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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垣第四章 南蛮难控

    行宫前殿,一个身着宝蓝色对称褂,身带银器,头戴银掐丝抹额的苗疆少年已静候多时。

    讫洛打量着一旁身披寒甲,如尊神像一般面无表情的冷羽,他心中惊异。

    御前披甲,大曜天子对冷羽的信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久闻冷将军武道巅峰的大名,不知是何等境界了,讫洛还想切磋一番呢。”少年对冷面将军打趣道。

    冷羽缓缓开口,声音犹如寒冰,“御前动武,形同谋反。”

    讫洛大笑起来,“哈哈哈...南诏对大曜的忠心日月可鉴呐,何况,冷将军都披甲了,我动武又如何呢?”

    话音刚落,右手突现一道蓝色光刃刺来,速度极快,只留残影。

    冷羽仰面躲过,讫洛不依不饶,翻身左手又甩出一道光刃,直直攻了过来。

    冷羽赤手空拳打出一道卷着劲风的拳影,撞破了那一道光刃,于空中炸裂开来。

    能打破我的月刃蛊,厉害啊。

    讫洛心中惊叹,又挥手击出几道月刃。

    冷羽眼中掠过一丝不悦,定身,周身爆裂出一阵真气,瞬间振开了他的所有攻击。

    讫洛一笑,看来至少有金身境了。在大曜没有灵石加持,也没修炼体系的情况下,这种程度已是上上等的灵体和极品天赋了。

    大曜武道盛行,修仙却被当作怪力乱神,被明令禁止,恐怕冷羽自己也不知他是何境界。

    自己是打不过他,不过,拿父王给的法宝一试便知。

    讫洛于身后一手扔出一枝通透如玉的藤蔓,那藤蔓腾空时迅速变长,犹如一条有生命的水蛇。

    灵光一闪,飞向冷羽。

    冷羽出拳,藤蔓顺势缠绕住了他的手。

    冷羽一惊,随即一握拳,筋rou暴起,浑身变作铜皮铁骨。往日哪怕是铁链会被震断,可是这软软的藤蔓却分毫不破,随即缠住了他的全身。

    身近九尺,力可拔山的冷羽,第一次手脚收束,他瞳孔一缩,周身真气暴虐试图破除束缚,却分毫不动,反而越锁越紧。

    锁仙藤本身带着极强的灵力,是南诏国,乃至中洲大陆只此一件的法器。据说是南诏祖先受了仙人的传承,这锁仙藤除了羽化境以下皆可锁。

    讫洛轻笑起来,“原来冷将军还没到羽化境啊。有这等极品天资,何不继续修炼?飞升天人是迟早的事。为何屈居一个禁军统领,给人做护卫呢?”

    冷羽瞪着他,眼中好似要喷出火来。

    “乱臣贼子,敢对陛下不利,我定取你性命——”

    “哈?我没有对陛下动手吧,不是咱俩切磋吗?何况,想要取我性命,你也得挣得脱才行啊。”

    话音未落,突然一把飞剑的剑柄狠狠击中讫洛后背,速度极快,讫洛竟毫无察觉就被击倒在地。

    他扑倒在地,口中一股腥甜。

    妈的,给老子打出内伤来了。

    讫洛在心中骂娘,那柄带着银光的飞剑于空中旋了一圈,化出九道分影为圈,噌噌落到他身边,画地为牢。

    讫洛不敢动弹,剑的本体又直直刺向他。

    他大惊失色,运法作盾,可那剑破盾如纸,直逼他的咽喉。

    完了完了,大曜还有高手,玩脱了...

    讫洛紧紧的闭上眼睛,那锋利的剑刃却没落在他脖子上。

    他睁开一只眼睛,那剑停在自己面前。

    冷羽身上的锁仙藤已然不见,身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少年。长发高束,头戴镂空纯银发冠,身着一身黑色劲装,脚踏云纹长靴。

    样貌却是粉妆玉琢,漆黑的眸子,不掺一丝感情,犹如修罗一般。五官深邃好看,有一种阴柔的异域之美。

    少年手中握着那枝锁仙藤,只是一握,锁仙藤就断成两段,顿时没了灵光。

    讫洛瞠目结舌。

    这怎么可能!

    羽化境以下的人都不可能伤到锁仙藤。难道,这少年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就已经是天人境了吗...

    此时,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天子负手前来。

    见讫洛坐在地上,一柄飞剑悬在他脖颈,冷羽面带怒气,就连平日神出鬼没的羽林军副统领也在。

    “怎么回事?”

    冷羽上前抱拳,“陛下,南诏皇子突然对臣出手,还使出了诡异的妖法。若非凝玉在此,臣恐不敌。”

    讫洛挤出一丝笑容,“南诏二皇子讫洛,见过陛下。久闻大曜天子盛名,今日得见果然英明神武,不愧为平定中洲十国的霸主。”

    东方承乾见他巧言令色,还对殿帅出手,心中不悦,“当年之勇不提也罢,皇子何故对殿帅大打出手?”

    “本皇子自小修炼,按你们中原的武阶也是一品以上的宗师级别。久闻冷羽将军的大名,想切磋一下罢了。”

    讫洛指着那黑衣少年,“这个人毁了我国的仙器,怎么赔!”

