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想要的东西
就在许安阳在古都饭店和徐杰会面商谈事情的时候，在华工一号门外的华丽园餐厅，王雅曼正在包间里等候着赵正明的到来。 王雅曼有些坐立不安，上一次两人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订婚的时候？还是什么时候？王雅曼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曾经以为多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人，突然之间，短短一年多时间，就开始变得模模糊糊，没有成片完整的回忆，只剩下断断续续零散的片段。 可怕的真不知道是时间，还是人心。 又等了一小会儿，赵正明到了。 短短一年多时间没见，王雅曼发现赵正明变了，变得更胖了，更油腻，脑袋上的头发也变少了。 他的肚子微微隆起，脖子上的肉层层叠叠，脑袋上的发际线正在不停的向后推移。 王雅曼突然想起当年他们在大学时第一次相见的场景，他作为学长过来迎接新生，帮她拎的包。 那时候的他留着一头郭富城一样的中分发型，虽然没有郭富城那种帅气，但青春的气息迎面扑来。 她就是被这种气息所吸引，对他有了一个不错的印象，最后才会慢慢在一起。 距离那一次相见，已经过去十年时间了。 岁月真是一把猪饲料啊。 “哎呀，雅曼啊，你好你好，有段时间没见了，婚礼的时候你没来啊，我还以为你会来呢。”赵正明坐下，嘴里说着一些没心没肺的话。 这个话在王雅曼耳朵里听来分外的刺耳，她有点想从座位上起身，立刻离开。 可是想到许安阳可能面临的困境，她还是坐稳了，微笑道：“是啊，我当时在忙一些事情，实在是没有空。不过红包我拜托蒋敏给你带过去了。” “对对对，我收到了，谢谢谢谢啊！来来来，看看菜单，这顿我请客，我请客！哎，一直想请你吃顿饭的，结果各种事忙来忙去的，都没有时间。今天幸好你赏光，给我这个机会，这家饭店口碑不错的，离华工也近，所以就挑了这家，你不会介意档次吧？”赵正明还要客气一下。 王雅曼当然不介意，离学校近才好呢。 “没关系，就点这几个菜吧…”王雅曼翻了翻菜谱，点了几样家常小菜，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心思吃饭，只是想早点询问许安阳税务局的事情。 可是王雅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怎么说怎么问呢？ 王雅曼这时候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有疙瘩的，看着面前这张脸，她已经好无爱意。 可是她同样没有办法把他当做一个普通朋友，谈笑风生地去问他一些和感情无关的事情。 不知道赵正明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他既然能抛弃相恋多年的女友，和一个相亲认识没多久的女人立刻走上婚姻的殿堂，那份心态肯定和王雅曼不同。 就在王雅曼还在纠结的时候，倒是赵正明先说话了，道：“雅曼，最近在学校的工作怎么样，还好吗？” 王雅曼点点头，道：“还行，挺不错的，比预想中的要好。” 当初王雅曼是想出国的，最后留在国内去了华工，然后遇到了许安阳这个冤家。 不管未来如何，王雅曼对现在还是很满足的。 “嗯，看出来了，你看你现在还是这么年轻…不对，应该比之前更加年轻好看了，气色都好很多。真是逆生长啊。”赵正明腆着脸给王雅曼拍马屁。 王雅曼听到赵正明的恭维，心里真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想当初自己那副要死要活的衰样到底是因为谁啊？ 赵正明拍完了马屁，终于进入正题了，道：“那个雅曼啊，你和原来的古老师，还有联系吗？” “古老师？有啊，她是我导师，我们当然有联系。”古老师是王雅曼在研究生和博士生期间的导师，在学术和生活上给过王雅曼不少的帮助，师生关系很密切。 逢年过节的，王雅曼都要和古老师送上祝福，过年还会去她家里拜年送礼。 听到赵正明突然提到古老师，王雅曼心里忽然有点明白赵正明找自己是干嘛的了。 果不其然，赵正明道：“那个雅曼是这样的，我有一个亲戚呢，想考南大社会学的研究生，就是…需要老师的一点点拨。你也知道，古老师在社会学专业是权威啊，你和古老师的关系最好，她把你当女儿一样看，所以能不能帮忙牵个线搭个桥？找个机会让学生见见古老师，指点指点啊？” 研究生考试每个学校有自主命题，所以学生如果要考某个学校的研究生，能找到导师进行指点的话，那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踏进这所学校了。 