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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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清钰忙完了手头的论文,关电脑前习惯性地搜索关于季侑言的消息时才看见连续好几条季侑言的热搜。 她看见“季侑言遭遇裸男袭击”这个词条,心咯噔了一声,再点开看见广场上季侑言挡着脸,被景琇和另一个女人艰难地扶着上车、脚步虚浮的视频,顿时六神无主、手脚发软。 她立刻抓起一旁的手机给季侑言打电话,好在电话在她的祈祷中接通了。 季侑言再三安慰她没大事的,但钟清钰听她说破了头还伤了骨头,知道她一贯报喜不报忧,到底是无法安心,一定要亲自来看一眼。 不论之前电话里有过多少不愉快,来自母亲久违的关心,还是让季侑言觉得心头发热。所以虽然觉得没有必要,见钟清钰坚持,她也没有过分推脱,答应了下来。 她刚挂断电话就看见景琇推门回来了。景琇神色间带着疲倦,看着她的却眼神很柔和。 “感觉还好吗?”景琇在季侑言的床旁坐下,目光落在季侑言用三角巾固定着的左臂上。 季侑言看出她的担心,动了动左手手指头,故作轻松道:“你看它感觉像不好的样子吗?” 景琇紧张地握住她的手,“别乱动。” 季侑言轻笑出声,忍着酸痛用大拇指摩挲景琇的手背,“没事的,医生也说可以适当活动的。”她顿了一下,转移景琇的注意力道:“阿琇,我妈看到新闻了,放心不下要过来看看。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我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好不好?” 这段时间,虽然在恋情这件事和钟清钰依旧有口角发生,但季侑言感觉钟清钰的口风还是松动了很多。她觉得等钟清钰真的看见景琇了,一定会折服于被景琇出众的魅力。 然而景琇的反应和她预料的不一样。她微蹙着眉头,欲言又止,像是为难的神色。 季侑言以为她可能是不愿意,连忙改口体贴道:“没关系,阿琇你要是没有准备好我们就等下次。说起来你这几天应该全心放在演出上的,也不适合分心……” 她话还没说完,景琇轻声打断她道:“不是这样的。” 她定定与季侑言对视着,咬唇坦白道:“言言,我见过他们了。”她的目光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忐忑。 季侑言错愕。 景琇垂下眼睑,声音低哑道:“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也没和你商量,我给他们写信了。两个月前,你爸爸托人告诉我,想见我一面,我就去了。是我自作主张。” 她本不想告诉季侑言这件事的,可是她现在有一些怀疑无法自我疏解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让季侑言像从前一样一无所知地承担这些问题积压下来的后果。 “不要道歉,我只是很惊讶,一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季侑言回过神,伸出右手覆在景琇放置在薄被上的柔荑上。 她知道景琇一定是想帮自己取得父母的认同才这么做的,她怎么舍得怪她。 她深知景琇的为人,更知道自己父母的顽固。联想到景琇刚刚为难的模样,她语气急切道:“阿琇,我爸妈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他们是不是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景琇望进季侑言盈满心疼的眼里,想到季长嵩和钟清钰对她的冷言冷语,鼻头涌起酸意。 她艰涩道:“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很不看好我们。” “言言……”景琇迟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沉郁,“他们认为我保护不了你,给不了你真正的幸福。” “我当时觉得刺耳,反驳得振振有词,可是我现在有些不确定了。”她吐露心声。 可这样的可能要放开季侑言的怀疑都让她心疼得像被什么撕开了一般。内疚与不舍像钝刀一样在她的伤口上来回搓磨。她试图从季侑言的手下抽回手收握起拳头,克制自己不要太过失态。 季侑言却紧紧攥住了她想要逃离的手,颤声道:“不确定什么?” 手上传来的大力,是季侑言显露无疑的不安。景琇心上又是一阵尖锐的痛。 她逼着自己直视季侑言,哽声道:“言言,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要你勇敢,可你勇敢后,我却护不住你。我只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我受伤。”她长睫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我真的是你的最优选吗?” 她偏过头试图擦干泪水,像是在问季侑言,更像是在问自己。 是不是最优选这个质疑,复合前她就在问自己,季长嵩质问过后就更常在她心间徘徊。她一直努力地相信自己,直到刚刚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侑言在她眼前倒下,她的心理建设彻底崩溃了。 景琇的自我怀疑像是利箭直穿季侑言的心脏,让她一瞬间也痛湿了眼眶。她舍不得看景琇这样脆弱的模样。她看着景琇,有一瞬间像看见当年的自己。 这个问题,和景琇分手的那一年她也问过自己。 