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孤零
转眼间又到了十月份，树上的叶子开始一片片落下，北宫珩站在枫树下，静静地驻足看着四周纷飞的火红叶片，略带萧瑟的秋风将枫叶吹荡得到处纷飞，连带北宫珩的头发一起飘荡。 看着一句话也没说并且自始至终没有表情的北宫珩，候莫陈芮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寒冷，他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 此后又过了两年多。 恍惚间，现在已是大成元年，宇文赟登基的第二年了。他依旧如此冷血吗.........候莫陈芮无法相信他还是以前那个木讷的北宫珩。不过候莫陈芮回想了一下过去几年发生的事，也不由得叹息。 宇文邕在两年前去世了。临终前他嘱托众大臣要好好辅佐自己的儿子宇文赟，也一定要照顾好幼小的皇孙宇文衍，时年三十五岁的他竟流下了沧桑的泪水。等他吩咐完毕时，躺在榻上，沉吟一会后，派人把北宫珩叫去了皇宫中。 “卿........近来可好？”宇文邕有气无力地支撑起来问道。 “臣下谢陛下关心，臣下无事。”北宫珩说道，那时北宫珩的语气已经夹杂着些许冰冷了。 “朕自先兄孝闵帝那里见到了卿，初见之时便觉卿有大伟之才。如若赟儿待卿不佳，卿为朕之护卫，无须迁就赟儿。”宇文邕说道。 “臣下不敢，臣虽肝脑涂地，难报陛下知遇之恩。”北宫珩跪地作揖道。 “卿.......跟随朕多年，无有多少享受繁盛的时候，朕有愧于卿。只是朕还是希望.........卿无论如何，可以在大周处于危亡祸患之中时，可以尽力保全大周，朕已经找到了长流之珠，将它安放在邺城，这个事情只有少数尉迟迥等兵气者将领知晓，如若将来长流之珠发生不测，卿一定要保全长流之珠，避免落入他人之手。还有，务必提防杨坚。这是朕对卿的最后一个请求，卿.......务必应允朕。”宇文邕咳嗽着说道。 “臣下必当尽犬马之劳。”北宫珩再次作揖叩首。 “卿....自有贵人之相，可惜朕看不到了，卿定当勉励。” 再次起身时，宇文邕已经合上了双眼，北宫珩在一片人群的哭丧声中静静地矗立在榻边。 那年的秋风格外寒冷。如果仅仅是宇文邕去世的话，北宫珩的性格也不会变化得如此剧烈。候莫陈芮回想着，似乎就是去年，在攻打齐朝时死去士兵的尸体开始发生难以想象的变化，而寒冷的气候驱赶了那些可以处理死尸的动物们，并且有股神秘力量引导着，导致了瘟疫的爆发。 这场恐怖的瘟疫夺走了大多数人的性命，包括刚刚十七岁的北宫珺。北宫珩仿佛被抽取了经脉一样，连着十几天没有出门。他无限悲恸愤恨，但却又无能为力，当珺儿倒在他的怀里停止了呼吸时，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停止了。近乎精神失常的他总觉得这场瘟疫来的不寻常，中了瘟疫的人大多数为兵气者，或者拥有兵气气息的人，而杨坚一家人却安然无恙。他把珺儿埋在海棠树下，他时常靠着海棠树，看着秋空，思考着未来。 宇文邕去世后，谥号为“武”，登基的是他的长子宇文赟，也就是后来的北周宣帝，杨丽华已经成为了大周的天元皇后，而宇文盈则要做好嫁去突厥的准备。不久前突厥使者来朝贡，宇文赟挑中了堂妹千金公主宇文盈。最初宇文盈十分不愿意，她不肯离开这里，但皇命难违，不要说自己，就算是当今升为太师的父亲宇文招也难以违抗宇文赟的指令，同时为了大周的安危，宇文招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女儿作为和亲公主嫁去突厥。宇文盈因此整日沉寂，甚至时而痛哭流涕，她的母亲早已去世，父亲无能为力，一瞬间她似乎无人可以依赖。 很快，嫁去突厥的日子就定在了二月份。她在宫中的木芙蓉树下坐着，这是她在宫中的最后一晚。她吹着暮冬的晚风，看着面前早已干枯的木芙蓉，心里不知不觉生出几分悲凉。原先在木芙蓉一旁还种着海棠和茉莉，大概是去年时。海棠已经患病枯死了，茉莉则移植到了深宫之内，只剩下木芙蓉在这里摇曳，似乎马上就要随北风而去。她环顾四周，昔日她和北宫珺还有杨丽华玩游戏的台子还在不远处，只是台子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台架看起来也很破旧了。倏忽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北宫珩，他正在栏杆边，不知望着什么。 “珩侍卫。”宇文盈走过去叫他。 “喔，公主。”北宫珩回应道。 “珩侍卫近来还好？” “还好。” 北宫珩的回答还是那样简短。 他们寒暄了些家常话，也已到深夜，宇文盈准备离开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珩侍卫，”宇文盈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北宫珩看了看她。 “看在认识如此久的情分上，容许我说些话......” 宇文盈说道，她沉吟了片刻，之后就是释然地叹息。 “过去......过去我少不更事，但都已成为了过去，希望珩侍卫不要介意。”宇文盈说道。 北宫珩没有表情，只是听着她说。 “我说这些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将来，如若我们有缘分再次相见时，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我准备走了，很长时间都会见不到我，珩侍卫比以前要省心些吧。” 说着她略微有些哽咽但很快忍住了泪水。 “还有，”她看着北宫珩腰上的香囊说道，“她是个好人，不要辜负她。” “知道了。”他简短地回答道。 再回头时，只有北宫珩一人凭栏空望。 宇文赟因为过度饮酒卧病在床，长孙晟被派去护送千金公主和亲，尉迟靖也已病逝，司马消难长期与尉迟迥在一起，候莫陈芮被派去考察岭南，杨丽华有了自己的孩子正谆谆教导。宇文宪已经被宇文赟以谋逆之罪诛杀，宇文招和宇文逌等人也相继被杨坚诬陷杀害。 “北宫珩听令，汝随军攻齐有功，胆识过人，现诏汝为柱国将军，仍兼侍卫一事。”传令官说道。 北宫珩接下了柱国将军的印记，再起身时，身边一个熟悉的面庞也没有。 不远处，一个面具人正看着这一切，手里拿着一张邺城的地图。 地图上标出了邺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