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卢修斯系统
“正义只存在于人们愤怒可及之地。同样的，成功也只存在于人类的能力范围之内。” ——无名氏 2022年9月22日，上午9：28，伦敦市西大区东南部，伊丽莎白纪念广场，超级摩天楼H8四层415 千风和克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脸上的红肿在陈大夫的治疗下已经消退，恢复了精神干练的模样。 大夫搬来全套医疗设备，十几根电极片贴在克兰胸口。旁边的显示器不断弹出红色警告，千风甚至觉得陈大夫的背影都随着红字而萧索了几分。 安撑在阳台的护栏上，眼睛在繁华的霓虹钢铁森林左看右瞧，兴奋得像个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他本来也没来过西区，所以这比喻正合适。 广场的喷泉，街边的表演艺人，在街边叫卖发传单的传销员，热闹的美食街，服装街，豪华的娱乐城，父母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逛街。 孩子突然拉住大人，闹着要买玩具，大人实在熬不过，在收银员理解的眼神下交了钱，爸爸mama无可奈何地。 女朋友挎着男友的手，甜蜜的一口一口的被喂食，脸鼓得圆圆的，吃成个小胖猪。 七十多岁的老夫老妻坐在花坛边，回忆年轻的激情岁月，在他们前方，小孙女在小吃摊旁边蹲着，对炸鸡串流口水，摊主哈哈的递来一串，看小女孩高兴的样子满脸欣慰。 这些安闻所未闻的事物如百花争奇斗艳。就好像……就好像他们才是这个社会本来应有的样子。 在这之前，安从不知道那种叫“喷泉”的设施真正的用处。东区的喷泉常年无人维护，已经全部废弃，五六岁的安在废墟探险时，总把它们当作导弹发射台，中二得嗷嗷叫。 如今知道这些不过是能喷水的美化设施，安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遗憾，千言万语汇成一个词。 “牛逼。” 克兰望着安的背影，摇晃着酒杯：“孩子，有什么疑问吗？” 陈大夫额头爆出青筋：“老克，如果你再喝酒，我就酒瓶子把塞进你的屁股里。” 克兰尴尬地放下杯子：“嘿嘿，抱歉。” 安跳下阳台，坐到了克兰旁边。 “克兰大叔，为什么这么多人在大街上无所事事的闲逛，西区的流浪者这么多，他们的中间人靠谁来完成工作？” “哈哈哈哈！”克兰笑得电极片都抖了下去。 “孩子，他们在进行一种名为‘逛街’的娱乐活动。为了庆祝坎-德与东京特快达成合作协议，市政府准允全市临时放假三天——不过要从年假中倒休。 这是一种从复兴公司传来的企业文化，意指在休息日增加班时，而调换到工作日休息。达到看似放了假实则工作日一日不少的效果。” 陈大夫：“黑，真他妈黑啊。” 千风深以为然。 安诧异：“假期？那为什么我还在跑腿。” “假期只针对上班的人群。”克兰耐心解释道：“上班的范畴很多，企业员工，政府公务员等等。这些人有固定的上班时间，每月领取工资，和街头截然不同。” 千风补充道：“中间人就像是给街头人找临时工的黑中介，街头人没有假期，因为从未工作。” 安大怒：“什么叫未工作，不要小看偷狗的艰难啊！我差点被狗主人喷死！” “世界是广阔的，人与人之间存在参差再常见不过，而有时，这种参差就如鸿沟一般。” 克兰与陈大夫对视一眼，他的眼神浑浊但坚定，陈大夫的眼神平静如水。 “我从小在帮派长大，打拳击，一步一步杀到了西区。安，你不可能复制我的路子，我唯一能告诫你的是：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谢谢，但我现在的生活蒸蒸日上。”安炫耀似的拔出他的雇佣证，“我最近当上了公司的雇佣兵，等干完这趟活，有三十万克朗的佣金！够我在西区买个十五平米的大房子！ 等我在西区扎下脚跟，就给公司投简历，老板，没准你以后真是我老板了。” 千风苦笑：“但愿吧。” “哦？”克兰挑眉，看向了她：“又一个被公司雇佣的街头人。看来，坎-德终于下定决心对南区动手了？ 