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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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葛家确实是富户。 一家六口人,个个保养得宜,穿戴讲究。 葛继才的祖父身体孱弱,咳嗽不断;其母稍显壮实,其父与葛继才极为相似,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有就是十二岁的弟弟和七岁的妹妹了。 纪婵飞快地把他们打量一番,问道:“张家娘子,若要本官做主,需打开张姝的尸体进行检查,你可愿意?” 那妇人愣了一下,“打开身体?” 老郑在一旁补充道:“纪大人是女子。” 葛继才蒲柳似的身躯微微抖动一下,劝道:“岳母,姝儿已经去了,她生前那么美,你忍心让她遭受分尸之苦吗?” 张王氏犹豫了,看向自家男人,“他爹……” 张姝的父亲目光坚毅,给纪婵磕了个头,说道:“人都走了,留个皮囊有啥用。 大人验吧,我们不能让姝儿死得不明不白。” 纪婵松了口气,说道:“二位放心,能不动的地方本官不会动,除头发之外,其他地方我会处理好的。” 葛继才终于跪了下来,于是葛家一家子都跪下了。 他说道:“二位大人,张姝是我葛家人,要不要验尸是我葛家的事,他们无权答应。” 李成明讥笑一声,道:“你不要忘了,你一家都是嫌犯,张家夫妇才是原告。” 他看向葛家其他人,“你等阻挠验尸,是打算认罪伏法了吗?” 葛秀才闭上嘴,面如金纸。 葛家人被分开关进几间倒座房。 老董安排人手留下看守,其他衙役一起把棺椁抬出去,放上平板马车,从南城门拉出去,去了义庄。 此时临近正午,阳光正好,解剖就在外面进行。 纪婵穿上防护服,戴上口罩和手套。 小马等人回避后,她脱掉了死者张姝的衣裳。 张姝死于前天晚上凌晨,眼睑结膜有针样出血点,脖颈上的黑紫色的索沟完全如老董和牛仵作所描述,符合自缢的死亡征象。 死亡二十四个时辰以上,尸僵有所缓解,手臂和腿部的尸僵被完全破坏——在死后四个时辰左右破坏尸僵,尸僵便不会再次形成——凌晨自杀,早晨发现,与葛家的陈述一致。 尸斑指压不褪色,多半集中在下半身。 死者的手臂、胸腹、腿上有十几处淤青,系生前伤,这说明她被葛家殴打,或者与葛继才等人对打过。 两侧腋下有两道可疑的大片淤青。 纪婵给尸身盖上蒙尸布,小马和牛仵作过来帮忙,其他人远远地看着。 小马剃掉死者的一头乌发,纪婵发现其头顶上有两处出血,一处是一条长约两寸的口子,按压时有骨擦感,说明颅骨有骨折。 另一处是伤口周围的头皮有大范围的出血。 这是帽状腱膜下出血——撕扯头发所致。 纪婵对李成明说道:“葛家人撒谎了,这种出血应该是有人抓着张姝的头往墙上撞导致的。” 她做了个揪住头发往前撞的动作。 李成明点点头,道:“如此,葛家人确实有谋杀嫌疑。” 纪婵明白他的意思,仅自从这一点,锤不死葛继才,葛继才一定会狡辩。 她说道:“不单单如此。” 她把蒙尸单打开,压住胸上部分,抬起死者的手臂,把腋下露出来,“李大人瞧瞧这个。” “好。” 李成明没有刻意回避,大大方方认认真真地看了,问道:“两边对称的?” 纪婵点点头,“在下猜测,张姝被撞昏后,呈假死状态,葛家人以为其死了,害怕了,便想营造自缢假象。 他们在房顶上挂了绳子,却发现死者太沉,架不上去,于是就有人想到了折中的法子,把人吊在架子床上。” 李成明想了想,摇摇头,“纪大人的推断有一定的合理之处,但不合理之处同样很明显。 须知,葛家人虽不强壮,但两个男人吊起一个女人完全没问题。” 纪婵辩解道:“葛家人杀了人,吓破了胆,未必能吊得上去。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推断,其他可能性也有。 回去后,李大人不妨查查房顶,看看顶梁上有没有绳索悬挂摩擦的痕迹。” 李成明道:“言之有理,那这尸检……” 纪婵道:“人确实是吊死的,颅腔就不开了。 但还有一处需要仔细验看一下,请大家再回避一下。” 李成明带人去了义庄里面。 纪婵打开蒙尸布,分开死者的双腿,仔细检查了张姝的下体,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张姝的处女膜根本就没破! “太冤枉了,太冤枉了啊。” 她一边给其穿衣裳一边骂道,“葛继才就是个废物,王八蛋!” 小马见她生气,在窗边问道:“师父怎么了?” 