    东方承乾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冷凝玉,这冰山怕是又下手没轻没重了,“凝玉,把剑收回去!此乃南诏皇子,不可无礼。”

    冷凝玉听天子开口,意念一动,那剑“锵——”的飞回背上的剑鞘里。

    她捡起断成两半的锁仙藤,感觉自己好像犯了大错,思索着怎么修复。

    可她是剑修,哪里会修复之道。

    东方承乾铁青着脸,厉声道,“中原有中原的礼数,皇子出手在先,理应料到仙器被毁的结果。技不如人就当认输,回去问你父王也是这个道理。”

    讫洛自知理亏,只得作罢。

    东方承乾坐在主座宫椅上,手在桌案上一点,一旁苏长即刻斟茶。他一壁吹着茶水的热气,一壁缓缓开口,“南诏的贡品已到,皇子大可直言,来行宫求见所为何事?”

    讫洛一笑,“陛下快言快语,那臣也不兜圈子了。作为大曜附属国,南诏每年的药草供奉从未失约,陛下当年许诺南诏的灵石矿,自三年前出产数量便锐减,于南疆百姓实在杯水车薪。父王屡次通信协商未果,特派我前来。”

    苗疆蛊术横行,修炼依靠一种集结天地精气的矿石,名灵石。这种矿极为稀少,在苗疆举国大规模炼蛊千年,南诏的灵石矿已然枯竭,转而向外求索。

    先帝曾在国师指引下开发出三处灵石矿脉,一处被毁,一处被先帝封锁,还有一处东方承乾的封地。

    中洲各国只道他神勇,马踏南疆。

    其实不然,当年他与南诏国王达成协议,以封地的灵脉换取他们对大曜的臣服。

    归根到底,南蛮根本不在乎谁称霸中洲,只每日埋头蛊术,意图飞升。

    东方承乾肃然道,“那一处灵脉每年南诏也可开发两万钧,还不够么?灵石是稀世奇珍,我大曜也只此一处灵脉罢了。”

    “我百万族人,怎能仅靠一处灵脉过活。我族人长于医术灵药,每年进贡给大曜的草药也是以灵石炼出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啊。听闻当年国师可寻得了三处灵脉...”

    东方承乾目光一凛,这等机密竟被南诏国人得知,他故作镇定,“两处都被地下河冲毁,恐怕你们的算盘打错了。”

    讫洛显然是不信的,他一扬下巴,“那就要陛下废些心思了。我南诏的臣服,都是建立于陛下当年的协约之上。”

    话语中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全然不顾大曜天子颜面。

    每日围着天子转的苏长率先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尖锐道,“大胆南蛮,冥顽不化。你脚下是大曜国土,胆敢在此威胁天子,论罪可当场诛杀。”

    面对批头盖脸的训斥,讫洛只冷笑一声,轻轻打了个响指。

    苏长霎时面色紫青,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皮下好似无数蛊虫蠕动,发出痛苦的哀嚎。

    东方承乾大骇。

    冷羽即刻上前护卫,将天子护在身后。

    讫洛睥睨地上痛苦打滚的苏长,冷道,“一个阉人,也敢对我不敬。”

    那苏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周身皮肤割裂般疼痛,好似有人在拿利刃剥他的皮。

    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讫洛对目睹全程的天子邪魅一笑,“陛下不必紧张,一个阉人不知分寸,本皇子略施小惩罢了。只一个小小剥皮蛊,乃我苗疆寻常物件,南疆的宝贝可多着呢。”

    东方承乾怒视着眼前这个苗人。

    讫洛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帛小盒,里面是一个装满药丸的瓶子,“父王心系陛下的病痛,特请苗疆医圣制药,作为南诏的诚意。”

    “你给朕身边内监下蛊,还指望朕吃你给的东西——”

    讫洛嘴角噙笑,“父王的心意送到了,是丢了还是服下,陛下自行处置就好。臣告退。”

    说着将锦盒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又打了个响指,地上的苏长随即恢复了气色,竟然能起身了。

    讫洛临走睨了一眼那雌雄莫辨的少年,想着这锁仙藤之仇一定要报。

    苏长爬起来,面色惨白。他是一人之下的总管太监,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他一壁颤抖,一壁咒骂道,“在陛下面前使妖术,猖狂至极!”

    “妖人…”

    东方承乾一股气积郁肺腑,气急攻心,剧烈咳嗽起来,苏长连忙给他顺气。

    可手帕上的鲜血格外扎眼,他顿感时日无多,万里江山,天下之主的位子都要离他而去,恐惧如无形的网勒住了他。

    “凝玉。”

    东方承乾召来那冷若冰霜的少女,将药递给她。

    冷凝玉服下药丸,用内力化开,“确是正经草药,没有蛊虫藏匿其中。”

    闻言,东方承乾也服下药丸。

    反正他这病也是药石无用,不吃也是死,若是国师还在尚有一线生机,可惜...

    服下药仅一刻钟,东方承乾的咳嗽真的减轻,身子爽朗了许多。看来南诏国和蛊术齐名的草药确有神效,想要拿这医圣的方子,确保南诏臣服是头等大事。

    “清河王可召回国都了?”

    他冷不丁开口。

    “信是半月前送去的,应当在路上了。”

    东方承乾直直的看着前方,似是陷入沉思。另一处灵脉的钥匙,就在这他这皇弟手上。

    “彭狯呢?”

    “韩王无视回收兵权的旨令,世子一出行宫也如遁地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怕是抄水路逃回封地了。陛下,韩王世子出逃一事可要继续查?”

    东方承乾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一颠,“查——”

    他几次笼络,彭狯仍存不臣之心,真是不知好歹。他倒想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与其里应外合。

    “是,”

    苏长俯身接旨,“陛下,南风柱国在国都静候觐见,有好些日子了。”

    比起一众藩王,南风启除了有贪污受贿的“小毛病”,每年的朝贡从未缺过,对朝廷的命令也事必躬亲,还敢只身进京觐见。

    想来,诸王中最忠心的便是他了。

    东方承乾沉沉的嗯了一声,“传令下去,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