而像南大这样的高等学府，不知道多少学生想要考这里的研究生，来为自己的学历镀一层金。 一般的关系是很难找到南大这样学校的老师来进行指点的。 赵正明虽然也是南大毕业，但和古老师并不熟悉，自然就想到王雅曼了。 她开始在古老师手上一直读到博士毕业的。 王雅曼从赵正明嘴里听到这些话时，一开始感到了一瞬间的愤怒，你既然知道古老师把我当女儿一样看待，那你觉得作为母亲的古老师，会帮抛弃自己女儿人的忙嘛！ 但这种愤怒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很快就消失在了王雅曼的胸腔里，看着赵正明涎着脸的样子，她感觉到之前的那种愤懑，郁结，一下子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原来他找自己不过是为了人情关系，为了利益，估计他所谓的亲戚也不是亲戚吧，应该是老婆家那边的亲戚，小舅子什么的。 因为和他在一起好几年，从没听说有这么一号要考南大研究生的亲戚。 自己还幼稚的认为他是来叙旧的，是来忏悔的，是来谈往事谈旧情的。 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冷冰冰、硬邦邦的话来回击他，扔到他的脸上看他尴尬的样子。 其实，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不过是自己的想象，没有什么情可以谈了，没有什么旧可以叙了。 一切，只剩下那一点利益相关的东西，自己又何尝不是来找他帮忙的呢？ 想通这一点，王雅曼彻底放下了，放下了心中的心结，在她眼中，赵正明的形象也变了。 既不是早年那个青春气息浓厚的少年，也不是发福、恶心的中年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同学，曾经有过那么一段风花雪月，但已经消失在炎炎烈日之下，无影无踪。 “行的啊，古老师那边，我会打个招呼的，到时候我们再约个时间。如果要考研究生跨专业的话，明年一月份就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 放下心结的王雅曼，说起话都轻盈了很多。 赵正明见王雅曼答应了，连声称谢，跟着服务员上菜，两人开始吃了起来。 赵正明问要不要喝酒，王雅曼点头同意，要了一瓶青花瓷，两人就一杯一杯的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赵正明慢慢提到以前的事，倒是开始给王雅曼道歉起来。 王雅曼心里只是呵呵一笑，说：“以前的事就不用提了，我现在挺好的。” 赵正明听到王雅曼这话，心里反而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王雅曼光彩照人的样子，更是难受。 要知道，选择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做老婆，是要复出代价的。 比如在岳父岳母面前直不起腰杆，比如在老婆面前直不起膝盖，比如要承受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重量。 赵正明终于没忍住，问道：“那个雅曼，你谈恋爱了吗？听蒋敏她们说，你好像有男朋友了？” 听到赵正明的问题，王雅曼脑海中立刻想起了许安阳，那个小冤家，脸上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微笑。 她喝了一杯，道：“当然啦，有男朋友，我很爱他。” 虽然知道两人是不伦之恋，虽然知道很可能没有结果，但王雅曼坦荡的像天上上的雪莲花。 赵正明看着她的表情和眼神就知道，她没有骗人，那股浓浓的醋意迅速蔓延开来。 “哦对了，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呢。”王雅曼道。 “什么事，你尽管说！”赵正明拍了拍胸脯保证。 “想和你打听个事情，最近你们税务局是不是在查我们学校的一个企业，叫点我网的？” “你说那个做外卖的网站是吧？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是那个秦科长和王科长两个人负责查的，好像就是上午的事儿吧。” 王雅曼一听还真打听到了，她的心怦怦直跳，稳住情绪问道：“这事儿你经手的？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赵正明道：“嗨，其实没什么，有人举报呗，这种事每天都有发生，但凡做的好点的企业，哪个不在税务上被人举报被人查几次的？” 这个答案王雅曼当然不满意，又问：“知道是谁举报的吗？” 