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欢情
自北宫珩离开长安采集药材后，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北宫珺也在太后宫中寄宿了半个月有余，叱奴太后很是喜欢精灵可爱的北宫珺，或许是叱奴太后曾经为宇文泰妾室的缘故，叱奴太后待人极其温和恭良，完全没有高人一等的架势，时常带着北宫珺在宫中转转走走。北宫珺也逐渐适应了宫廷的起居生活，她牢记着北宫珩的嘱托，一直都很顺从太后和女官们的话。 当然，她也会偶尔看到男子出入宫中，她知道那都是宗室的王公，大多都是来找宇文邕汇报公务的。每个宗室的王公进宫时都坦率自然，只有宇文直在进宫时仍是那样阴郁冷漠，而其他人也和宇文直说不上几句话，似乎都在刻意远离他。估计是那种阴冷的性格不宜招人喜欢吧，北宫珺心里想道。太后此时正在内宫中休息，北宫珺独自蹲在莲池旁边看鲤鱼，她的粉白色衣纱似乎有些过于宽大，把她的倩影遮得很密实，远远看去似乎只有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后面遮住了她的眼睛。 “哎呀。”北宫珺被吓了一跳，不过她知道是谁干的。 她一把抓住那遮住自己眼睛的双手，接着向后一仰，看到了正笑意满满的一双饱含秋波的青色眸子。 “没想到吧，又是我。”那个小小的身影笑着说道。 “才没有，我早就猜到是你了，公主jiejie。” 北宫珺说道，话还没说完，自己的眼睛又被遮住了。 “哈，这下再猜猜我是谁？”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婉转温和的声音和带着些许秋凉的双手让北宫珺一下子猜到了是谁。 “哎呀，你们这些人，就喜欢捉弄我，杨jiejie。”北宫珺说道，随之遮住自己眼睛的手放开了自己。 北宫珺转身看着两个女孩，也笑了起来。刚才第一个遮住自己双眼的人正是面前这个略带顽皮又活泼大方的小姑娘——千金公主宇文盈，她是宇文盈的七弟赵王宇文招的女儿，是先周文帝宇文泰的孙女，时常做些促狭鬼的事情，说话声音像小铃铛一样，给人十分利落的感觉。 后来第二次遮住自己眼睛的是不久后就要纳为皇太子妃的姑娘——杨丽华，她是当朝隋国公杨坚的长女，性格温柔良和，但也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孩所应有的开朗和好奇心，现在常来往于宫中，为日后的封妃做准备。平日里太子宇文赟总是外出，杨丽华在深宫之中多少有些寂寞，偶然间碰到了北宫珺后便逐渐熟识起来，一有闲暇就来太后处找北宫珺玩。而千金公主宇文盈则是因为时常跟着父亲宇文招进宫游玩，也是偶然间碰到了北宫珺和杨丽华她们，于是三个人结成了好朋友。北宫珺比她们俩都小了一岁，所以北宫珺自然成为了三人中最受宠护的一个，北宫珺也按照她们的身份来称呼她们jiejie。只是杨丽华不让她叫自己“太子妃jiejie”，因为杨丽华觉得这样太过别扭，而且自己也不习惯这个太子妃的称呼。宇文盈则没什么介意的，她从不在乎这些称呼等束缚人的事物。她们三个一块看着莲池，无所拘束的谈论着天高地远的话题。这时从远处走来了一个年轻男子。 “盈儿，你父亲在宫中要同陛下处理些事务，你要是急着回家的话，我顺趟带你回去。”那名男子看起来只有十七岁左右，面容俊朗，衣带飘然。 “谢王叔好意啦，但我还要和伙伴们要玩一会，王叔自行回去就好，一会我跟随父亲回家吧。”宇文盈回应道。 那名男子点了点头，同时向杨丽华作揖，并向一旁的北宫珺颔首示礼。北宫珺忙起身回礼，那名男子稍微停留了一会后便离开了。 “唉，十三王叔还是那么关心人呢。”宇文盈说道。北宫珺方才没注意，现在她才知道那名男子是宇文盈的叔叔，“王叔........”北宫珺回想着那名男子年轻的面容，似乎只比宇文盈大了几岁而已，却已经成了叔叔吗？ “没错，方才那名王公是本公主的十三叔，滕王宇文逌，他时常和我父亲在一块谋事。滕王叔算是比较和蔼了，虽然年纪尚轻些，但十分关心周围的人呢。”宇文盈说道。 “嗯，太子周围的人也对滕王殿下颇有好感。”杨丽华说道。 “是呢，我的十三叔比前几个叔叔要好多了。”宇文盈无不自信地说道，“尤其是比六叔要好，卫王叔宇文直总是阴沉着脸，一副冰窖的老样子，不知道他每天都在为什么事情发愁。而且他还总是挤兑齐王叔宇文宪，但齐王叔一直在忍让着他。”宇文盈说道。 看来不止是宇文邕等人，就连其他宗室和宫廷中人也比较远离宇文直，如若不是叱奴太后爱惜自己的孩子，宇文直可能不会总来往于宫中了。唉，皇族的事情，总是很难明白啊。 “可惜我十三王叔这么英武俊气的人，现在还没有一个妾室，真让人愁心呢。”宇文盈学着大人的语气说道。 “王公们的婚事也需要仔细考虑才好，滕王殿下自立王府也没有多久吧。”杨丽华说道。 “唉，丽华，你还是不太懂皇帝的心思，皇帝也希望滕王能早日成婚呢。其实按照常理来说的话，一般男子十六岁左右就应当考虑婚事了。”宇文盈又学着大人的语气说道，把杨丽华逗笑了并捂了捂脸。 “这么说的话，小珺儿的哥哥也到了谈婚事的年龄了。”杨丽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说道。 “嗯........好像是呢。兄长也没说过这件事。”北宫珺懵懂地说道。 “诶？小珺儿还有个哥哥？本公主怎么不知道？”宇文盈好奇地问道。 “北宫侍卫常年与陛下在一块，行踪很是隐秘，公主总在内宫游玩，自然很难见到北宫侍卫了。正是因为他的隐秘，才能在诛杀宇文护一事中大放异彩。”杨丽华说道。 “原来如此，我之前只是听说陛下诛杀宇文护时，有得力的侍卫出手才得以成功，没想到那名侍卫是小珺儿的哥哥啊。”宇文盈恍然大悟道，“唔，太出人意料了，小珺儿还有个哥哥。不知道珺儿的哥哥长什么样子呢。”宇文盈念念叨叨地说道。 “兄长出周为陛下采集药材去了，要好长时间才能回来。”北宫珺说道。 “是啊，我听闻是因为御医处药材焚毁，而太后病情急需新鲜药材，才派北宫侍卫出周采药，珺儿也是因此才被托管在宫中的。”杨丽华说道。 “唉好吧，还得等好久才能见到小珺儿的哥哥，有些期待呢。”宇文盈踌躇满志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小珺儿的哥哥北宫侍卫长什么样子，不过既然小珺儿生得这幅小可人模样，珺儿的哥哥一定不亚于齐朝的高长恭那般俊朗呢。”宇文盈端详着北宫珺的小脸庞说道。 “没有没有，也就一般般吧。”北宫珺也跟宇文盈一样学着大人的语气说话。 宇文盈和杨丽华都被北宫珺的这幅神态弄笑了。 “看来后辈们很相处得来啊。”宇文邕在二楼上看着这幅场景，对一旁的宇文招说道。 “是啊，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欢快。”宇文招感慨地说道，“只是未来的太子妃似乎过于娴和，不似她父亲那般开朗。” “也许是独孤夫人教导得好吧，朕诏她为太子妃，确实能对赟儿的行为约束一些。”宇文邕说道。 宇文招看着杨丽华，逐渐蹙眉起来。 “怎么了七弟，朕看你脸色不太对劲，是有什么事么？”宇文邕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臣弟有些看法不知当不当讲。”宇文招说道。 “但说无妨。”宇文邕同意道。 “太子妃的性情固然温和恭良，将来可以母仪天下。只是她的父亲杨坚，总包含些不确定的因素。”宇文招说道。 “你是说杨坚是在扮猪吃虎么？”宇文邕说道。 “有些吧，臣弟也不确定。不过不能不提防杨坚，尤其是不可让杨坚过多参与辅助国政的事务，一旦他的党羽扎下了根，就很难清除了。”宇文招说道。 “朕知道杨坚曾经被宇文护所毒害，但宇文护已死，杨坚的参谋能力也是上佳。不会有那么多意外的。起码目前来说，杨坚还算是个忠心的可用之才。”宇文邕说道。 “但愿如此吧。现在陛下的精力大多都在国政和寻找长流之珠上，对周围人的观察确实不如以前那样细致了。”宇文招看着远处的女儿说道。 “看样子七弟很疼惜公主啊，时时带着她出游入宫。”宇文邕说道。 “是啊，臣弟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不舍得让她离自己太远。”宇文招说。 “最近突厥也不太安生了啊。”宇文邕突然说起了突厥，“草原上的可汗们都怀着鬼心。假如将来突厥进京和亲，选中了你的女儿，你会怎么办呢？” 宇文招沉默不语，沉吟一会儿后说道： “为了大周的稳固，臣弟会尽力舍去臣弟能舍去的一切，来维护大周。” 宇文邕没说什么，只是同宇文招一块看着远处正在戏闹的三个小姑娘。 很快她们就分别了，临别前还依依不舍，每次宇文盈都很欢快地和她们作别，杨丽华则会娴静地挥挥手作别，唯独北宫珺跳蹦着和她们招手再见，暮霭辉映着的夕霞染红了她们每个人的衣裙，傍晚的微风带走了她们对彼此的呼唤。 也许以后会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日子吧，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会存在呢，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年纪，这种日子都一定要存在啊。 兄长此时在做什么呢——北宫珺看着西方天空上的长庚星，在心里默念：快点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