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十一

    赵佟趁之所以心神不宁，只因马胖子的一句话，“她也在!”

    至于这个她是谁，不过是赵佟趁怦然心动的暗恋对象；他知道她，她不知道他的单相思。

    死党三人组里，小早沉稳内敛，张佟趁单薄寡言，唯有马胖子，能言善辩，又依靠不惧攻击性的外表颇具女人缘分。

    赵佟趁两三次寄希望于马胖子牵桥搭线，不是被胖子讹了餐食，就是被其夺了私房钱。屡次见其上去搭讪，远见那花言巧语、相谈甚欢，不知为何总是悻悻而归，无功而返。

    想起马胖子那一脸猥琐，赵佟趁内心变得几分敏感，也曾怀疑胖子用心叵测，心神难安。但自幼兄弟，知之甚深，也因此屡次被胖子拿捏，毫无办法。

    赵佟趁也曾想鼓起勇气亲自搭讪，怎料才见其背影，就心跳神慌，口干舌燥，难思难言，近身情更怯，就更不敢如面了。

    曾想见不如不见，不见又如一日三秋，只把赵佟趁愁的形销骨立，只身影单。

    曾请教导师赵东升，怎知导师也是闷头葫芦未开的瓢。面对这早熟的徒弟，说不出来二三，只是童话般的讲的天方夜谭，大意是初恋暗恋多是镜中月雾里花，美是美兮多是空谈。赵佟趁早已神魂颠倒，患了相思，那里肯信，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心中只求月老安排，天赐良缘。

    赵佟趁为图方便坐在最后一排，左顾右盼，只望一眼认出，却棋差一招。只想着从后排比较不引人注意，没想到学院衣着统一，如不是一头秀发或几条马尾，面对三十几个后脑勺，在幽暗的环境下，男女都难分，更何况找人。赵佟趁坐在椅子上抓耳挠腮，心里仿佛有几千只蚂蚁再爬，想走不甘，不走难安，其实就是找到心中倩影又能如何。

    年过花甲的学者，如果放在平均年龄在百岁以上的灾祸以前，还算的年轻，科技和医疗一定程度上延长了人的寿命和放缓了人的衰老。两者虽有关联却不成正比。

    有的人在现有科教文卫的环境里能活到一百四十余岁，但一般七八十岁就开始老态龙钟了，保养较好的也过不了九十，能活有时并不见得是件幸事。

    虚拟现实技术的进步，才让大多老人，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人工智能辅助系统完善才是给了老人第二春，您见过狗儿子猫闺女，那么现在您还可以见到以家庭服务为核心的智能人。

    站在讲台边的那位学者面对学子，经常微笑，面对提问，不但解答还适当延伸，如果放在以往，想必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好教师。

    虽然那学者掩饰的很好，细心的的韩小早还是发现了端倪，老人笑容之下隐隐有种欲说还止的哀伤，或许与以往经历有所关系。

    果不其然，在课程讲解了大致外在环境以及接任务的方式方法以后，学者开始讲述他的自身经历，讲这段经历之前，学者闭着眼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很久很久以前，人们依靠工智‘天眼’系统和大数据分析检测全球环境变化，世界各国虽都意识到环境的严重性，但由于经济发展的程度不同，对环境的重视程度与利用程度也不同。”

    “选择环境还是优先经济，总是很两难全。在大难来临之前，发达国家与发展国家，发达地区和发展地区，各方势力，各方群体，总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就如产业革命一样，从发达国家或地区开始，到发展国家和地区结束，总要流转一圈，才被彻底淘汰。”

    “特别是一些传统项目上，比如煤炭和石油，总有些国家和地区不见棺材不落泪，最终在一场战争的胁迫下使得全球的经济转型中尾大不掉。”

    “全球变暖、冰雪融化，海平面上升，地壳运动，海啸、火山、地震频发。人们依靠科技，有些人躲入了空中，有些人没来的及……”

    白十一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显得十分凄伤。

    有人选择躲避，就会有人选择直面人生。我叫白十一，亲眼见识过海啸的摧古拉朽，地震的惊天动地，火山的遮天蔽日，病毒的肆无忌惮。在大灾大疫面前，世间万物仿若蝼蚁，人间惨状仿佛炼狱。直至今日，梦醒亦疑生，疑生愿未醒，众去亲友少，独留吾飘零。”

