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然出现的高中同学

    李言义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寒风刺骨的冬日和那只挥舞着翅膀的凶兽。那尖锐的咆哮声在无数个夜晚混杂着惨叫声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从那天起他便立志定要斩妖除魔，还人间一个太平。然而，他既不是以武犯禁的侠客，也不是仙风道骨的侠士，他只是一个学生，一个退伍老兵，仅此而已。

    那头凶兽是尘封已久的记忆，李言义的小队除他之外无人生还，他清空了整整四个弹匣，灼热的弹壳到处飞舞，打在岩石上叮当作响，战友们则静静地躺在周围，任凭鲜血肆意地流淌着。在那之后，李言义被认定为不适合服役，提前退伍返乡。

    等到他再次踏进校园之时，一切都没有变，但一切又都变了。他还是那个刻苦学习的好学生。文教授十分满意他的表现，李言义在普通地质学，地质化学这几门科目上又考出了院里几年来没有的分数。然而在夜深人静时，他也会走上宿舍天台，点上一杆云烟，默默注视着远方，回想起那个黝黑的洞xue。李言义在睡觉前仍然会把衣服叠好放在枕边，确保自己可以在紧急状态下穿上衣服就出发，但只有他知道，过去再也回不去了，他的生活只剩下了一眼望到底的平静。

    李言义深知，他的前途早已被安排好，在大学读完本科再读研究生，再然后重cao父业，成为一名地质勘探者。或许内心还有激情，可他已经认命，把时间和精力全都交给了普通地质学，勘察技术导论与工程制图这些专业课。

    直到有一天，那个日子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久未谋面的高中同学提出要与他见上一面。李言义还记得这个人，在上高中时大家都叫他狗熊，以至于现在连真名都快忘记了。不过既然是多年未见，那么见上一面也无妨，况且狗熊还是学的民俗学，他实在是太需要了解些地质之外的事情来丰富下自己的生活了。

    约见面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一家毛肚火锅店，叫山野毛肚火锅。李言义在部队养成了不打伞的习惯，几乎是飞奔进去的。狗熊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面前的火锅也已经煮沸，不少毛肚在里面翻滚着。

    “你来了，来来来，动筷子。”狗熊还是一如既往地逗比，赶紧招呼着李言义开吃。

    “熊批，有事就讲，感觉你没有安好心。”李言义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夹毛肚吃，看也不看一眼狗熊。

    尽管外面雷声隆隆，狗熊却兴致不减，畅所欲言，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这几年来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讲了出来。他飞快地翻动着上下嘴皮，一边吃着一边说着：“上了大学后，我本科先读的是人类学，一点意思都没有，好在之后方向换了个考古，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说来听听”李言义沉稳惯了，头也不抬。

    “你也知道，内地这边的考古工作上个世纪就做了很多，现在的新发现少之又少，但是在很多其他地方，可以挖掘的还有很多。比如这几年广汉这边的三星堆的热度又起来了，还有就是XZ那边的也是新出土了不少东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今年在山区的爆炸性发现。

    你也许听说过鲜卑石室是怎么发现的，我们是采用一样的方法找到的古代藏经洞。今年年初，是在RKZ的扎什伦布寺翻新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新版本的《丹珠尔》，这个版本和其他版本的区别就在于提到了一个藏经洞。书上写道‘藏经洞南北九百步，东西四百步，高七十尺，夜夜呼啸。’，三月份我们查遍了整个高原地区的地质勘察报告，愣是没有找到这么大的洞xue，然后我们又去三江源附近找，但是那里也没有这么大的洞xue。结果兜兜转转，我们在盆地把这个地方找到了。那是在山区的特木里镇附近的如本洞，是当地勘探的地质队发现的。”

    李言义皱了皱眉头“哪个地质队？不会是九零五吧，我知道他们在山区那边都有勘察项目，水文地质方面的。”

    狗熊笑了笑“哎呀，义哥，不然为什么找你呢，那边的地质队负责人叫康正，早听说你有这层关系，不知道能不能引荐一下。”

