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社会的毒打
咦，要开学了啊。 八月下旬的一天早晨。 在竹园食堂排队的夏招摇忽然意识到这点。 随着暑假临近尾声，校园中返校的学生陆续多了起来。 最有力的证明就是食堂得开始排队了。 回宿舍的时候，夏招摇正好看到翠绿色的校园通勤车停在了公寓区入口。 几名高年级女生正和她们父母一起将沉重的行李箱从踏板上挪下来。 怀江大学不允许未登记的私家车驶入校园，不过校内设有两条固定的校园通勤车路线。 不同路线的校车上绘有不同图案，绿色的竹、兰代表小北峰专属路线，黄色的菊、梅图案代表小南峰专属路线。 放假期间每半小时一班，听说开学后班次会上升到十分钟一班。在校师生可以直接刷校园一卡通搭乘。 当然，区别对待的车费自然免不了——校园卡一元每人，校外人员则是十元一次。 “这可是通勤观光车——” 这是夏招摇某次询问时司机师傅给出的解释。 “怀江大学好歹算半个景区，峨眉山的缆车不也收费么？” “真好啊——” 夏招摇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那几名女生。 假如家里没有出意外，她现在应该还在家收拾报到行李吧？ 说起来，不知道老夏现在怎么样，mama和弟弟两人现在过得还好吗？ 这大半个月以来，除了朋友圈中的相互点赞外，她和夏邦再没有任何联系了。 夏邦的新工作在毛里求斯，从他前几天的朋友圈来看，那边治安、生活饮食倒也还好——不过其余就不好说了，听说老夏在那边负责一个中型基建项目，大头的工程进度款还得等几个月，目前唯一的好处就是稳定，以及没有债主们的夺命电话吧。 或许，过段时间可以和老夏通通视频电话？毕竟他现在人在国外，不至于还那么草木皆兵了…… 叮咚—— 就在这时，夏招摇的手机微信忽然连着抖了好几下。 【￥10000.00请收款】 【微信转账】 夏邦：妹，我在毛里求斯这边的工资到账了，我先还你一部分。 夏邦：假如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你家孩子上学是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 夏招摇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编辑了几段话，又删掉。 这是她和老夏分别前约定好的暗语。 假如夏邦这么说，那就说明他的手机信息还会被第三人看到……果然有人盯着啊。 想来也是，老夏这次负责的项目那么远，国内债主们多少会想些办法以防他人间蒸发。 唉。 继续演下去吧。 叮。你确认收到了对方的转账。 夏招摇思索了几秒，轻叹了一口气，在手机上回复道。 “收到了，我给财务说声。” “老夏你还是尽快把你自己那堆烂摊子处理好，早点回国。” “我家不用你管，先顾好自己老婆孩子吧，下次还钱别扯那么多。” 【夏邦】：好，下次一定。 嗯，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夏招摇看了一眼那孤零零的回答，忍住继续回复的欲望。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回复，一定可以得到新回答，不过眼下她必须克制住。 况且现在怀江这边天刚蒙蒙亮，毛里求斯比国内晚四个小时，那边多半还是深夜吧？ 看样子，老夏又失眠了啊—— 不过…… 夏招摇低头看了看手边提着的早餐袋子。 怀江大学食堂的现磨豆浆，以及酥脆金黄的油条。 哦，还有玲珑可爱的薄皮小笼包，这是糖糖学姐最爱的东西。 或许她也不用羡慕别人…… 相比那些还要由父母接送的高年级，她在学校的“辈分”早就今非昔比了。 譬如…… ………… “啊，招摇爸爸——我快饿死了。” “……糖糖，你饿的话就一起去堂食啊，你快长蘑菇了。” 夏招摇熟练躲过扑过来的糖糖，随手把小笼包放到打开的折叠桌上。 “而且，您好歹是书记啊，竹园六舍的学生书记——” “学生书记又不能让小笼包自己飞过来。” 唐清莹不以为然地说，抓起小笼包塞入口中，幸福地眯起眼。 竹笼松针蒸出来的小笼包多汁喷香，极薄面皮下的精剁猪rou馅里混着白色小碎粒。 这是竹园食堂小笼包的特色，周边方圆几里仅此一家。 在燕城，她们把它称做马蹄或者荸荠。 不过在怀江，人们更习惯管这个东西叫“蒲丘er”。 可口清甜的“蒲丘er”碎中和了rou馅腻味，入口还有淡淡松针香，搭配上浓郁豆香的现磨豆浆…… 看着吧唧吧唧吃得正香的唐清莹，夏招摇感觉自己好像又饿了——明明刚吃过早餐。 这样可不行，她必须得控制一下嘴巴了，不然下个月的体重肯定会是噩梦。 “大当家，吃早饭了！油条冷了就不好吃了噢——” 夏招摇摇摇头，抬起头朝着唐清莹书桌隔壁的上铺床位喊道。 坦白说，她有时甚至在想，赵欢喜当初决定收留她其实主要是因为不想下楼买饭。 “别喊了——咱们赵大当家现在正在天台上打电话……” 唐清莹含糊不清地说道，指了指天花板方向。 “你还不知道，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呃……大日子？” “对啊，那个校园调研项目啊——张老师的电话打来了，验收结果好像出来了。” 唐清莹喝了一大口豆浆，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 “这么快？！”夏招摇惊喜地喊道。 这段时间除了新生群，她们几人所有精力都扑在了校园调研上。 怀江大学校园的各个角落她们差不多都跑遍了，光图片、影像就有差不多一个G。 当然，回报也是相当可喜的。 调研报告寄出去的第二天，前期款就到了：嗯，就是夏招摇分到的那五千元。 不过后续内容评估要由学生会审核，主要是核实其中内容真实性，以及调研结论是否存在巨大偏差。 这一点她们倒是不用担心，按照赵欢喜的说法其实也就是走一个过场。 毕竟所有调研她们全都是一个个实地考察过的，真正耗时耗力的主要是校友会方面的意见： 作为最终出钱的投资方，假如大人们觉得这些内容有什么要补充修订的，那她们还得按对方想法去修正一番。 夏招摇原本以为还要等上好多天，没想到这才不刚过两三天，反馈就出来了。 “嗯，说明流程很快嘛——” “看来外边的大人物也没那么可怕嘛。” 唐清莹说，她眯起眼睛惬意地躺在电脑椅上。 “学生会、创业基地、校友会、学校……四个流程，这算是正常吧？” “反正到了最终验收阶段，合约上的四万八差不多算稳了，最多就是调整下细节。” “诶？” 夏招摇眨了眨眼睛，翻了翻桌边的那份合约。 “这上边说，验收后尾款三日内汇入，也就是说……” “没错，等欢喜回来，我们就可以开始讨论分红和庆祝了。” 唐清莹竖起手指，兴奋地摇晃着说道，双眼开心得宛若吃到鸡的狐狸眼。 正好任天堂刚推出了几款游戏，她此前眼馋了好久，这下子可以放开手采购一番了。 而另一边，夏招摇心中也一阵抑制不住的激动。 欢糖万事屋这一单的委托费是四万八。 学姐们此前答应她，等款项汇入后她可以分到一半左右。 哪怕扣除税费、以及秦朔分到的一点点钱，她至少还能分到两万左右。 夏招摇仔细盘算了一下： 微信钱包里现在还有两万多，这里加起来就是四万。 录取通知书后的报到须知中的学费是七千，算上公寓费有八千二。 省吃俭用一点儿，一年加起来总支出能控制在两万以内，这还不算兼职。 嗯，所以说…… 夏招摇思索了几秒，打开手机微信。 “老夏，我问了一下财务，你直接转我微信不好入账。” “而且分批转，到时候也不好算总额、利息……” 夏招摇停顿了一会儿，端着手机，认认真真地继续编辑起来。 “这样，我先把你前几次的整数转回来，你什么时候凑齐了钱一起还我。” “我这边生意暂时还不错，至少这一两年不急着用钱。” 【￥20000.00待收款】 【微信转账】 呼—— 夏招摇输完密码，长舒了一口气。 老夏公司到底欠了多少钱，其实夏招摇也不清楚。 不过，仔细想来应该不会太离谱，毕竟老夏说在国外打工几年就能还清。 哪怕只有一点点，积少成多，至少可以让老夏早点回来吧？ 至于她这边…… 夏招摇看了一眼钱包余额。 ￥7756.32 嗯，至少学费够了。 欢糖万事屋的账上还有属于她的五千分红。 等到后续尾款到账后，她未来一年的生活费都绰绰有余了。 “啊，从未有如此美妙的开局——” 夏招摇忍不住轻声感叹着。 还没开学，她就机缘巧合地凑够了学费和生活费。 什么山海经名字诅咒不过玄学罢了，怀江这里明显就是她的福地嘛。 “糖姐，今晚我们去吃大餐吧！庆祝一下我们的胜利！” “那是必须的——” 唐清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嗯，我现在大众点评上看看有什么大餐……我记得之前种草了许多。” “自助日料、老火锅、潮汕牛rou、泰国菜、东南亚餐厅……我们可以选的——” “——康师傅红烧牛rou面，大桶装，三人份。”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循声转过头，正好看到赵欢喜阴沉着脸推门走了进来。 “或者，我们还有个套餐，学生会全家桶。” “诶？” “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清莹看了一眼神色明显不对的赵欢喜。 “……我们的调研被全盘驳回了……这是个陷阱。” 赵欢喜扬了扬手机，仿佛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沉声道。 “小张老师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万事屋甚至可能还要赔钱。” “他们说我们数据作假，严重违背现实情况，准备终止与我们的合同。” “什么？！” “这算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