她忍痛要坐直身子靠近景琇,景琇连忙站起身去扶她,季侑言却在她俯身下来的时候抬起下巴吻她眼角的泪水。 好苦,苦得她心都要碎了。 “阿琇,你记得你和我说过吗?我爱你,就是你最大的底气。”她盯着景琇近在咫尺的美丽眼眸。 景琇凝视着她,心弦颤动。 季侑言撑着手往左挪动身子,柔情似水道:“阿琇,坐上来。”她抬手轻勾景琇的腰。 景琇站不稳,怕压到季侑言,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坐到床上,坐进了季侑言的臂弯里。 季侑言圈紧景琇的腰,仿佛这样才能弥补她心底里的不安感。她的声音幽幽远远,像是从回忆里传来的,“你知道当年你提分手,为什么我没有任何挽留地就答应了吗?” 景琇心提了起来,侧目去看季侑言。 这个心结,曾经横亘在她心中许多年难以释怀。最开始她以为季侑言是不爱了就等着她这一句分手了,后来她以为季侑言是累了不想在一起了。毕竟爱是一回事,适不适合在一起是另一回事。 “你相信过我当年迟到的理由吗?”季侑言带着一点苦笑的意味。 景琇双唇嗫嚅,无法欺骗季侑言。 那一年她从高空坠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在昏迷前吐着血打了唯一一通电话——打给季侑言的。 是季侑言助理接的,说季侑言在拍摄中,不方便接电话。 她痛得口齿不清,连一句完整的“我很想你”都说不清晰,是姚潇看不过哭着在她旁边帮她传达了她出事故了、让季侑言快回来的消息。 彻底失去意识前,姚潇还在鼓励她,姐你不要睡,姐你振作起来,季姐马上就回来了,姐…… 她听进去了。虽然很疼,但她想她一定要醒过来。她好久没见到言言了。 可她努力地醒过来了,环顾四周,却依旧没有看见那个最想见的人。 母亲看穿了她寻找的眼神,告诉她季侑言护照丢了,周末大使馆没开门,所以她滞留在意大利了。 多么巧合的事情。 就像和她约会没时间却能有时间和绯闻对象共进晚餐的巧合;就像恋爱周年日她总有工作的巧合;就像她过生日她车子半路抛锚过了零点才能回来的巧合。 这一次是第五天蹲班的媒体逐渐被控制住后,季侑言安全地低调抵达医院的巧合。 “你没有信过对吗。”季侑言是肯定的语气。 景琇看着她脸上的自嘲,喉咙哽得发疼。“对不起,言言,对不起,我……” 季侑言抵着她头低柔道:“我不怪你,是我以前瞒你太多,让你对我失去了信任。” “我的护照是真的丢了,或者说,和汪珺婵翻脸以后我才反应过来,当年我的护照应该是被她故意弄丢了。” 那一年她在意大利拍摄广告,中午助理就接到了景琇出事的消息,可汪珺婵却把消息压下来了,直到晚上她彻底结束拍摄才告诉她。 宛如五雷轰顶,季侑言晃了一下身子,险些踩空从台阶上滚下去。那时候已经距离景琇打来那一通电话八个小时了。 她疯了一般地要回去,汪珺婵说帮她订好了两个半小时后的飞机。她颤抖着手拨打景琇的电话,电话通了,是蒋淳接的。 蒋淳说景琇在做手术了,情况不是很好,问她在哪里。她痛断肝肠,又慌又急又无能为力,哭着回答蒋淳自己还在去机场的路上。蒋淳沉默了好几秒才再次开口告诉她医院地址。 季侑言从蒋淳的沉默中听出了她无声的不满与质疑。作为第一个知道的人,八个小时了,她居然还在去机场的路上。多可笑啊。 她也觉得自己可笑。她红着眼怪罪汪珺婵没有告诉她,可汪珺婵也振振有词。她质问季侑言当时就知道了要怎么样,抛下拍了一半的广告不管了吗?违约金怎么办?后续怎么办?以后怎么办?况且她也第一时间查看了机票,发现航班转换来转换去,最后抵达的时间差不了三两个小时,权衡再三才做的这个决定。 以后怎么办?没有景琇,还有什么以后。她吼汪珺婵。 汪珺婵见她崩溃得不成样子,安抚性地和她道歉了。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了换登机牌的时候,助理和她说,护照丢了。 季侑言的天彻底黑了。她像疯子一样在机场里乱窜,抛下了所有的体面,又哭又闹地求汪珺婵、求地勤、求警察,求大使馆的保安…… 可是周末了,大使馆不上班,签证补不了。汪珺婵说没办法。 周日那天,她们终于央人找大使馆开了紧急通道,特别处理了她的签证,让她搭上了回国的返程。 等待的那段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痛不欲生。 她终于人不人鬼不鬼地来到了景琇所在的医院,在快到病房走道上被景舒榕截住了。 景舒榕说有话要和她说。 景舒榕直截了当地表示她和景琇不适合,希望她能再次慎重考虑和景琇的这一段恋情。 她说景琇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家庭心理医生做评估后说,景琇的心理健康情况很糟糕,要考虑接受心理干预了。景舒榕很确定景琇心病的来由是她和季侑言这一段不平衡的关系——景琇爱得太深太没有自我,季侑言爱得太浅太过自我。 她问季侑言,如果在一起这么不幸福,还有勉强继续、互相折磨的必要吗? 季侑言几天几夜都没合眼好好睡过了,完全是靠着意志撑到了医院。她头脑昏沉地无法思考,懵懵地在想,她怎么就不够爱景琇了?她想变得更好有错吗?她们为什么就是要用有色眼光看自己? 她很不服气,很不甘心。她不想放开景琇不想失去她。 可她推开病房的门,看见病床上气息孱弱、奄奄一息的景琇,她脑中绷到极限的那根弦断了。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自责、心疼、自我唾弃淹没了她的心扉。 是她把这个光芒万丈、明艳夺目的那个女孩折磨成这个样子。 是她无能垃圾,卑微如蝼蚁却又不甘平庸伤害了景琇。 是她配不上景琇。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还是甜的。真诚脸.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