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太仓

    形成了统一的见解，徐开地再向王虎交代了一些行动的细节，双方便在巡检司外分到扬鞭，剩下的官兵也被徐开地带在了身边。

    周奎跟着徐开地行动起来已经轻车熟路，熟悉了这边镇子上百姓的处境和性情，又有了黄家岭行动的经验，双方行动起来，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

    到了第二日午时，两人回到巡检司外的约定地点集合，两人合谋将常熟城南端的巡检司端掉之后，才拖着疲敝的身躯回到了黄家岭，撤回孟斌一队人休息，徐开地亲自带了一队人外出游探。

    这次行动，他们一路刻意不走官道，避开了村镇的位置，走了山涧的小路，行走一个时辰，休息一刻钟，一路往东南至太仓州方向巡视，记录沿途的村镇位置，却是并没有发现成规模的官军队伍，夜幕降临时，才回到黄家岭。

    队伍已经扩大到四百多人的规模，经过半日兴奋的相处交流，相互之间也放下了芥蒂，知晓跟着徐开地能赚银子，还能分到田地，关键是还不怕官府将田地抢回去，不由得头脑一热，异口同声说徐开地的这般那般好。

    官府方面，这么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让徐开地有些纳闷，对于底下这些张罗回来的人，他心中也是清楚得，现在他们连连胜战，占尽天时地利，众人也无甚伤亡，头脑正热，自然热情高涨。

    但这些情况在他看来，都只是假象，只需要遇到一场硬仗，便可将他们全部打回原形，加上后来，有人还丛带回来的那些巡检司的降兵之中，问到了另外一道消息。

    苏州城东北一带，之所以防守薄弱，一个自然是没有人会想到，会有人敢在常熟城杀官起义，第二个则是，江南十府巡抚张国维同巡抚御史王一正在鹗修吴江石塘，调用了大批的人手，才至于此。

    徐开地对于这位张大人无甚了解，只能从别处肆意打听，最终得知这位江南巡抚在崇祯七年，流贼想要祸乱江南之时，留下的种种英勇事迹，心中不敢轻敌，将他视作了他们此行最大的敌人。

    为了保险起见，徐开地打算接下来的几天，先不急着再扩大队伍编制，而是静下来将底下的兄弟训练成型，在沿既定的路线，去考虑攻取太仓州的事宜，只要掌握了常熟城和太仓州两城，控制住这两城沿岸的码头和港口，他们就能聚得出俯瞰整个苏州府的势头。

    当天晚上，徐开地便召唤来了所有能拿主意的兄弟，还将会议扩大到了梁大牙和几位新招揽来的几位头目身上。在会议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王虎素来胆大包天，而且对徐开地是言听计从，自然第一个答应。

    梁大牙又对王虎马首是瞻，也没有任何异议，周奎孟斌两人稍作一番思考，事到如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已经毫无退路可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搏，或许真的能够搏出一片新的天地，也是同意。

    其他的人，大概也是这个想法，加上徐开地在会议上，多次征求他们的意见，让众人站出来，出谋划策，实在是平易近人，倒也让好几个人，生出了一种，就算有可能会失败，也愿意跟他拼一把的心思。

    最终，会议形成了统一的意见，徐开地让众人回去，一直休息到第二日午时，用过饭后，才所有的人召集了起来，开始重新整编队伍。

    队伍发展到了这个规模，一个黄家宅院已经容纳不下，他只能占用了周围的几间房屋，让他们住进先前被抄家的那些财户家中，那些屋子中，都没有见过血，又都比他们原来住的屋子要宽敞，镇上百姓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另外，他还让镇子上的人，给他赶制了八面赤旗，当做是他们的指挥旗帜，用长木棍绑好，那回到黄家宅院中。

