孩子,没有完全长大,”夜牙看着黑幽幽的山头处,忽然形成的一条绵长的光,说,“还需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夏看着山那头的小小黑点,“呵”地吐出了一口气,问:“你认为一个人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当你不会再思考什么叫成熟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成熟了。”夜牙说。 “那我想我永远都不会长大了。”夏装模作样地沮丧。 “对,你一直都这样。”夜牙笑。 夏顿了顿,把话题拉回了霍星身上,说:“你说,像这种长不大的小孩,究竟要怎么才能叫醒。” “所有的行为背后,必然有一个欲念支撑。” 月迹阁的瓦顶上,云弥拎着一个酒葫芦,风情万种地侧躺着欲昏欲睡。 “云弥小姐,这么晚了,是出来赏月的么?”夏回头笑着打趣说,“可是,月亮还要过段日子才圆啊。” “看什么月亮,我是来目送我弟弟离开的。”云弥说。 客套话说完,夏拉回了话题,问:“你说的,支撑他行为的是个什么欲念?” “我多次窥探过他的心境,”云弥喝了一口酒,望向霍星所在的山头,“他内心过于矛盾,以至于他至今都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据我观察的结果来概括的话。霍星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也因为单纯善良而刻意定义了善与恶,导致了他直到被背叛了才醒悟,自己从来都只是天庭利用的工具而已。” “那么,他是想开创一个新的,没有战争的时代吗?”夜牙打断云弥的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也曾研究过霍星的思想,但却始终是琢磨不透。而和平一统是他在霍星身上看到的最强烈的愿望。 “是,但不完全是。创造一个新时代是他基于某种欲念下的产物而已,他没有这么伟大。”云弥说,“他本身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促使他屹立不倒的是藏在心底的秘密。” “哦?那我们就听云弥小姐给我们讲讲。”夏看着夜牙笑说。 “对,讲讲。”夜牙回应的也是一个笑容。 云弥真心服了这两个明明心底都有答案了,还是明知故问地嬉皮笑脸。 “在乱世中苟活的心,”瓦顶上泛起的黑雾包裹住了云弥消失,下一秒,她出现在了扶杆旁,“以及,心里放不下的牵挂。人在明白了什么是牵挂后,那个时候才会长大。比如孩子的父母亲、还有明白了父母已经年迈的孩子,又或者是扛起家里顶梁柱的,要为生活奔波,却又无法远离家乡亲人的人。” “前一个谁都有,但后一个……不明白。”夏沉吟着又看着夜牙,“你明白么?” “不明白啊,我又不是专业的。”夜牙也表示不解,问,“那么是怎样的牵挂呢?牵挂谁?” “家人。” “家人?”夏和夜牙同时疑惑,“情报不是说,没有和他血脉有关的亲族了吗?” “没有血缘关系,就不能称为家人了么?”云弥吐槽说,“你们的格局这么小么?不知道夏纱是怎么看待霍星的么?”
“不,这只是我们对这个词的刻板印象。”夏试图证明自己的格局,“那你说说,他还有哪个家人?” “莫生气,我俩闭嘴。云弥小姐,你继续。”夜牙捶了夏胳膊一拳,让后者闭嘴。 “敖绮罗,那个东海的继承人,就是其中一个。”云弥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看得出来。毕竟,能够不远万里跑回花间关殉情的,她是头一个。”夏说,“还有这么傻的姑娘么?我也想要一沓。” 云弥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意。 “说到敖绮罗,”夏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我听说她似乎不记得霍星了。好像你的术式能够做到这点,对吧?” “如果我不这样做,她很可能会透露出那天的过程。”云弥说,“放心,不会对她造成任何损伤的……只是会变得安静一些。东海的人说不定还会因此谢谢我呢。霍星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其实也很可怜了,我都有些同情她。再让她忘记一个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人,那可太残忍了不是吗?”夏巴咂着嘴说。 “你为什么同情她?是因为她的样子,跟你说的神有几分相似么?” “别拆穿我啊!这两人像是像,但这怎能跟神明比呢?神明的神韵岂是她能模仿得了的?”夏摇头摆手,“差得多了!只是形态上看着像。” 夏同情的不完全是敖绮罗,更多的是同情自己。敖绮罗忘记霍星这件事,不就像当年师父离开自己一样么?所以,他的同情更多的感同身受后的情绪。 “我怎么记得,当年你为神明塑像的时候,是按照她的样子来刻画的。”云弥趴在扶杆上,深闷了一口酒。 “别说了,待会儿他哭唧唧了,不是两三天能好的。”夜牙很照顾夏的感受。 云弥收回和两人对话时的目光,低头喝起了闷酒,心里冷冷地一哼。 拾壹 山脚下的不远处,凭空产生了一阵黑雾。黑雾散尽,出现了一个胖乎乎的人————画魂。 此刻,画魂抬头看着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霍星,眼中泛起了热浪般涌动的金光,手中垂下一幅空白的画卷。 他将画卷对准霍星的方向。不一会儿,金色的幻光如燎原之火在卷面的中心蔓延开来,细腻繁多的带有色彩纹路刻印在了画卷里。金光殆尽,画卷上赫然是霍星此时上山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