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九桥
林暮寒咬着牙继续前行，就像一个人孤独行走在南北极的冰盖上。 冰雪开始出现了，冰冷的感觉沿着脚底和小腿慢慢渗透到膝盖，林暮寒这才发现自己的体内的灵气竟然完全耗尽了，哪怕自己的肌rou中储存的灵气也不见了踪影。 这比体力的透支更让人担忧，没有灵气意味着自己退化成了普通人，会和普通人一样，需要漫长的时间将身体从疲惫中恢复过来。 “不但耗尽了，还被冰封了。”林暮寒苦笑。 这里太过寒冷，灵气都结成了冰晶，吐纳法吸收的灵气像细碎的小刀片，一片片扎进了肺里，剧痛难忍，导致身体耗损的灵气在第九桥几乎无法补充，神玉和神药的药效也无法发挥。 林暮寒怀疑周围时光碎片的出现，很可能是这里异常寒冷导致部分大道法则被冰封的结果。 很快，天色就阴暗了下来，林暮寒看到周围的冰雪已经呈现出淡蓝色的幽暗光泽。 他身体不停地颤抖，牙齿打着颤，双脚几乎失去了知觉，犹如一个饿了三天的流浪者光脚走在西伯利亚寒冷的风雪中。 “现在后退还来得及，不然你也会像他们一样，永远长眠在这里。” 很难想象，林暮寒这样的翘楚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出现了短暂的幻觉。 “放弃？不可能！” 林暮寒恢复清醒之后，又毫不犹豫朝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有七天或者十天那么长，饥饿寒冷疲惫开始让林暮寒的情绪不再稳定。 在过去的那些天，他每天都能看到路边有冻死的翘楚，宛如路标一样指引后来者前进的方向。 他们长眠在黑夜下的冰雪中，当极光闪过夜空时，可以看到他们都很年轻。 长时间极度的孤独、寒冷、疲惫和疼痛，会带给人一种想要结束这一切的冲动。身体状态的恶化带来的心理变化，是所有人都无法摆脱的客观规律，哪怕是心志无比坚韧的修士也不例外。 再坚固的大堤，在大雨和洪水的长期冲刷下，也有溃堤的可能。心如坚石，水滴也会石穿。 孤独麻木的又走了几天，林暮寒的身体状态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神情憔悴，眼神已经不再明亮。 再走三日，林暮寒看起来已经失去所有的精气神，他第一次重重摔倒在冰面上。 他躺在地上，恍惚间看到了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江南春天，看到了炎炎夏日下的葡萄架，看到了秋日温暖的晴空，看到了木屋里温暖的火炉。 只要在这里小小的睡上一觉，一切都将成为现实。恢复成普通人，成为拥有这些习以为常的温暖。 一瞬间过后，什么又都不剩了，林暮寒睁开了眼睛，眼中只有冰冷黑暗的夜空。 风呼啸的在耳边吹着，林暮寒祭出道炉，撑起短暂的时间窗口，煞白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温暖和血色。 很快林暮寒就爬了起来，收回了道炉，继续默默忍受寒冷和黑暗。 道炉无法长久展开，林暮寒摸出了神药，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又给塞回了储物袋。 一颗再美的珍珠也无法给陷入寒冷和饥饿中的人带来生的希望。 他继续朝前走去。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林暮寒遇到了一只雪兽。它长得像狼，实力不弱。 一番搏杀之后，筋疲力尽的林暮寒又倒在了雪地里，右手勒着雪兽的脖子，以断头台的姿势生生将它脖颈勒断。 林暮寒毫不犹豫，对着雪兽脖子大动脉方向一口咬了上去，但只吮吸到了少量冰凉的凝固血液。 雪兽的身体硬邦邦的，像一块冰凉的大理石墓碑。 疯狂啃了两口之后，饥寒无比的林暮寒又恢复了一点生机。他舔了舔嘴唇，短暂休息之后，费力折断雪兽一条腿，背在了身后。 雪兽提供的能量极其有限，聊胜于无，但总好过没有。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林暮寒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他的心脏跳动的又轻又快，这意味着经受过雷劫洗礼的身躯开始接近生机断绝的边缘。 