赵正明道：“这个当然不能说啦，怎么，这个网站……” “哦，这个网站就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开的啊，我作为老师肯定要帮着关心一下。” “是这样啊，社科院真是出了人才了，能搞出这样一个网站，真的厉害。好像是一个姓许的学生吧我听说，挺有名气的。” 是许安阳，听到赵正明这么说，王雅曼的心理莫名涌起一股自豪感，这是我的男人。 赵正明肯定知道点什么，但作为局里的工作人员，他当然不能透露太多。 但碍于王雅曼的情面，他最后还是道：“这个…你知不知道，那个姓王的科长，他的爱人是华工的一个工作人员。” “他爱人是华工的工作人员？那…为什么还要举报点我网呢？学校在点我网可是有控股的。” “哎呀，就是因为是华工的人，才会互相举报的嘛！学校里也不是铁板一块啊，他爱人是后勤部门的。” 王雅曼这么一听，有些明白了，当初她就听说，点我网刚做起来的时候，和学校的食堂发生过一些冲突。 知道了这些，再多的东西，赵正明就不能再说了，两人就只剩下喝酒、吃菜。 王雅曼酒量还可以，她得微醺，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剩下的时间和赵正明在一起没多呆一秒钟都觉得是煎熬。 而赵正明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酒足饭饱后，结账准备走人。 从饭店出来，赵正明指了指路边的宝马车，道：“雅曼，我…我送你回去吧？” 王雅曼摇头，道：“你喝了酒还是别开车了，打车回去吧？” 赵正明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喝的不多，不碍事，不碍事的！你不用我送，那你自己路上要小心啊，我走了啊。” 说着，赵正明上了自己的宝马。 2009年，马上到2010年，那时候路上驾车的人数暴增，但对于酒驾的管理还很不严格。 很多人都是喝醉了酒开车，有些人不仅仅是单纯的酒驾，还有危险的醉驾，一台台车在路上简直就是高速移动的杀手。 在全国范围内接连出了大量骇人听闻的车祸惨剧后，国家重视起酒后驾车，开始了严查。 这个时候，交警抓的还不严，赵正明带着一身的酒气，开车回去了。 看着宝马车远去，王雅曼朝着学校里面走去。 她掏出手机，想要给许安阳打个电话。 …… 许安阳正在古都饭店和徐杰用餐，现在许安阳确定，徐杰确实想把速递客给卖掉。 和卢欢不同，虽然徐杰家庭条件也不差，但家庭条件不差，和出来开公司创业真的是两码事。 家庭条件不差是保证生活的，而出来做事，就算你是地方首富，投资一个不谨慎倾家荡产、负债累累都不是不可能。 少了卢欢的支持，没有了环宇基金这棵大树，本来就烧钱的速递客想要继续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在圈子里倒是有不少买家想要买下速递客，但徐杰思来想去，还是想和许安阳合作。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徐杰并不想彻底退出这个行业，她还是有自己的远见的，认为这一行真的有潜力可以做大。 第二个原因却是当初许安阳在徐杰家说过的那句话。 当时徐杰和许安阳说，一个人要发展，就离不开一个广阔的平台。 而许安阳回敬他，老子就是要做那个广阔的平台。 徐杰听到过的吹牛皮的话也不少了，这不是吹的最大的，但绝对是吹进徐杰心里的。 因为后面许安阳在很短时间内做的一系列事，都在证明他的话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的有东西。 他围绕点我网成立每一个模块，都充满了预见性，而且非常令人惊讶的小而精。 和大部分互联网公司成立后就拼命烧钱不同，他们的策略总是把钱花在刀刃上。 问题就在于，大部分认为把钱花在刀刃上的人，并不清楚哪儿是刀刃，往往就花刀背上去了。 而点我网，许安阳是真的知道哪儿是刀刃，哪儿是刀背，一点弯路都不走的。 仿佛他知道目标和终点在那里，朝着那个方向慢慢走就是了。 其他人都还在摸索呢。 就拿点我网的设计来说，现在几乎所有的外卖公司程序员，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打开点我网看看他们的外卖频道又出现什么新功能，我们好抄一抄。 互联网公司的码农是有自己的沟通渠道的，有很多qq群和论坛。 徐杰了解到，这些qq群和论坛里都流传着一个传说，那就是点我网有一个非常非常恐怖，堪称神仙一般，经常提出一些匪夷所思要求的产品经理。 这个神级产品经理提出的要求，往往让码农抓狂，可是一旦你按照他的要求把产品做出来，结果一定坠好的，坠优秀的。 而且还听说，这个产品经理本人不懂一点技术，一点都不懂。 