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这世界
苏亦凡被按着塞进警车里的时候，陈建国正在璃月国际的大厅里隔着玻璃往外看。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少年一点都不抵抗地被警车拉走，陈建国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那是一种本能，多年来商场生涯造就的本能。 陈建国刚才被落了面子，他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从走廊里出来后，陈建国给马所长又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在距离璃月国际两个路口的位置等着。 不管苏亦凡表现得如何嚣张，陈建国总要试试这小子和他背后家庭的斤两。 送完陈新之后，周兵回到陈建国的身边，低声向陈建国请示：“陈总，用不用我去试试那小子？” 陈建国摇头：“不必了，我就是想看看他怎么接招。明天你去给我查查这小子的底，还有他跟陈新到底有什么矛盾。” “是。”周兵不罗嗦。 苏亦凡一点没有坐警车的自觉，像坐观光车一样左右打量。 老警员在前面开车，年轻警员坐在副驾驶上，两个人从后视镜里观察这个应该还是学生的少年。 半个小时前马所长接到陈建国的报警电话，觉得学生打架不是个什么大事，随便派了两个人出来。谁知道那老警员一听说这件事，立刻露出一张苦脸。 “张哥，这多大点儿事，还是给陈总出警，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 被称为张哥的老警员拉着眼皮说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觉得干打陈总儿子的人，会是一般人吗？” 年轻警员一听到这个就不忿了：“那又怎么了？人有远近亲疏，咱们所长既然跟陈总关系好，咱们该帮谁帮谁就是了。” 张哥冷笑一声：“小彭你这就不懂了，关系好他怎么不亲自去？马所长今天可是比谁都闲，他要是亲自去了，卖陈总这个人情有多大？咱们俩去，陈总说不定心里还不乐意呢。” 年轻警员小彭却不这么想：“张哥不是我说你，你这四平八稳的心态是不错，可这样的心态容易错过好机会啊。今天这是陈总亲自打的电话，咱们要是能做个人情给陈总，以后不是也多条路？” 张哥嘿嘿一笑：“那你好好表现吧。” 小彭听到张哥这句话就来劲了，远远的看见陈总描述中的那个少年站在璃月国际门口，恨不得冲上去先给这小子几拳。哪知道苏亦凡超级配合，一句话不说跟着就上了警车，一点都没表现出害怕的模样。 从后视镜上能看见苏亦凡脸上还挂着淡淡笑容，小彭气就不打一处来：“小子你别笑，故意伤人，到了所里有你好看的！” 苏亦凡换了个坐姿，看都没看吓唬他的那个警员一眼。 到了派出所，晚上已经只剩下值班的人了。小彭推推搡搡地把苏亦凡往楼上带，张哥则借口要停车说一会再上去。 整个派出所二楼空荡荡的，走廊里亮着灯。小彭把苏亦凡带到询问室，指了指空地上的一张椅子。 “老实坐好！” 苏亦凡深吸一口气，坐在那张硬邦邦的金属椅子上。 第一次来派出所……好吧今天第一次做的事太多了真数不过来。说不紧张是假的，苏亦凡还从来没直面过国家机构。 紧张归紧张，苏亦凡长年累月养成的沉默习惯让他看上去还是挺冷静的。 这会所长大人居然也在所里值班，小彭先打了个电话请示一下马所长。 “所长，人我带回来了，您说怎么处理？” 苏亦凡心里一阵愤怒——学生打架，报警的一方还不在场，这个警员已经在电话里跟所长商量要怎么处理了，这是有多随便？ 小彭得到所长一个“你看着办”的答复，发现苏亦凡征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不爽顿时疯涨。 正如那句老话说的，人在虚心的时候最容易恼火。苏亦凡盯着小彭的眼神充满了鄙视，让小彭觉得这个少年正在狠狠地嘲笑自己。 “看什么看？你今天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你知不知道？” 苏亦凡盯着这个摆明了想要收拾自己的警员摇头，就是不说话。 小彭怒道：“你别以为不说话就行了！今天不说实话，你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苏亦凡还是不吭声，他的目光比之往rì倔强了很多。 小彭本来打开笔录本已经在写笔录的卷头了，看到苏亦凡这个模样，双手把笔录本往桌子上一摔。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可不客气了！” 第一次在暴力机关接受问询，苏亦凡内心多少有些慌张，但表面山表现得还是很冷静，他看着这个警员小彭依旧一言不发。 小彭是真怒了，他见过不少滚刀rou似的小孩。那些小年轻的目光最多是一种目中无人，不像眼前这个少年这样认真。 这种认真充满了让人不爽的感觉。 小彭站起来，脱掉外套，在暖气十足的问询室里走向苏亦凡。他要把苏亦凡拽起来，好好修理这小子一顿。 