    韩小早熟读历史，开始觉的不简单，听到这段往事后，更加确定白十一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白十一虽然对过往描述的轻描淡写，但谁都知道那一段不能用任何言语或苦难形容的艰辛岁月。白十一能直面苦难，随遇而安，向死而生，即使面临生死，也处之坦然。这让韩小早想到上世纪颇具影响的一个人物——伍越达的第十一养子，白首羡。

    韩小早耐不住好奇，加上老人表现出的面善心慈，不觉出口试探道：“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

    白十一：“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

    韩小早：“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白十一：“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先生，有礼！”韩小早站起身施古弟子礼，其他众学子一脸惊愕，莫名其妙的望着二人。

    白十一对韩小早，颔首而笑，点头示意——孺子可教，少了刚才的沉重。

    韩小早坐下，胸中那颗心脏砰砰直跳。以往醉于历史，每羡于历史人物，常在虚拟现实里模拟时空，对调位置，或站或坐，或走或留，或思或衍，不能自拔。今日算遇到真神了，心中激动，久久难以自抑。

    韩小早的所行所为，要感谢联盟学院创建理念中不少吸纳了伍越达的教育理念和思想。伍越达从小养儿，三、四岁启蒙，十余岁通文达意。启蒙读物就有《千字文》《周易》《黄帝内经》《道德经》等古学经典。

    韩小早以此试探，白十一以此回应，一段来自《黄帝内经》，一段来自《易经》，加上历史传言，韩小早很快就确定了白十一潜在身份。

    伍越达教育有方，非常重视孩子的兴趣所长及动手能力。伍家孩子基本各有所长，颇有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美誉，外称雷泽伍氏。

    至于韩小早口中的先生，先生古意便是老师的意思，更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手法，伍越达认为此称呼用在他与养子之间最为妥帖。

    伍越达认为：养子虽为孤儿却不是天生地养，有其亲生父母，不管何由，为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记来处，故不能称其为父。

    父母有二子尚不能齐心，伍越达为教育，所求望甚远，养子必多，一人精力有限，恩威难齐，难免在孩子心中生了计较。更不愿因为身份来束缚孩子手脚，只望孩子长大后海阔任鸟飞，水深任鱼游。

    后人尊敬伍越达为人，延习先生为敬称。韩小早称白十一为先生，施古弟子礼，是为了表达内心的激动与尊敬。

    联盟学院中，不乏学子以《周易》、《道德经》、《黄帝内经》等经典为启蒙。比如小霸王文伯仁就因罚被动选择《菜根谭》、《中庸》、《道德经》其中的一本进行背诵。

    然而读书死记硬背是没用的，读书在心，能懂住几分，全靠个人修行。韩小早喜爱历史，对此也十分用心。

    雷泽伍家杂百家所学，心胸阔达，宁静致远，多长寿。白十一才过花甲，却显龙钟，想必过去十几年，经历常人不能所不能忍的磨难。也因如此，其苍态之下，精神饱满，眼神犀利，仿若另有乾坤，身材虽朽，精神不竭。

    在一众人的惊疑中，张佟趁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也只有在众人为同一件事用神的时候他还在东张西望，寻找梦中的靓影。

    这声尖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在有些幽暗的环境中有张一脸梳着大背头，一脸戾气，因这声尖叫正好与张佟趁正眼相对，真是不是冤家不相聚首。

    韩小早胖子马顺着赵佟趁的目光望去，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小霸王文伯仁，更遭的是坐在文伯仁身边的人正是张佟趁的暗恋对象。难怪张佟趁如此反应，这是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失恋，是暗恋看不到幻想的清醒，这种打击直接且具有戏剧性。

    那次事件后，各有所罚，学院加强了管理，学子在各导师的引导下有所收敛，不久后女孩的发育突飞猛进，一个同龄女孩往往能敌两个男孩，学院进入女子时代。嚣张的男孩再也兴不起风浪。

    小霸王文伯仁通过几年的发育与成长显得成熟稳重，霸气十足，看到张佟趁也只是眼神一滞便恢复了正常。

    张佟趁把这行为看在眼里，内心除了痛苦还有挣扎。无论论个头或相貌，与小霸王相比，他都不占优势，即便曾经怀抱必胜信念战胜文伯仁，在心仪女孩面前也变得信心不足。他可以忽视掉嚣张跋扈的文伯仁，却忽视不了那倩影眼中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