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昂热的秘密

    午后，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

    卡塞尔学院的校长，130岁的希伯尔特·让·昂热，正坐在真皮椅子上享用下午茶。以往的这个时候，他都会邀请某个学生与他共同享受午后时光，但今天只有他一个人。

    白色的骨瓷杯里，是泛着金色光晕的茶，旁边的骨瓷小碟里，是洒了点玫瑰露的松饼。

    校长办公室距离英灵殿不远，是一栋不太起眼的二层建筑，被树丛包围着，从外面看简陋得就像一个车库，不过里面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室内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木香，放眼看去都是老木头油润的色泽，两层高、直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堆满了书，曲曲折折的木楼梯把整个空间分割成小一块一小块，仿佛巨大的鸟笼。

    这个屋子整个就是个书架。一楼二楼是打通的，中央天井上是一扇巨大的天窗，镶嵌着磨砂玻璃，上面落满了去年秋天的树叶也不清扫。四壁除了油画就是高到顶着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着成套的精装本和古籍拓印本，贴着书架的楼梯和平台高高低低，方便人在这个巨大的书架屋里爬上爬下。

    在这个富有诗意的办公室中，昂热校长的心情并不算太好，他点燃了一根雪茄，审视着办公桌上的报告。这是一份“夔门计划行动报告”，设备0损失，人员0伤亡，专员们还发现了一个全新类型的炼金道具。对于执行部来说，这次行动取得了千载难逢的好结果。

    然而这个结果对于昂热来说，却算不上是好。

    这一切都要从10年前开始说起。10年前，昂热背叛了自己的老朋友路山彦和路麟城，接受了一个自称“路鸣泽”的龙王级怪物提出的交易。

    路山彦是他100年前的故人，死在了“夏之哀悼”事件中。他的后人路麟城是秘党的S级专员，在执行部干考古工作，探索龙族遗迹，探寻龙王复苏的迹象。路麟城和他的妻子乔薇尼育有一子，名为路明非。

    路明非的真实身份，除了昂热，没有人知道。

    当年路麟城夫妇在卡塞尔学院只是进修，不能算作学生，只能说是校友。他们的资料一直都是保密的，很少人知道。

    一旦龙族基因的比例超过人类基因，混血种就会出现明显的‘龙化’现象，这时他们更像龙类而不是人类。血统纯度一旦超过50%的阈值，也就是‘临界血限’，混血种就会失去人类的意识，成为龙族的奴仆，强大的盟友瞬间变成强大的敌人。

    秘党最初发现路麟城夫妇的时候，他们对龙文表现极其强烈的共鸣，高层都很担心他们的血统纯度超过“临界血限”。

    昂热将路麟城夫妇招入执行部工作的时候，两人产生了感情。等执行部发现他们之间有猫腻的时候，乔薇尼已经怀孕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必须抉择是否让那个孩子出生。那是一场很严肃的表决。因为在乔薇尼生产之前，即便是秘党最资深的血统学教授也不清楚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是头龙。

    最后乔薇尼站了起来，她的发言作为一个女性而言是至高神圣的，她做那番发言的时候，女人的美震惊了全场。她说：“这个孩子是我生命中的珍宝，如果失去他，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之后的人生。我愿在一个封闭玻璃仓内，自己独力分娩，不需要任何护士和医生的帮助。你们可以在玻璃仓外观察，如果我生下的是龙类，你们有权把母体和子体一起摧毁。”

    最终路麟城夫妇顶着巨大的压力，生下了那个孩子，给孩子起名为路明非。路明非出生的时候血统非常稳定，没有丝毫的龙化迹象。但秘党高层仍然不能放心，从路明非生下来开始就将他当作小白鼠，一直密切观察他。观察持续了18年，执行部雇佣了大量前CIA的工作人员潜伏在路明非周围，将他每一天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向诺玛汇报。