    “这个事情，你找我不合适吧，如果那个地方没有对外开放，你们应该逐级报给政府审批，没有关系比规章制度大。”李言义抬头瞄了狗熊一眼，又继续吃着火锅。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狗熊说着开了瓶纯生，连忙给李言义倒了一杯“市政府那边已经批准我们去了，我导师和他们史料办的主任是同学，审批下来得很快，但是地质队那边我们请不动了。”

    李言义总算不再狼吞虎咽，抬起了头“你们请地质队的干什么？这个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吧，莫坑老子，我警告你，熊批。”

    “这个，哎，我就给你明说了嘛，义哥。”狗熊脸憋得通红“那个藏经洞，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藏传佛教只有两次势力范围到达过山区那边，一次是唐朝末年，一次是元朝，那里面放的一些东西可能是孤本。”

    “晓得啥子就说”李言义有些恼火，开始说起了四川话“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不瞒你，憨批。”狗熊闷了一大口酒“这里说不方便，我带你去个地方，顺便也见见我导师。”说罢让李言义先吃着，自己去一旁打了个电话。

    李言义满腹狐疑，但是他毕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也就答应了下来。两人以风卷残云之势把剩下的蔬菜也一扫而空，几大口就把纯生闷完了，扫码把钱一付就出了门。

    CD市区很大，不过狗熊带着李言义拐进了学校旁边的巷子里，离开了成华大道。紧接着，他们又过了一个琴行，这条巷子里还有个烧烤摊，烧烤师傅正嚎着“XJ羊rou串，XJ羊rou串，十块钱三串。”好在也没有走多久，很快狗熊就带着李言义进了居民小区。

    “我来之前给我导师说过了，他刚好住在这附近，也许直接见见面更好。”狗熊几乎是连蒙带骗才把李言义带上了楼。这个小区的位置挺偏僻的，要不是今天来，李言义都不知道学校附近有这么个小区。等两人上到六楼的时候，602的房门已经打开了，还没来得及上楼，里面就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你们快进来吧。”

    屋内弥漫着一股藏香，李言义很熟悉这个味道。“这是大昭寺那边的香吗？”，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李言义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不，这是ALD区云顶寺的香。”教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淡然“你应该从来没有去过云顶寺，毕竟那个地方早就不在了，这应该是最后一任喇吉送给我的。”

    李言义这么多年，早深谙人情世故，连忙上前问好“教授您好，我是理工大学的李言义，学的是地质勘察这个方面，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和狗熊也是多年的朋友了。”

    老教授已经两鬓斑白，端详着李言义“你让我想起了很久前的一个人，不过那个事情可以之后再说。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李欣雨的导师，我打算带人去山区那边看看，听说那个地方挺奇怪的，所以需要各方面的人才，上面给的经费不少，但有些东西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我老啦，马上就要退休了，所以把这个事情交给李欣雨去找人。他之前给我说过你，我觉得挺好的，年轻人嘛，多参加点这样的项目，正好现在也是放假，到时也能给你开证明一类的。”

    “证明这一类的还麻烦您了，不过比较好奇的是具体是去干些什么呢，我本人也对历史这方面有一定涉猎，挺感兴趣的。”李言义不达目的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这个嘛”老教授想了想“告诉你也无妨，那里不仅仅是个藏经洞，可能还是一个宗教圣地，供奉的还不是一般的藏传佛教的神明，而是尸陀林主。这是云顶寺最后一任堪吉告诉我的，我和他是多年至交，可惜的是他早已不在人世。我也一把年纪了，如果真的有供奉尸陀林主的地方，那就会是高原历史和藏传佛教研究的爆炸性突破，所以，也就拜托你了。”

    李言义总感觉还有些什么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但他此刻发现教授的眼睛里竟然有些亮光，他曾经在无数老教授眼中看到过这种亮光，那种对未知的探索与渴求。曾几何时，他也是个这样的人，在寒冷的冬夜里，李言义曾经无比渴望地学习着那些古老的神话，就为了找到与那头凶兽有关的蛛丝马迹，但是从来没有找到过哪怕是一点相关的。

    “我去，什么时候出发？”李言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眼睛里透露着坚定，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是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