    重新整编的队伍中，徐开地才真正沿用了当初在应天府上，跟老马商量时，写出的组织结构安排，将从四个镇子上，征集过来的，三百六十四人全部打乱，分作了十二人一队的队伍。

    周奎、孟斌仍作甲长，手下各执整领一队人马，不过他们还多了一项任命，徐开地将他们队伍中所有的战马都集中了起来，分发到他们两人和同其部下手中的，换成了从巡检司中抢来的弓箭，将他们改编成了弓箭手。

    另外，他还将两位老兄弟提上来当了甲长，并拢在周、孟两人的队伍中，形成一官，任用段玉成当了官长，副官长暂时不设，所有的战马，集中起来，拢共有六十四匹，选出四十八匹健壮的马儿，组建了一队先锋兼职侦查的队伍，由王虎这个先锋官率领。

    梁大牙也被起用到了甲长，徐开地将四队三镇征来新兵和巡检司内愿降参军的兵卒混杂组建起来的队伍，分到了他的手下，连同另外两位当甲长的老兄弟的队伍，皆配以腰刀或是长枪一类的短兵，并入到王虎麾下的先锋阵营中。

    至于再往下的队长，则是大多数都换作了这些新人队伍中，由自己推举出来的人担任，再在各位甲长身边配一位扛旗者，至于剩下的人，则交由潘石率领，当了押运粮草的后备军。

    四百多人的队伍，如此安置下来，再经过几番调整，所有的人都提不出半点建议来，心中不由得对徐开地又添了几分敬佩之情。

    整编完队伍，剩下最重要的，便是训练事宜。至于先锋营的队伍，徐开地放心交给了王虎军政一把抓，他只听每日的训练汇报，而段玉成这边，由于涉及到弓箭还有几支火铳这些技巧性较强的武器，便有徐开地亲自指导训练。

    按照他的推断，能够留给他们训练的时间不多，在吴江一带治理太湖之水的张国维，若是收到动乱的消息，大概率会第一时间调兵北上，而且十有八九，太仓州那边的军队，也会前往投奔，形成更加强有力的攻势。

    从整军到出发再到行军至常熟管辖区域，五天左右的时间，一名足够优秀的将领，应当能做到。

    就算除去消息传播过程中的消耗，留给他们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三四天，如此短的时间，想要让段玉成手下的这一官人，个个成为百步穿杨的弓箭手，那当然是不现实的，毕竟追究到历史上，除去极少数天赋异禀者，更多的神射手，都是是通过大量的训练，和多次的实战，积累下来大量的经验，才能扛得住这种名头的。

    徐开地也不奢望他们能够成为神射手，他只让队伍中，懂得用弓箭的猎户，教会了众人张弓搭箭，稳住架势的本领，剩下的就是，计算出这些弓箭、火铳的有效射程，并且教会众人用大拇指去丈量目标的大概距离，让他们只对有效射程之内的目标进行攻击。

    便是如此，三日的时光转瞬而过，但领徐开地感到意外的是，连日派出的探马，竟还是没有收到任何的风声。

    匆匆忙忙将手下的人训练一通的王虎，找到徐开地问道：“甲哥儿，怎么回事？难道那鸟怂怕了不敢来了？”

    徐开地本也是一连愁容，见他过来，勉强松弛了一些，苦笑道：“你这说的什么鸟话？不敢来是不太可能的，你别看现在的明廷，像极一头沙漠中垂暮的骆驼，但它身上骨骼都还是硬的，倒下来随时砸死人。

    莫要忘了，我们在滁州城外吃了多大的亏，明朝廷中，善战者还是大有人在的，就是掌权者经营不当，这下我们也与在闯营中不一样了。

    以往打掉了人，可以向上面要人，现在我们手中，抓着四百多兄弟的性命，一切行动都要慎之又慎，一招错，可至全盘错，然后满盘皆输。”