纪婵道:“张姝新婚夜没有落红,不是因为她不贞洁,而是她根本就还是处女。” “啊?” 义庄起整齐划一地响起一阵惊讶声。 老董道:“这怎么可能?” 纪婵冷笑,“为什么不可能? 葛继才瘦小枯干,不是很正常吗?” “他无能,自己心里没数,却硬要诬赖人家姑娘不清白,畜生不如。” “即便他能,也有女子因为运动、外伤,或者其他原因造成不能流血的事实,未必就是不贞洁。” “咳咳……”一干男子面色尴尬,想听,又不好意思听,纷纷干咳起来。 “师父,师父……”小马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赶忙拦住纪婵。 纪婵一摆手,“我是仵作,不在意那些。 这种事不好在国子监公然讲,但你们能明白明白也是好的,希望你们回去后可以告诉妻子,让妻子告诉女儿,让女儿告诉手帕交。 知道的人越多,这样的惨事再次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小。” 男人们沉默了。 纪婵知道他们听进去了,给张姝穿好衣裳,打了一躬,说道:“虽然我们救不了你,但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 一行人回到南城丁香胡同。 老董架了梯子,亲自去看西次间的房梁,惊讶道:“二位大人,果然有绳索摩擦的痕迹,而且是新鲜的。” 李成明朝纪婵拱了拱手,“纪大人英明。” 纪婵道:“上吊吊房梁,是人们的惯常思维,如果葛家人真把张姝吊到房梁上,张王氏说不定就相信他们了。” 捕快把葛继才等人从倒座里放了出来。 张王氏与其夫君也来了,大门外还围了不少张家的亲朋好友。 纪婵问道:“葛继才,我且问你,张姝死的那天,你有没有打过她?” “啊?” 葛继才眨眨三角眼,思忖片刻,拱手道,“大人,不是晚生打姝儿,而是晚生与她打起来了。” 纪婵道:“是吗? 既然如此,你脱下衣裳给我瞧瞧,咱们验一下伤。” “这……”葛继才好不容易有了血色的脸,又变白了。 老董上了前,“来吧,葛大才子。” 葛继才抓住双臂,忙忙说道:“不不不,大人说得对,晚生当时生气,确实打了她几下,但人真不是晚生杀的啊。” 张王氏顿时疯了,“所以,她脑袋上的伤是你打的是不是?” 葛继才抖了一下,“不不,不是,是姝儿自己撞上去的。” 纪婵的目光在葛秀才的祖父、父母、弟弟妹妹脸上一一扫过——祖父年迈,妹妹年幼,二者皆是一脸茫然;父母和弟弟脸色灰败,细看之下,身体都在打摆子。 纪婵心里有了底,继续问道:“不是你揪着她的头发往墙角上撞的吗?” 葛继才哆嗦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其母,拨浪鼓似的摇摇头,“没,没有的事,绝对没有!” 纪婵冷冷地笑着,“她的头皮都快被你撕下来了,怎么会没有呢?” 李成明道:“不说也不要紧,张姝头上有伤为证,还有西次间房梁上的新痕迹为证,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他提到房梁上的痕迹,葛继才懵了。 李成明道:“来人啊,全部押回去,一人赏一百大板,谁先招就先放过谁。” 一百大板打下去会死人的。 “娘。” 葛继才猛地喊了一声。 葛继才的娘猛地站起来,扑向葛继才,劈手就是一巴掌,“喊什么喊,没听仵作说,那不干不净的死娘们儿是吊死的吗? 她上吊跟咱家有什么相干!” 葛继才被打精神了,恢复了一些镇定,呐呐道:“对,她是上吊死的,跟我们葛家没关系。” 李成明是办案老手,立刻给老董使了个眼色。 “行吧。” 老董提起葛继才的弟弟往外边走去,“你们不嫌麻烦,我也不怕麻烦,咱们到大堂上说去。” 那男孩也就十二三岁,吓得大哭,“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娘跟嫂子打架,不小心把人摔死了,我哥才把她吊上去了,我什么都没干,你们不能打我。” 纪婵不再客气,一脚踹在葛继才面门上,“她那时还没死呢,你个畜生!” 葛继才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哭,纪婵又把他拎了起来,“我刚才验过了,她仍是处子之身,不过是你细小无能罢了,废物!” 她面向张王氏,大声道:“你女儿是清白的。” 张家人和张王氏夫妇“嗷嗷”叫着冲上来,对着葛家人又打又骂,院子里一片混乱。 等老董老郑稳定了局面,葛继才和其母亲已经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