苏亦凡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彭走过来抓自己。 夜晚时分，一个人在派出所，面对要修理自己的小民警。苏亦凡觉得一点都不觉得可怕，他想起苏小轻就会觉得这种小事不算什么，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人生以后不会再退让了。不管是面对谁，面对什么事。 看着小彭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想要拽起来自己，苏亦凡才意识到欧拉有多可怕。 ——如果是欧拉来抓自己，自己恐怕早就凌空被拎起来了吧？ 偏偏这个小彭的力气比起那几个在校门口打自己的小青年强不了多少，苏亦凡几乎是本能地反手一抓，握住小彭的手腕，手指顺着他手腕中的骨缝按下去。 询问室里立刻发出一声惨叫，惨烈的程度让人分不清叫出声的是谁。 一阵剧痛之后，小彭觉得自己的整个右手都麻掉了，手指无力地垂下来。 居然有人敢对自己动手？小彭在吃痛之下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苏亦凡，像看个怪物。 苏亦凡没松开抓着小彭的手，他又用力按了一下。 惨叫声被重复了一次。 小彭抬起腿就想踢苏亦凡，却被苏亦凡以腿相挡给震了回去。 苏亦凡这才开始说话。 “我劝你最好搞清楚当时的状况再来问我。”苏亦凡刻意把话说得很装，“连报案当事人都没看见就打算对我动刑，你们执法倒倒是真公正。” 小彭知道自己动手未必是眼前这个看似瘦弱少年的对手，只能拼命使用“眼神能杀人你死一百次了”这种无用的招数。 小彭明显不敢乱动手的态度让苏亦凡不得不感慨，在大多数时候，暴力真的比语言有效得多。 苏亦凡松开手，退后一步。 “我想找报案人当面对质。” 打架的处理级别很低，不算刑事案件，双方对质再调节是很正常的请求。苏亦凡却知道陈新是说死不敢过来跟自己对质的，刚才那一顿乱抽已经让陈新吓破了胆，他绝不敢过来跟自己面对面。 小彭觉得自己气势上居然被一个少年吓到太丢人了，不由得低头整了整衣领，说道：“当事人在医院验伤。” 苏亦凡也不说话，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模样笃定得很。 其实苏亦凡心里也挺着急，他在想程诗雨这通电话到底打通没有。 小彭不甘心就这么让苏亦凡干坐着，打电话问璃月国际的的监控录像取来了没有。苏亦凡听到这个才开始担心，自己打陈新的时候忘记看那条走廊有没有摄像头了。 小彭电话还没打完，有人推开问询室的门走进来。 苏亦凡回头看是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人，一脸的沟壑一看就是酒jīng过度导致。 “小苏同学，你没事吧？” 那个说是在楼下停车的张哥跟在这个酒糟鼻中年人身后，一脸见怪不怪的笑容。 小彭看到这个中年人，立刻站起来一个立正。 “刘书记！” 刘书记摆摆手，说起话来慢吞吞但很有气势：“行了，你们收拾下，让小苏同学走吧。今天的事是个误会。” 苏亦凡不认识这位刘书记，从这两个警员的态度上倒是看得出他应该政法高官，不过是区政法委还是市级的就不好说了。 苏小轻出手非常简洁，她本人甚至都没出面，这位刘书记来到新跃派出所之后简直是说一不二，连马所长都亲自赶来迎接。 马所长想要跟刘书记暗示一下是陈建国报的案，刘书记却大手一挥：“办案要讲究脚踏实地，你们不多了解情况，这样直接抓人是不对的。报案人也不来所里做笔录，连正规程序都不走，怎么能让人民信服？” 这大帽子一扣，马所长也不好说什么了。刘书记这话的意思是说今天他没想借题发挥，要是真发挥的话，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小彭一脸的悻悻，还有点不敢看苏亦凡，生怕苏亦凡趁机跟刘书记说点什么，自己这个工作就算是到头了。 苏亦凡的好人本性还没有太大变化，他也看了看小彭，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感谢刘书记，亲热地叫了刘书记几声叔叔。 刘书记对苏亦凡表现得很热情，又安慰了苏亦凡几句，看事情了解才告辞。没说任何需要苏亦凡记得这个人情的话。 目送刘书记的车走远，那位马所长还想过来跟苏亦凡说两句话打打圆场，却见少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出了派出所大门，走向门口停着的一辆黑sè宝马。 一辆好车，里面坐了三个美丽的少女。 “晚上好，美女们。”苏亦凡从派出所走出来之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不太好打车，能捎在下一段吗？” 苏小轻笑着给苏亦凡打开车门，让他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坐在温暖的车里，苏亦凡轻叹一声：“这世界……还真是不怎么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