    以上是存放在卡塞尔学院校董会的秘密档案室中的内容，是秘党所知道的关于路明非的全部。然而，真正的秘密是在路明非出生之后。

    1992年元旦，由于秘党高层的恶意cao作，路麟城夫妇不得不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前往北极进行考察任务。

    校董会赞助的黑天鹅港突然爆炸，研究成果毁于一旦，去黑天鹅港执行任务的秘党专员邦达列夫神秘失踪。黑天鹅港是在1991年的圣诞节爆炸，此事惊动了校董会。悖逆秘党生下孩子的路麟城夫妇成为了他们的牺牲品，临危受命前往北极调查。

    调查的结果是一无所获，而当时还是婴儿的路明非身上出现了异常。尽管抽血化验还是有相当高比例的龙类基因，但他的一切混血种特征都消失了。

    此外，路明非的性情大变。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聪慧过人，还在襁褓中就已经懂得用龙文与人交流。自从去了一趟北极回来，就失去了智慧，变得对龙文没有任何反应，泯然若众人。

    这未尝不是一件恩赐，没有了混血种的力量，路明非就不必再接触秘党的世界，能够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过完这一生。路麟城夫妇借此申请了长期休假，带着路明非回到故乡。直到路明非8岁那年，秘党在北极发现了一处尼伯龙根，命令路麟城夫妇前去执行探索任务。

    路麟城夫妇不得不将路明非寄养在兄弟家中。临行前，他们将所有的积蓄都交托给了昂热校长。

    路麟城夫妇反复叮嘱昂热要照顾好自己的儿子，每个月给他寄钱，然后等路明非18岁时，向芝加哥大学引荐他。这样，路明非就能在繁荣富饶的国度开展属于自己的人生。

    然而，就在路麟城夫妇走后，一个龙王级别的怪物找上了昂热。对方上来就用了时间零的言灵，昂热的言灵也是时间零，他估计对方的减速效果是他的30倍，换而言之，对方能让时间减慢1500倍！

    对方自称“魔鬼”，是路明非的弟弟，他和路明非都是黑天鹅港事件逃出来的幽灵。路麟城夫妇原先的那个孩子在北极就已经死了，魔鬼的哥哥在那个时候占据了“路明非”的身体。路明非拥有杀死龙王的力量，而魔鬼有办法激发那股力量。

    复仇心切的昂热果断与魔鬼做了交易。魔鬼给出的条件异常丰厚，昂热的血统被改进，能够超过临界血限还能保持人类意识。只要身体能抵抗龙血侵蚀不至于崩溃，理论上可以无限爆血。

    而昂热需要做的，就是引导路明非进入卡塞尔学院。魔鬼知道四大君主苏醒的具体时间和位置，昂热安排路明非在相应的时间去往龙王所在地，剩下的魔鬼自己会完成。

    魔鬼告诉了昂热很多秘密，比如四大君主的王座上都是双生子。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早已从三峡离开，颠沛流离去往了大洋彼岸的纽约。

    诺顿现在的名字叫罗纳德·唐，美籍华裔，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长大。没有人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他高中就辍学，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一个穷人区里，靠接猎人网站上的任务赚钱。

    魔鬼原来的计划是，在三峡挖出康斯坦丁的卵，再把诺顿引进学院里，同时唤醒两头龙王。然后魔鬼激发路明非的潜能，让他彻底杀死青铜与火之王两兄弟。

    但就在三个月前，魔鬼失去了全部音讯，昂热的身体也突然变弱了许多——魔鬼强化了他的血统，但现在，强化失效了。

    魔鬼以前掌控的财团和基金会，全部都换了主人，他的直系下属全部失踪，他的所有财产转移到了一个名叫“零”的18岁俄罗斯少女名下。

    零和路明非现在都已经入学了，还是联系不上那个魔鬼。也许有空找零或者路明非聊一聊，也许他们知道什么线索？

    昂热把雪茄扔进烟灰缸，转动椅子望向窗外。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下午，夕阳西下，远处山峰的影子拉得老长，落日的余辉洒到办公桌上，把桌面染成了金色。

    “我是真的…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