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念
忠祺回到相府的时候，小胖子已经把所有老仆的家眷都接入相府了，正在灵堂外讲话，这一回他的演讲有模有样，没有丝毫磕绊。 那金碧辉煌的堂屋改造是他母亲显灵是假，他如今的这番演讲更像是他的母亲真的显灵了。 “这也是相国的遗志，这里往后就是诸位的家，你们都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就是更大的一家人……不必下跪大娘，要是我娘还在，她应该跟您一样，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你们大家的儿子，这里没有尊卑……” 忠祺朝大伙点了点头，就兀自进了相国的寝殿，他还需要继续攻破那暗室里的玄机，这是他握在手中最后的证据，也许就有那么一根引线，能把所有的事串在一起，同步进行。 他又一次见到了挂在暗室正中的画像。 “赤焰淘金幽念缕，鎏金去罢还重生。”忠祺又一次默念了画傍的题词：赤焰是那只赤焰凤凰，赤焰凤凰吞并了太阳，随着它的爆破，泪珠村的一切都被染成了金色，幽，好像是这里不存在的黑夜？也许与那个“镜花水月”的锦囊有关，至于这后半句，起初看上去好像是在说我，但也可能是说金人？重生……不，这些但单主观臆断还是太单薄了。 灼姬那热切的眼神还是最先吸引了他的目光。这一回，忠祺的感受比上一次更加深刻了，因为就在今早，他亲耳听到了灼姬的声音，那声音的幽咽与强烈生动的爱意此刻还在耳边，好像让这幅画也变得如泣如诉，活了过来。 他抚摸灼姬的面颊：“好好去吧，你圆满了。” 霎时间，灼姬的画像流出一滴泪来，那泪水旋即转化为笔触，定格在那副画上，颜色并不新颖，而是与那副画原初的年代感巧妙地融合为一体。 忠祺震惊之余很快又发现了另一个改变，题词中的“念”字消失了。念字变为了灼姬的眼泪。如果念是水，幽是月，镜与花是什么？ 对！这其中的两个“金”字势必与镜有关，在一联中重复使用了两个同样的字一开始就给人感觉有些奇怪，大概就是这样没错：两个金是一面镜子的两面。 灼姬的眼泪——泪珠村的传说——泪珠人就是耶庞——耶庞的眼泪：这也是一个镜子。 忠祺眉头紧蹙，最后终于决定就让这幅画像先止步于此。就像那句“鎏金去罢还重生。”当他的皮肤从金色退却成如今的时候这句话也同样让相国深信不疑，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得出的结论也许仅仅就只在那个特定的条件下成立。况且，相国本人应该并未发现这幅画的玄机，所以这间暗室除了这幅画，一定还有其他更直观的线索。 忠祺环顾了四周，都是相同大小的砖块累成的，除了砖块以外这暗室还是如初见般空空如也，如果相国不想与他完捉迷藏，那么那个所谓的玄机就一定在画布的后方。 他走近画卷，小心翼翼的将他往上卷起，果然后方有一个稍小一圈的壁龛，里面放了那面相国当日给他照的铜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那么说，当日相国给自己照镜子，也是抱着对“镜花水月”的猜测了。 他拿起铜镜，又缓缓放下画卷，在镜中看到自己与画卷如出一辙的脸，“耶庞的眼泪，会不会从我这里来？”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直观可能。此刻他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划过了许多过去的人和事，包括那朵天空上的乌龟云，这些都是让他曾经动容的画面，但是许久之后，他还是一滴眼泪也没有，反而增添了许多想要马上说说话和挂念的身影，然而眼下，他唯一能与之说说话的，反而是一个看似诀别的人。 他闭目凝神，彼时的泪珠村已是将夜十分，小虎浍躺在床上，待母亲关上门，他一骨碌坐起来，从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忠祺送给他的小泥人，小泥人顺着他的手爬到了他的肩膀上，这段日子以来，小泥人就像是他藏在口袋里的朋友，每个夜晚和他亲切的打招呼，再枕在一个枕头上安睡。 “虎浍。”小泥人开口说话了。 虎浍瞪着圆圆的眼睛，把它抱到耳朵前，小声的回应他：“忠祺哥哥？” “好孩子，你还好吗？” “我很好，就是很想你，我很后悔，当初因为生气没和你说话，哥哥，我们还会再见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一滴眼泪划过了嘴角，他迅速拿出铜镜，走到画前，又换了和画中人同样的姿势，尝试了许久仍一无所获。 “哥哥，你还在吗？” “我还在，虎浍，有栗子jiejie的消息吗？村民们还好吗？村前的那颗尘橼树还有多少颗果子，你今天数了吗？” “我每天都数哥哥，没一天落下，我以为有一天你想知道就能等到你，没想到，是小泥人，不过我也同样爱他，村民们都很好，栗子jiejie也还在树上，她应该也好好的呢。” 小虎浍一口气说完，语气战战兢兢的，生怕对面这个熟悉的声音再消失了。 “好虎浍，你当时和我讲的泪珠人的故事你还记得吗？我来到这以后，我就变成他了，真想给你看看，所以你给我吃的那些果子没白吃，我现在真的变成了泪珠人。” “真的吗？”他一激动，声音有点大，只听见外面他的母亲喊他的声音，他赶紧钻进被子里。门很快被推开了，母亲走到近前，给她掖了掖被子，重新出去。 “哥哥？” “我在呢，真的，我保证，你能看到，你能等我吗？” “嗯！” “那你再向长老他们打听一下这个泪珠人可以吗？” “保证完成任务！”他这次也同样激动，但故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个懂事的孩子。 忠祺给他哼了一首遥远的儿歌，小虎浍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忠祺睁开眼睛，在暗室里打起盘脚，练起了那本属于果一宽的真气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