    王虎点点头，憋着没有说话，跟着徐开地一起来到了黄家岭外，临时的训练场中，看底下的兄弟训练。

    来来回回走了一大圈，王虎最终还是没有憋住：“罗老爷都说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都信得过你，跟着你闯荡，不管成败，不论对错，都不会后悔。”说完，大概也觉自己说出这般文绉绉的话颇为自豪爆了句粗口。“大丈夫死求当家那般朝天含笑，甲哥儿，尽管放手去做吧，看看我们能闯出什么样的天地来。”

    这段时间下来，他rou眼可见的，比在闯营中生活要痛快得多，思想觉悟和形象都和之前大有不同，徐开地莞尔一笑，心中翻滚出一斗热血。

    又是一日一夜，没有收到探报。

    初步的训练计划已经完成，再去设计第二步详细的计划，徐开地担心对队伍体力损耗太大，便没有去实施。

    到了第四天，徐开地决定主动出击，晨早起身，王虎身先士卒，用冷水浇了头，人力马力，经过一夜的修整，这时候都是精神抖擞。

    动军之前，徐开地作了一番讲话，王虎率先领先锋游骑在前，徐开地领段玉成一官兵卒坐镇中军，潘石领五十余兄弟，羁押粮草，弃了黄家岭，整装出发。

    有条不紊，直投太仓州方向。

    苏州府地域，徐开地这天下来，详细研究过，多是湖泊水地，往南前往苏州府城，进易退难，而且面对这等大城，他们这四百多的人马，根本就是扶摇撼树，所以他没有选择南下反而选择东去。

    这也符合他当初既定的计划，根据他们几天前，往太仓州官道上记录的情况来看，徐开地下令，一路上都忍着没有对那些容易被包围的镇子动手，之针对遇上的沿山而建的镇子。

    根据对常熟城东南方向的那次行动的经验来看，每拿下了一个镇子，按照他们的招揽标准，大概能够让队伍添一百来号人，沿着官道一路往东的途中，徐开地标注了四个镇子，进入太仓州管辖区域内，还标注了一个。

    正好在太仓州西边再攻下一个巡检司，当做他们的军备补充点，他就能纠集到近千人逼近太仓州主城。

    一路上，他们选择走小路，晓夜行军，闲暇时间，底下的人用作修整，养足精神，几位领兵头目，常常被徐开地召集到一起，反复确认周围的情况，针对攻取太仓州商定计划，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沿途一路，他们遇到了几波流离在外的乱民，徐开地没有将他们屠戮，只是赶着他们往北走，待到他们入了太仓州境内，夺了一个巡检司，才终于得知了那位江南巡抚的消息。

    怪不得他们一路往东，探不到对方半点风声，原来张国维在受到了常熟城的军报之后，当即在苏州府上召集了当地卫所的人马，根本没有想太仓、嘉定一带的地方要人，直接带着人从西南方向扑向了常熟城。

    听到这道意外的消息，徐开地这支稚嫩的赤军，高层还是震动了一下的，但很快他们便在徐开地的引导之下冷静了下来。

    对方这一步，的确没在徐开地的计划之内，但显然徐开地的计划，对方也没有预料到，他们在常熟城外，没有留下什么人马，只在黄家岭中，藏了部分粮草，张国维就算真到了常熟城，也肯定不会想到，他们已经将东南边的几个镇子分了土地，只要他们迅速拿下太仓，便可引得对方急转而下。

    这对于徐开地来说，还很可能是一件好事，没有了苏州府城作为屏障，对方再厉害也只是一支野战军，到时候，若自己拿下太仓，再败了这支队伍，将这位江南巡抚拿下，那不就等同于半个南直隶成为囊中之物？

    向身边的兄弟解释完这一切，徐开地当即让底下的兄弟去询问，在这巡检司中的降兵中，找到了与太仓州城守卒相熟之人，这下无须这等角色再跪在徐开地面前，求着他放自己进城中当内应，徐开地还要逼迫他如此做，可谓是如有神助，再是急行半日，太仓在望。

    南直隶，苏州府太仓属县，立于昆山以东，镇海卫依山而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