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再也不见
第五十四章、再也不见 时间总是把对你最好的人留在最后，毕竟喜欢就像一阵风而爱是细水长流。 秦慕仙和她相差三岁，他们本不会相识。 一切都要从相亲说起。 秦慕仙是95后，她是千禧年的人。 21年春节，秦慕仙过上了自己的本命年，他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努力工作，拼命攒钱，至于脱单，他一直是听从天命，而且他并不觉得一个人生活有什么不好，他喜欢做饭，喜欢去探寻美味；家务什么的更是手到擒来，除了有时候左右手互搏，何必再请个祖宗回来呢？ 单位也有有趣和漂亮的女生，但他就是不来电，没感觉。这可急坏了他娘，看着他的舅老表和姨老表相继结婚生娃，他娘坐不住了。 其实在秦慕仙大四那年，家里就开始准备给他相亲了，但他一直待在省外不回去，家里拿他也没办法，他父母还是挺尊重他的，不会拿生病或者什么借口哄骗他回家。 但疫情的缘故，他不得不回家避难，这样相亲就不可避免了。 秦慕仙也知道自己年龄大了，什么样的年龄做什么样的事。他确实需要找女朋友了，这样父母在村里才不会被人说闲话，如果他再执拗下去，会让人看笑话的。毕竟村里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人都已经结婚了，更有的娃都会走路了。 所以秦慕仙就乖乖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娘说去哪里看姑娘他就去哪里，钱没少花，人情也没少欠，见了四五个。但秦慕仙并没有感觉，除了相亲当天两个人可以聊聊，加了联系方式之后他就不知道怎么聊了，可能因为矜持，女方也不会主动找他聊天，这样也就不了了之。 家里的亲戚知道秦慕仙在相亲，也都助了一臂之力，村里或者朋友家有合适的女孩也都会问上一句，姑娘有意愿的也都把联系方式推给了秦慕仙。 秦慕仙就是这样和她相识的，添加联系方式那天还正好是情人节，他现在还记得他们第一天的聊天内容： “秦慕仙” “赵一帆” ……晚上 秦：“你下班没？” “下班了，你嘞？” “我也下班了。” 赵：“你吃过饭了吗？” “我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 ……又是长时间的无言。 晚上十一点 秦：“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鬼使神差的，秦慕仙发了这么一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她发这个信息，他们从没见过，他也不会去翻别人的空间，所以照片也没看过。 前面他相亲时见过的几个女生，秦慕仙晚上都没和她们发过信息。哦，发过一次，那个女生没回，他也就不再发了。 然后这次对面不但给了他回复，还是一张搞怪的图片：一个狗子拉过被子半遮着脸，上面慢慢出现两个字——晚安。 秦慕仙心里感觉怪怪的，他不喜欢这类图片，他喜欢那种漫画式的、可爱画风的图片。不过，都道过晚安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但是第二天，秦慕仙还是忍不住给她发了信息：“你的图片不好看。” 标准的注孤生的话语，但对面的姑娘似乎不在意。 “你不喜欢这样的图片吗？我觉得挺好的啊。” “不喜欢，我喜欢这样的。”（愣着干什么，上图片啊！） “哦，噢，喔。” 秦慕仙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但姑娘似乎还想多了解他一点，后面就时不时的问秦慕仙一些问题，秦慕仙乖乖回答，对女生，秦慕仙是很尊重的，他很讨厌欺骗，也很少说谎话。 不等秦慕仙回问，姑娘就会把她问过的问题，关于她自己的答案告诉秦慕仙，虽然秦慕仙并不打算反问她，这样秦慕仙感觉特别神奇，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女孩子，跟他以前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秦慕仙得知她比自己小三岁之后，就把她当作meimei对待，因为他跟自己的meimei同龄，而秦慕仙心中理想的配偶是御姐，都说食物链的顶端是jiejie嘛。 秦慕仙自己是有些早慧的，他觉得年龄小的姑娘都太幼稚了，而且事情特别多，那样谈恋爱太麻烦太累了，但她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秦慕仙没想过自己会慢慢喜欢上这个有些憨憨的小姑娘，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她第一次给他发她的工作证件照片的时候吧。 “我的工作证件下来了，不过不好看，拍的太丑了，我本来就不上镜还不给我用美颜，（难过）。” 照片 这大概是秦慕仙第一次收到女生主动给他发照片，所以他摸着下巴斟酌了好久才回复：“脸太胖了，你拍照的时候吸着腮帮子估计会好看一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晚上。 “今天不说晚安吗？” 秦慕仙一头雾水，他并没有每天给她发晚安啊，只是有时候她跟他断断续续聊到十一点左右的时间，秦慕仙才会给她发个晚安打断她。今天上午给她回复过信息之后她就没再理他，秦慕仙还以为她生气了。 “那晚安。” “不对，不是这样说的，重新说。” 秦：“？？？” 然后那个熟悉的狗子又出现了，秦慕仙脸都黑了，都跟她说了让她换图片，还拿这个图片故意来恶心他。然后他就使出了自己的信息轰炸大法：秦慕仙收藏的各种可爱的晚安图片一个劲儿地发过去了，必须得清屏！ 姑娘有一两天没跟他发信息，秦慕仙感觉少了些什么，她是生气了吗？怎么会，一定是工作太忙太累了没时间来烦自己。 后面因为学生考试，秦慕仙忙的飞起，所以就断了联系。半个多月之后，秦慕仙正在下面条吃，电话响了起来，竟然是她给自己打的语音电话，秦慕仙很奇怪，盯着界面，直到响铃最后几秒他才接通。 “喂。” “喂。” ……沉默 秦：“那个，我正在煮面条呢，要不你待会再打过来或者我打给你？” “你就这么不想理我？” “不是啊，我这不是还没吃饭嘛，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我想你了。”声音很小很小，秦慕仙几乎听不出来。 “什么？我这边声音有点杂，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你赶紧做饭吃吧，我挂了啊。” 看着挂断的界面，秦慕仙真的懵了，他是真的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不过他还是上了心的，不管是在大学还是工作之后，除了家里的亲人，女性如果跟他打电话，那就是有事情了，从没有跟他闲聊过。 秦慕仙的性格是怪癖的，他性格就像是精神分裂症病人一样，有时候内向的要死，有时候又可以滔滔不绝。上学的时候除了一个女同桌，他没有其他女性朋友。大学更过分了，一个班三十三个同学，除了他和另外一个男生，其它全是女生，但他硬是没把人认全。还和班长闹登了，班里有个什么事也没人会跟他说，他也乐得清净。 秦慕仙最终还是打了回去：“对不起啊，我那天做的太过分了。” “没事，俺原谅你了，你给俺发了十六个晚安，所以俺就十六天不找你要晚安。” 第一次跟女生聊天时有女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跟她，有些事情真的是个神奇的体验。 “那我以后每天晚上都跟你说。” “嗯！” 他似乎恋爱了。 两个人互相试探着，互相敞开着心扉。 秦慕仙跟她并不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他在省城，而她在老家县城。两人的上下班时间也有些不同，他是教师，她在法院执行局工作。 秦慕仙从买第一个手机起就一直把手机调成了震动，而且上课时他从不接电话，所以他并不能及时回复她的消息，而她也从不在意，她说她自己的工作更是如此，两人都互相体谅着。 她会跟他发外出执行的照片，让他看看乡下的风景，当然还有她。秦慕仙最喜欢的就是她扎麻花辫时拍的那张照片，满树银花不及你笑弯的月牙，这张照片完完全全击中了秦慕仙的点，让他无法自拔。 下乡执行工作是有危险的，她竟然被打了，她是委屈的，明明是为了那个人好，不但不被理解，还被人动手相向。秦慕仙是事后才知道的，也是她偶尔才提及的，秦慕仙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他就想如果他在她身边就好了，他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而不是用些空洞的话。他向来做的多，不喜欢说话。 秦慕仙说他回去见她，她不让，她说等她实习结束回学校后两个人再见面，他尊重她的选择。 她总是提及自己以前上学时不努力，现在也不爱看书，就问爱看书的秦慕仙会不会嫌弃她，秦慕仙一次次告诉她，他喜欢的就是她，而不是别人的样子。 每次当她提及时，秦慕仙绝不会厌烦，他每次的回答也都不相同：“你，我都没看够，看什么书啊”、“你不喜欢看书，那你就喜欢看我呗”、“你不喜欢老老实实的坐着，那你带着我去看世界吧”…… 两个人互相说着喜欢，但从没人开口提“做我女朋友或者做我男朋友”的话，他们都在等待那个时间的到来。 …… “额，你不是说你都快一米八了吗？怎么就比我高个头尖儿？” “你不是说你除了是包子脸，其它地方都瘦吗？我怎么就感觉就脸瘦呢？” 两个人见面之后就相互吐槽，他抱着她，有些重；她搂着他，整个人缠在他身上，要是再高点就好了，还有他的肋骨搁到她了。 “你减肥吧。” “你增肥吧。” 两个人同时说道。 “你不减肥我都要抱不动你了。” “你不吃壮点你怎么抱得动我？” 还是异口同声。 她扯他的耳朵，“我可是小孩子诶，你不是说会让着我吗？” “可是男生都喜欢自己的女朋友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啊。” 其实她不算很胖，跟他体重差不多，都是六十公斤左右，而且她的个子在女生身高里算是高的了，快一米七了。姑娘说的没错，秦慕仙确实只比她高了个头尖，但谁让秦慕仙是个弱鸡呢，平时也很少锻炼，抱起她来有些吃力。 “我都跟你说过我的体重了，你也说你能抱得动的。再说了，本姑娘的身材怎么了，这不大吗？”她揪着秦慕仙的耳朵道。 秦慕仙语塞：“那你不减肥，别怪我看别的女生啊。” “那我陪你一起看，嘿嘿，我有时候也很羡慕她们那样的身材的，不过我才不会委屈自己。” 秦慕仙知道她是个吃货，也知道，她其实不会做饭。 第一次见面，说着些恨不得分手的话，秦慕仙陪着她领了毕业证书，陪着她拍了照片，还好这段时间疫情有所减缓，她的同学还能聚在一起。 秦慕仙和她的同学互相认识，姑娘在她同学中还是比较受欢迎的，有恭喜的，有羡慕的，但说的最多的还是离别的愁绪。 她托家里的关系继续留了在县城，但她和秦慕仙说她坐不住想出去溜达溜达，秦慕仙就带着她去了雪区体验了一次朝圣的感觉；去了壮区看了山水；就是冬天太冷，不想去东北受罪。 两个人都是把年假给用了，所以就很幸运地避过了新年时家人的唠叨。不知是谁给说了出去，反正两边的家人都知道他俩在处对象，秦慕更他娘更是三天两头打电话，说儿子你早点结婚吧，结婚了你爸跟我都算了了一个心事。 但两个人都认为自己还年轻，还想多玩两年，现在还不想结婚。有了对象，村里人的闲话就会少了一点。 两个人都不是特别放得开的人。第一次见面时，两个人除了牵着手，其它的事一直都没出线。 两个人也都很珍惜这段缘分，都在慢慢地释放着自己的热和爱。慢热，是因为怕被辜负，毕竟每一次付出都是倾尽所有。 七夕节，秦慕仙向她表白了，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就他们两个人。那天秦慕仙从省城返回去找她，她也知道他今天会回来，也格外精心打扮了一番自己，可能相爱就是你不说，我已知吧。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吻了她，这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吻一个女生，两人都很笨拙，没有付费剧情。 两人就沿着马路走了很久，夜深了，各自回家。第二天两人还都有工作，而且秦慕仙还要坐车返回。 她喜欢唱歌，会录些她唱歌的视频发给秦慕仙，而秦慕仙却五音不全；秦慕仙喜欢看书，他就会摘抄些优美的句段，写下来拍给她。她喜欢他的安静倾听，他喜欢她的笑，她的活泼开朗，给他安静的生活带来了起伏波澜。 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小姑娘去郊外看花的时候却过了敏，脸上起了好多红点点，她好害怕破相，好害怕秦慕仙不要她。 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秦慕仙请了假去陪她，然后一切水到渠成。 周末两个人本来就会互相奔波见面，这下更值得期待了，他们说着以后，畅想着未来，憧憬他们结婚后的日子，幻想他们年老之后，膝下子孙环绕的场景……。 可是，没有以后啊！秦慕仙消失了。 她是不敢相信的，她懂他的，他骨子里就没有不安分的因子，怎么可能会抛弃她，更何况他的家人还都在。 她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他的同学一个个都问过了，哪怕那些他已经好久都没联系的人她都去问了一遍，希望有个奇迹。但他真的无影无踪了，没有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就像从不曾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她憔悴了，一次晕倒她被同事送进了医院，医生告诉她，她怀了宝宝。那一刻，她痛哭，这个好消息他听到了一定会开心地蹦起吧，毕竟他那么喜欢小孩子。 