我猜猜，和东京特快的少当家来伦敦有关？” 千风看上去坐立难安：“唔，我在劝董事会打消这个主意，但是没有人支持我的提案，难度很大，我在尽力阻止悲剧发生。” “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善良，可爱的孩子。但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克兰反而安慰起她。 “南区的帮派愈加大胆，再加上大众和弗朗机的步步紧逼，坎-德的忍耐有限，如今又到了该洗牌的时候了。” 安喝着桌子上的小可可乐，这不是他能理解的对话。饮料味道不错，但不如他最爱的弹珠汽水。 陈大夫终于做完了一次全面检查，他摘下克兰身上的电极片，从医疗设备取下芯片。 “你的健康状况恶化的很快，以后不能进行今天这么高强度的运动。” 克兰接过芯片插进了脖子，电子眼冒出蓝光，表明他正在读取芯片数据：“嗯，嗯……确实不容乐观。不过有了安小子带来的卢修斯，很快就能解决这些问题。” 他拔出芯片，看向安：“啊，还没有跟你讲卢修斯系统的事情吧。” 千风欲言又止。 克兰见状笑着说：“保密是公司的任务，我只是一位拳击手。” 千风无奈地点了点头。 克兰晃着手里的芯片：“卢修斯系统（LuciusSystem）是大众科技近几年才研究出的类人工智能，原名忒休斯系统（TheseusSystem），理由我很快会告诉你。” “安，你应该了解基本的植入体义体知识，绝大多数植入体，相比人类原生的rou体有明显的优势：可更换，更实用，易维护。这都是最基本的优点。” 安点点头。 克兰举起巨臂，“我的双臂和胸背肌rou，还有一部分脏器全部替换了义体，共计全身肌rou和器官的50％，也就是常说的改造率。” “而这就是普通人的极限水平，我经常被幻痛和精神疾病折磨的无法入眠，不得不聘请了陈大夫为我制定长期回复疗程。” 陈大夫插话：“你从没遵守过计划。” 克兰抱歉的笑了笑，继续说：“事实上，免疫病在改造中只是疥癣之疾——我甚至已经改造了自己的免疫系统。 但50％的极限就如同天堑，阻碍了我更进一步的希望，不知道多少人死在改造途中的大脑衰竭。 也许是上帝创造人类时留下了后门，极少数天赋异禀的幸运儿可以跨越天堑。” 千风又补充道：“目前坎-德正在进行普通人和这类人的基因对比研究，但……进度堪忧。” “除了50，还有70和90这两层障碍，就好像大自然在拼命阻止人类改造自己的身体。” 克兰指着桌子上的红色公文箱：“但卢修斯给了人类另一种可能，欺骗上帝。” “我们不知道脑衰竭从何而来，但假如把人类看作一台精妙的机器，衰竭来源于身体检测到义体改造超越了阈值，那么只要骗身体没有超过不就好了？” “原生的rou体只提供基本的参考，真正的升华交由后天的改造，在卢修斯的帮助下，人类可以将除了大脑外的每一块血rou替换为高效的机械，正如忒休斯之船（ShipofTheseus）一样。” 克兰掀开公文箱，取出血红色的美丽芯片。眯起眼睛，沉醉地欣赏这一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眼看克兰忘了解释，千风索性替他说了：“卢修斯系统可以在脊髓上端设下‘哨卡’，因人而异的模拟各个部位向大脑发送的神经冲动，并根据脑的‘询问’给予相应反馈，达到‘自欺欺人’的目的。” 安挠头：“我好像懂了，比如脑子觉得我应该饿了，卢修斯就会告诉它：‘还真是’的幻觉？” 千风：“……可以这么理解。” “听上去很牛啊，这么高精尖的黑科技为什么会出现在兄弟会的分据点里？” 千风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陈大夫收拾好器械，加入了他们的讨论：“听说坂本公司曾经研发出把人的心智蚀刻转移至生物芯片，任由大脑衰竭，来跨越天堑的技术。 可惜在暴乱中，服务器机组和科研员都被炸烂，技术就此失传了，可惜。” 克兰从把玩卢修斯的沉迷中恢复神智：“算算时间，莱恩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