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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六感

    我自桃源来大江上的钟声第四十四章第六感欧阳海仰头吐出了一口烟。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吐烟圈,青烟袅袅,在烟雾之中传来冷冷的两个字。

    “死了。”

    束观沉默了一下,他刚才问的自然是庞道坤。

    然后欧阳海的声音继续响起。

    “一共死了三十一个人,二十七个囚犯,四个巡捕,包括看守庞道坤的那两名兄弟。”

    “不过他们不死被烧死的,因为有铁门阻隔,火没有那么快烧进去,他们是被烟活生生熏死的。”

    “起火的原因呢?”

    束观接着沉声问了一句。

    “还没有查出来,但暂时看不出有人纵火的痕迹……”

    欧阳海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

    “也看不到有道术施展过的痕迹。”

    ……那就是巧合?

    束观皱了皱眉。

    “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然后是欧阳海问了这么一句。

    “想来看看庞道坤。”

    “所以你是决定准备把这件事情查下去了喽?”

    “不错,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没办法查了。”

    “你后来查到了些什么?”

    于是束观把在那张照片上,发现了GLH公司跟庞道坤可能有所关系的事情讲了一下,当然他也解释了GLH公司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海听完之后,眉头慢慢地锁了起来。

    “你原先有没有探查过庞道坤的记忆?”

    束观犹豫了一下,如此问了欧阳海一句。

    在他想来,像欧阳海这种有着多重身份的人物,总该会一些翻看别人记忆的道术的。

    欧阳海瞥了他一眼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除非我遇到自己的生死危局,我不会施展任何道术。”

    “我只是有点可惜而已。”

    束观叹了口气道。

    如果当初欧阳海能够看看庞道坤的记忆,或许他们就已经知道庞道坤发疯杀人之事的真相了。

    “当然,如果我能早点来,或许也能知道真相了,甚至今夜这场火灾都不会发生。”

    然后束观又是这么及时遗憾地说道。

    然而此刻欧阳海的神情却有些奇怪。

    “……如果,不管你什么时候来,这场火灾都会早你一步发生呢?”

    欧阳海的口中喃喃自语般这么说了一句。

    束观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了欧阳海话中的意思。

    “你不是说这场火灾,看不出任何有人纵火的痕迹吗?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

    于是束观也扬了扬眉道。

    “看不出不代表不是,我刚才听了你的话之后,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次火灾恐怕就是为了将庞道坤灭口才会发生的。”

    “第六感?”

    束观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别不信,我的第六感很灵的。用修行者的话说,就是我的伏矢魄天赋异禀。”

    欧阳海很严肃地对他说道:

    “它从来没有出错过。”

    束观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接着提出了质疑:

    “如果要把庞道坤灭口的话,他们为什么不在庞道坤发疯之后就动手?却要等上几天,这不是自找麻烦,增加泄露他们秘密的风险的机会吗?”

    欧阳海缓缓蹲了下来,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这一刻,他的的眼中闪烁着堪称睿智的光芒。

    “……这也是我刚才一直在想的问题……他们的行为确实有些古怪,既然要把庞道坤家中的资料拿走,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庞道坤?”

    “从逻辑上来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原先他们认为没必要杀,但是现在他们觉得必须要杀,所以才动了手。”

    “那为什么才过去几天时间,他们突然要改变决定?”

    束观皱起了眉头。

    欧阳海却是抬起头看向他。

    束观顿时心头一跳。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在查这件事情,而那些人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下手将庞道坤灭口了?”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这不可能,自前天开始,我根本没做什么,只是……去了一次霞飞路,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肯定我是在查庞道坤的事!除非他们一直在监视着我。”

    束观断然摇头道。

    首先,他没有任何被人监视的感觉。

    其次,他有那门隐藏气息的秘术,没有人能够用道术占卜推算他的行为。

    就算真的有人监视他,他对于庞道坤这件事情的调查,至今并没有展开实质性的行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思考推测。

    就算他去了一次霞飞路,那也说明不了任何事情。

    难道是自己对那家咖啡馆的试探?那家咖啡馆真的有问题?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对那家咖啡馆试探了一下,暗中监视他的人……如果有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就猜到他在调查庞道坤事件,在调查GLH公司,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些,除非有人能看透自己的内心!

    不,绝不可能是欧阳海说的这个原因。

    而且现在所有的推测,都是建立在欧阳海的第六感没有错,今天城南巡捕局的这场火灾,是因为有人想要杀死庞道坤而放的前提下的。

    而对于这一点,束观也依然存疑。

    “怎么,你不信?”

    看到束观的脸色,欧阳海淡淡地这么说了一句。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杀庞道坤灭口的话,直接潜进来杀了就是,何必要牵连这么多无辜之人,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

    束观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没有意义?这里面的意义可大了!”