查出了身孕，她家里人却发愁了，秦慕仙要是还在还好说，可是已经找了两三个月了还是杳无音信，警察那边虽然还在努力，但希望并不大啊。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她家人劝她打掉孩子，她还年轻，未来还很长，没必要为了一个可能已经不在的人去受苦受累。而且，生了孩子，说出去就不好听了，以后再找婆家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不听，她是不相信他已经不在了，说好的要携她的手，敬四方来宾的酒，说好的要掀她的红盖头，说好的要生个可爱的女儿，说好的一起变老呢…… 她怀了身孕的事并没有告诉秦慕仙的家人，因为他的家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听说他的奶奶已经病倒了，mama也快要疯掉了，所有的压力都在他爸爸身上。她是不想麻烦那个未来公公的，但被家里人逼急了，她只能向未来公公求助。 公公听到消息时就急了，安慰她说不要急，他马上就赶过去。儿子可能没了，那这个可能的孩子他是一定要保住的。 到了她这里，公公几乎是哭着跟她说话的，他哀求她把孩子生下来，而她也是想要这个孩子的。但她家里人看不下去啊，虽然他们也是为了她好。双方动了手，警察登了门，但还是让他们协商解决，毕竟这是家事。 她跟着公公去了那个家，她守着他的遗物郁郁寡欢，她也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好啊，但她怎么能开心的起来。 孩子早产了，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这样也好啊，可以去见你了”。 没了求生意志，她带着孩子去找他了，却始终没见着他。 她走的那天，他的奶奶怕她在路上孤单，就陪着她一起走了。奶奶要给她探路，要替她呼唤他的名字，因为她带着孩子呢。 …… 天亮了，阳光越过树梢照射过来有些刺眼，照在秦慕仙的脸上，照在她的坟墓上。 人世间的面，总是见一面少一面。 你错过某次回头，于是这一辈子，泛黄的书本，厨房里的灶台，小巷的藤椅，所有你熟悉不熟悉的场景里，你便再也找寻不到错过的那道身影了，从此，目力所及的，都是她的影子，可望不可即。 你试图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对抗悲伤，用所有的负面情绪向这个世界说着你很彷徨，只是时间不懂转圜，岁月不知苦痛，你错过的便过了。或许，上帝会蹲在你身边，摸着你的脸，但他只是笑着说，孩子，你真的错过了。 除外，别无其他。 这人世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而后的多年，你便只能够回想你和她曾在哪里留下过足迹，回想着自己曾和她说过什么话语，轻轻凭吊，你唤不回它们，而它们也带不走你，你们就一直拉扯着，眼泪是维系你们之间关系的唯一媒介。 每一次离别都要好好说再见啊，此生能够相遇是一种缘，无论以什么方式，也许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再回头，那人已不在。这世间从没有什么来日方长，许多人都是乍然离场。这辈子太短了，短到我们根本来不及说再见那人就已不在了。 秦慕仙静静地站着，站着，似乎要站成永恒。他还没跟她说再见啊，她怎么就离开了！以前她总说会相见的，所以两个人相爱的时间很短很短，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忘记啊！ 我们总说来日可期，可是我们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 我回来了，你却不在了，我好想见你的啊。我都没说再见，你为什么要离去啊？！ 秦慕仙在心里一遍一遍呼喊她的名字，除了鸟鸣虫叫，再无回音。他们只有死别，再无生离了。 秦玉梅看着自己的哥哥，一夜之间，他白了头，银发和灰发相互掩盖，眼角的皱纹也明显可见。 她能怎么办呢？奶奶去世她看着，嫂子去世她也看着，妈和爸去世她还是看着，她无能为力啊。如果不是爸临终前的遗言，让自己等着他，她恐怕也早去了，这世间，她早已呆够了。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你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千与千寻》 PS：今天就一章，另外秦慕仙和赵一帆的故事我写成了一本10万字左右的言情，可能还不如这章精彩，所以只能给自己看了，就不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