林暮寒再次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地球，看到了熟悉的学校教室，看到了图书馆窗边的小吉，看到了备好晚餐的父母……有个声音在催眠，让他放弃承受当下的生命，回归温柔的梦想。 很快，转眼之间一切都变了，鬼殿带着第四轮回地的修士降临，学校坍塌成废墟，世间繁华化为灰烬，无数人成为鬼殿的养料，林暮寒看到了承受剔骨之刑的竹云，看到了穆文明留下的废墟。 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发生在地球文明身上，决不能！林暮寒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灵气入体，却痛的他眼前一黑。 他缓缓将灵气注入心脏，这一点点冰冷的灵气冰晶让心跳骤然停止的同时，也被他心脏仅存的温热气息融化。过了几个呼吸，融化的灵气不但再度激活了心脏，还能多出一点点的生机去温暖身体。 输出的热量大于心脏自身的热量损耗，这是一个正反馈。 林暮寒赌赢了，他开始利用这点正反馈，汲取更多的灵气冰晶进入心脏，当然代价是痛苦和身体的损耗。 但他躯体坚韧强悍，心脏历经雷劫洗礼，有底蕴去做这件异想天开的事情。 寒夜中的烛火也可以点燃生的希望。 林暮寒继续上路了，第九桥需要极大的毅力、坚忍、勇气和修为，甚至还需要一点小小的运气，这是对修士心境和修为的终极考验。 在最后一段路程，天堑出现了——一堵墙。 冰川在前方遽然上升，形成一堵万米高的绝壁。黑色的岩石上铺着一块块薄厚不一的冰层，光滑坚硬。 林暮寒看到了一些翘楚的尸骸，他们像是一张放大的薄薄的水彩画，摊煎饼一样平铺在冰面上，有些部位还有着3D一样的造型，那是最坚硬的腿骨、额骨和牙齿。 他们是摔死的。 这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生前他们的双手可以劈进厚重的钨钢钢板。 林暮寒看着这一切，拿出来铁枪对着岩壁用力刺了一下，枪尖只在岩石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抬起头，仔细端详了半晌，岩壁上凸起不少，足够落脚，但是需要避开那些挂在岩石表面的冰层，那里是真正危险的区域。 林暮寒尝试刻画一些简单的法阵，来帮助自己更顺利的跃过岩壁，但毫无疑问都失败了，这里的威压可以磨灭一切阵纹。 他休息了很久，并利用这段时间规划好线路，才拿出一个储物袋，将一些灵玉磨成粉末扑在手上，剩余的挂在腰后，然后又将身上的长袍脱下来撕成布条，绑在小腿和膝盖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林暮寒开始攀登绝壁，从这一刻起，他就没有了退路。 绝壁上风雪更大，更冷，林暮寒左手抓住一小块凸起，确定双脚踩稳后，才小心活动下被冻的青黑的右手手指，从腰后储物袋抹上灵玉粉末，扣住了另一个小小的凹槽。 从这个高度往下看，地面无比遥远，遥远的令人心悸。反倒是头顶黑暗的苍穹出现了几点微弱的冷星，伸手可摘，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和安全感。 当然，这种安全感只是一种幻绝，苍穹之高，难以遥测。 到了这个高度，必须全神贯注，不能出现一点失误，否则就会成为冰面上一幅血腥的人体画。 每一次攀爬，林暮寒的手指都传来钻心的刺痛，鲜血混合着灵玉粉末凝固在磨破的手掌表面，这种滋味实在让人终生难忘。 为了保持手指的敏锐触感，林暮寒甚至都不敢给手指包扎。 在第九桥，林暮寒感觉自己再次成为了只有凡人之躯的普通人。那时候的自己，看到那些没有任何保护、徒手攀岩的大神视频，腿脚都会发麻。 一些可怕的幻觉再次出现，但林暮寒心脏泵出的生机让他有了更多的能力去消除幻觉的影响。 …… 漫长而痛苦的煎熬之后，林暮寒终于成功登顶。 他看到有朝阳在远方地平线升起，将脚下的冰层照亮，仿佛预示了死亡过后的新生。 林暮寒踉踉跄跄走了过去，空气已经不再那么寒冷，他可以缓慢适应逐渐浓郁的灵气。 他看到了巨大的七色光扇面在眼前铺开，绚烂多姿。彩虹的源头，一块巨大的冰块三棱镜也逐渐露出了真容。 落仙站在三棱镜下，已经等待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