    欧阳海冷笑了一声道:

    “派个人来专门杀掉庞道坤?你也看见过庞道坤是被关在一个什么地方,你觉得那地方能被普通人潜入进去?只要庞道坤单独死了,很容易就会被人猜到是修行者干的,而专门派个修行者来干掉庞道坤,这不摆明了庞道坤发疯这件事情有大秘密么!到时候你觉得你呆过的那个七仙盟会不会注意到这件事情?”

    “而现在这样一把火,看不出任何人为得痕迹,也只有我们这样早就知道庞道坤发疯之事背后必然跟修行者有关的人,才会怀疑这把火的目的。”

    束观被说得哑口无言。

    “你不相信就算了。”

    这时欧阳海却是挥了挥手站了起来。

    “我再跟你说一次,我的第六感绝对不会出错,从来没有错过。”

    “这场火,绝对不是偶然。”

    “不过,到底是不是因为你引起了对方的警觉,这只是我的推测,当然……”

    欧阳海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最后说了一句。

    “我的推测也很少会出错。”

    他的语气间有着无比的自信。

    而说完这句话之后,欧阳海就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束观却是突然扬声唤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

    欧阳海转过头来。

    “刚才我看你很悲伤……”

    束观犹豫了一下说道,他本来想安慰一下欧阳海,只是话到口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怎么,你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就该天生铁石心肠?”

    欧阳海漠然这么说了一句,回头走出了巷子。

    束观摸了摸脑袋,心里嘀咕了一句:

    好心当作驴肝肺。

    然后他也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开了这里。

    ……

    第二天的上午,束观坐在走马馆中喝着茶。

    他的心情不算太好。

    庞道坤死了,虽然他跟那位大学教授并不算太熟,只是路上相逢时相互间会点点头,但总归是一件让人很遗憾的事情。

    而且庞道坤死了之后,对GLH公司的调查,就变得越发困难起来。

    不过束观并没有准备放弃这件事情,既然没有了简单的办法,那就用最笨的办法好了。

    他准备下午的时候,去见见杜文强。

    就在束观仔细想着到时候应该让杜文强帮他做那些事的时候,安凤俊拎着一根木棍从大门外冲了进来。

    如果不是他脸上的神情是笑呵呵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来砸店的。

    “束先生,还真有那些小赤佬掉下来的东西!”

    安凤俊冲到了长桌前,将那根木棍放在在了长桌上,笑呵呵地说道:

    “这根木棍,就是那帮藏头露尾的家伙的东西,是我手下一个功夫最好的兄弟,被偷袭的时候,从偷袭他的那家伙手中夺下的,后来从那兄弟从昏迷中醒来后,发现这根木棍就在他身边,没有被带走。”

    束观看了那根木棍一眼,很普通的一根枣木棍,既不是什么法器,也没有沾染修行者的灵力气息。

    当初使用这根木棍的,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我就帮安爷算算,那些人到底躲在哪里。”

    束观从桌子下面拿出了龟壳和古铜钱,开始起卦。

    安凤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而在几秒钟之后,束观就抬起了头。

    “束先生,怎么样?算出来了吗?”

    安凤俊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束观笑了笑,说了一个地址。

    刚才的那一卦,卜的很顺利,天机展露地很清晰,没有任何遮掩。

    而看着束观这随意轻松的模样,安凤俊反倒有些迟疑了起来。

    “要不我亲自陪安爷过去一趟吧!”

    束观悠然站了起来。

    “不,不,不,鄙人绝没有不相信束先生您的意思。”

    安凤俊连忙解释道。

    束观却是已经当先朝门外走去,他自然不是因为要向安凤俊证明什么才要跟去的,而是隐隐还是对那些抢劫的匪徒有些不放心。

    虽然那些人的藏身之处被轻松卜出来了,虽然刚才那根木棍没有任何与修行者有关的痕迹。

    而且一个能被凡人夺走木棍的人,怎么都不会是修行者。

    只是那几场大雾,总让束观觉得太巧合了一些。

    而万一那些匪徒中真有个修行者,那么安凤俊这些人过去,就是rou包子打狗了。

    ……这也算是自己的第六感吧……

    出门的时候,束观如此想着。

    安凤俊今天并没有将他的汽车开到多伦巷之内来,门外站着几个彪型大汉,穿着黑绸衫,腰间都别着手枪。

    然后束观在安凤俊和那几个彪型大汉的簇拥下走到了巷口。

    看到巷口外的景象时,束观猛然一呆。

    多伦巷巷口之外,齐刷刷地站着五六十名同样身穿黑绸衫,手中清一色的拎着短柄斧头的壮汉,一个个都是杀气腾腾的样子。

    而路上经过的行人,见到这一幕,自然纷纷为之侧目。

    而在这群大汉站满了街道,对面公交站前的那辆黄色双层大巴士根本不敢发动,就那么停在了那里。

    束观甚至看到了远处站着几名住在多伦巷的街坊邻居,此时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进巷子回家。

    束观顿时苦笑了起来,安凤俊整了这么大的阵仗,自己以后可就不知道要被邻居们在背后怎么说闲话了。

    而安凤俊则是同样杀气腾腾地说道:

    “束先生,鄙人今天把手下最能打的兄弟都带来了,还联系了公交公司,特意从他们那里弄来了一辆车,就等束先生算出那些小赤佬躲在那个老鼠里,好一起杀过去。”

    束观这才知路边停着的那辆黄色双层大巴士,并不是吓得不敢动,而是安凤俊弄来的车子。

    “上车!”