他提要求天马行空，纯粹靠着一张嘴瞎叨叨，可他的嘴和想法就像开过光一样，总能被证明是好的，用户喜欢的，用户用了以后表示很舒服的。 而且据传闻，这个产品经理还不要钱，因为他就是点我网的大老板——许安阳。 此时，这位传说中的神级产品经理正坐在徐杰对面吃牛排，他穿着一件紫色的西服，相当的扎眼，但又不得不承认，相当的好看。 许安阳用刀叉处理着面前五分熟的菲力，心想09年，南京还是没什么好牛排吃啊，这什么狗屁进口菲力牛排啊，乡下的黄牛肉吧。 不过许安阳对吃本来就不是很考究，让厨师烤五分熟，烤的外焦里嫩带点血，还不错，能吃。 许安阳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抬头望了一下徐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雪白的一片外加一道沟…… 妈的，还让不让好好吃饭了，今晚这徐杰就是来使美人计的。 不行，不能上当。 虽然许安阳却是动了收购速递客的心思，只要拿下速递客，点我网在南京外卖市场就接近于一统天下了。 就还剩下一些小喽喽支撑，很快他们就会撑不住的，互联网天然带有垄断性。 可是，点我网很快就要把速递客给弄死了，到时候南京市场还是点我网的，有什么必要非要花一笔钱，买一个手下败将呢？ 许安阳还需要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当然不是徐杰胸前那两团雪白了，他虽然馋，还不至于把那多多钱搭进去。 “徐小姐，我能了解一下你们公司现在的股东结构吗？除了卢总的环宇基金，还有哪些？” “主要就是环宇基金……许总，你是想知道，速递客背后还有没有强有力的支撑，好大树底下好乘凉吧？” 许安阳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徐杰这么明说，许安阳也不想掩饰。 虽然上午税务稽查的事应该不是卢家搞事，但总归是被小人暗算了。 宋唯冰说的有道理，在南京这块地方，是应该有个地头蛇罩一罩的。 但徐杰的答案让许安阳有些失望，速递客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卢欢和他的环宇基金。 想来也对，如果速递客背后还有更大靠山，那之前在华工竞争的时候，点我网的反击会这么顺利吗？ 而且，那些传统的有钱有势的人，也不会投资外卖这种有潜力但显得很low逼的行业。 你要是个二代什么的和人出去吹逼，说自己最近投资了什么什么，弄了多少多少股份多少钱。 人家都说，我弄了一个煤矿，在南非投资了钻石矿，在尼日利亚入股了油井，在上海搞了房地产等等，结果你跑出来说，我看好送外卖的…… 人家能看得起你吗？ 也就卢欢这种2b型二代，父亲有钱但没有政治背景，加上和徐杰关系好从小认识，才搞了这么个玩意，现在也搞不下去了。 哎，看样子想要抱大腿也没有那么容易，别人倒是想给你抱啊。 徐杰看出许安阳有些失望，但她没有气馁，在最后才抛出了那个最吸引许安阳的筹码。 “许总，我知道速递客你可能不太看得上，但如果…是环宇基金呢？” “啊？什么？环宇基金？” 许安阳一愣，要说到基金的话，他可就不困了啊。 难不成卢欢的环宇基金也要卖掉了？ 也对啊，卢欢人都不在美国了，留个基金在中国干嘛呢？ 许安阳捏了捏鼻子，放下手中的刀叉，认真道：“环宇基金也要出售？” 徐杰点点头，“卢欢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如果你想买的话，可能要连他投资的各种股权，还有债务一起打包买下来。而其中，就包括速递客。” 徐杰这一番话，有点说动许安阳，因为许安阳的确一心想要搞投资的。 而要搞投资，就需要各种各样的金融牌照，你一张张的去办，怕不是要把你折腾死。 所以，很多人会选择买，买之前人家已经办好的壳公司，就是买人家这块牌照。 很显然，徐杰是找对人，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看出来许安阳对基金这个东西有兴趣。 但另一个更显而易见的事情是，徐杰用错了方法。 这个女人在商业买卖问题上还是暴露出了幼稚的一面，她过早将自己的底牌露了出来。 她以为她的底牌很丰满，却不知道越丰满的底牌，越会激发男人的贪婪。 许安阳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块带血的牛排，道：“这件事，我会非常认真的去考虑，和我的股东还有投资人去商量一下，了解一下环宇基金的情况，然后考虑和徐小姐合作。” 和上次说不同，许安阳这次严肃了很多，徐杰的心终于安稳了一些，觉得这顿饭还是有用的。 而许安阳已经在谋划着，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