    然后安凤俊豪气干云地一挥手,那五六十名大汉闹腾腾地涌上了大巴士。

    不久之后,大巴士风驰电擎般朝目的地开去。

    ……

    这里是城南靠近码头的一片贫民区,房屋平矮而破旧,道路极为狭窄,大巴士自然是根本开不进来。

    所以安凤俊和他的手下兄弟们,在这片贫民区外早就下了车,然后拎着斧头冲进了这片贫民窟中。

    这个贫民区的名字叫做蕃瓜弄,如果说整个城南老市生活的都是申城的底层市民,那么这蕃瓜弄一带,就是贫民窟中的贫民窟了,用申城人对这片区域的形容,就是住在这里的都是“下只角中额下只角,滚地龙里额滚地龙,龌龊里额龌龊,瘪三里额瘪三,肮脏里额肮脏”。

    束观跟在安凤俊那些人的身后,走进了这片污水横流,空气中充塞这各种腐臭气味的住宅区。

    里面的道路宛如蛛丝般密布,四通八达,而且看去似乎都差不多,像束观这样第一次走进这里的人,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事实上,虽然他占卜出了一个地址,但是他自己也不知到那地方是哪里。

    但是安凤俊和他的手下们,却似乎对这片地域很是熟悉,他们行走在那些错综复杂的小巷中,仿佛回到自己家中般熟悉。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像安凤俊手下的这些打手,十有八九都是出生于蕃瓜弄这些残破的棚户矮房之内,在这里他们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路。

    很快,安凤俊和他的手下们,就找到了束观告诉他们的那个地址,那是一栋在这片贫民区中算是相当完整的房屋,至少它的墙壁没有漏风,窗户也都算完好,和周围的那些只能勉强栖身的棚屋比起来,已经堪称是豪宅了。

    安凤俊和他的手下们,并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在距离几十米的地方,从四面八方先把这栋房屋悄悄地围住,然后安凤俊来到了束观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束先生,这里就是你说的那个地方吗?”

    “安爷你没找错地方的话,应该就是了。”

    束观看着远处那栋楼房,微微眯了下眼,接着如此微笑说了一句。

    “这地方上次我们也来找过,好像没人住在里面。”

    这个时候,安凤俊边上的一位大汉如此说了一句。

    像这种鱼龙混杂之地,他们原先又怎么会不好好搜寻一番,而且蕃瓜弄本来就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那些劫匪如果躲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会瞒得了他们。

    所以这个大汉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束观的眼神中是充满怀疑之意的。

    而安凤俊的神情也有些疑惑,看着几十米外那栋里面安静至极的房屋,再次轻声说了一句道:

    “束先生,那里面好像没有人。”

    束观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朝那栋房屋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那栋房屋之前十来米处的地方,束观停下了脚步,然后像是擦拭一面看不见的玻璃上的灰尘一般,抬手在眼前轻拂了一下。

    牛耳尖刀在他袖间一闪即逝。

    下一刻,十米外的那栋房屋中,顿时传出了阵阵喧哗声,似乎有不少人正在喝酒行令划拳。

    身后,安凤俊和其他那些他的手下,都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怎么前一秒那栋房屋中还寂静无声,像是一个人都没有,突然却又传出这么大的声响呢。

    他们大部分人都并没有注意到束观刚才的那个动作。

    当然,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因为他们根本不明白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此时自然也没心思疑惑什么了,安凤俊恶狠狠地喊了一句。

    “冲进去!”

    于是四周的那些大汉们,拎着斧头潮水般涌进了那栋房屋中。

    而束观则是退后了一步。

    刚才他只是用牛耳尖刀,斩灭了一个法阵而已。

    那是一个很简陋粗浅的法阵,但是却也足够遮蔽普通人的耳目了,所以安凤俊这些人,明明已经如此接近这栋房屋,却察觉不到里面其实有不少人在。

    上一次他们来这里搜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应该也是这个法阵的原因。

    不过,束观在斩开那个法阵的瞬间,就已经察觉,那栋房屋中并没有修行者的存在,所以他没有着急进入那房屋中的意思。

    直到里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下来,他才不紧不慢地朝那房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