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天近黄昏之,蒋正寒叠好了被子，重收拾了床单。他抬手把窗帘拉开，夕阳的余光恰好照进来。 夏林希站在镜子前,从她的包里拿出一把梳子,对着镜子梳理长发。手机铃声响了几遍，都是父母在催促她回家。 蒋正寒送她出门，一路送到了三岔口，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给了司机五十块钱，然后目送她离开。 雨后的街区遍布积水,他一个人走在回来的路上,望见天边挂一彩虹，彩虹的倒影斑驳又朦胧,尽数反映在大大小小的水坑中。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蒋正寒解锁了屏幕，收到夏林希发来的消息：“你看啊,天上有彩虹。” 蒋正寒：“我看见了。” 夏林希秒回：“是不是很漂亮？” 蒋正寒想了想,很快答了一句：“没有你漂亮。” 夏林希发出一个满地打滚的表。 蒋正寒没明白她为什么打滚，可能是他的心态不够端正，他联想到了今天下午，床上发的那一幕——他们好像一滚了片刻。 滚完之后做什么,他有一个模糊的认知，但是并不清楚明晰,不过踏进大学校园以后,他领悟了完整的过程。 八月的末尾，夏林希的父母陪着她北上，他们把女送到了大学之内,方才与她挥手告别。 而在九月下旬，蒋正寒独自来到了北京。 夏林希刚好结束了军训，万幸没有被太阳晒黑。她掐着日子等待蒋正寒，每过一天就划掉一天，如今这一天终来临，她跑到了北京站去接他。 彼正是早上七八点，也是交通运输的峰期，北京站外一片喧闹嘈杂，偌大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很匆忙。 夏林希没等多长，就发现了蒋正寒的身影，她顿感到欢欣雀跃，穿越人群跑向了他。 “你累不累啊，”夏林希，“我帮你拎包吧。” 蒋正寒闻言，左手放开了一个包。 夏林希正准备去提，却被他抢先一步，他右手拎了两个背包，还拖着一个行李箱，左手却空空如也——刚好用来牵住夏林希。 夏林希脸颊微红，但她今天相当乖巧，蒋正寒握着她的手，她一路都没有挣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偶尔贴在他身上话。 所谓小别胜婚，大概就是这样。 值九月金秋，各大院校纷纷开学，无论是北京站、北京南站、北京西站，或者首都国际机场，随处都可见接应的学长。 他们拿着一面牌子，穿着印刻校徽的衬衫，排列整齐守在出口，等待一批又一批的学弟学妹们。 蒋正寒掏出录取通知书，找到了接应他的队伍，为首的那个学长“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这位学弟，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话音未落，学长瞧见了夏林希。 他双眼一亮，格外亲切地问：“这是学弟的妹妹吗？” “不是，”蒋正寒，“是女朋友。” 学长如遭暴击。 他万万没有想到，大学活尚未开始，学弟就有了漂亮的女朋友，而他已经大三了，仍是一位孤家寡人。 他不想再看到他们，是拍了拍蒋正寒，指向一旁的学校巴士：“你们先去车上，等到人满了以后，校车会把你们送到学校门口。” 九月的北京仍有炎夏余热，校车上开了低温空调，蒋正寒和夏林希坐在后，前排的学长走了过来，登记他们两个的信息。 蒋正寒交上了录取通知书。 “我叫杜永元，”学长看过通知书，马上自我介绍，“我和你一个专业，也是计算机科学系的，开学就上大二了。” 此话一出，夏林希接了一句：“杜学长早上好。” 杜永元想当然的认为，夏林希也是他们学校的，因此没有查看她的文件，直接问了一句：“这位学妹你好，请问你是什么专业的？” 夏林希：“应用数学系。” 杜永元表示明白了，随后记下一个应用数学系，一个计算机科学系。他自觉和蒋正寒有缘，因此交换了手机号码，心满足地离开了后排。 杜永元走后，夏林希打开手提包，从中摸出一张sim卡，递到了蒋正寒的手里。 “北京卡么？”蒋正寒问。 “中国移动的北京卡，”夏林希解释，“卡号包括了我的日。” 蒋正寒低声一笑，一如既往的配合，他拆开自己的手机，准备换上这张卡。 夏林希静坐原位，却被他拉住了手腕，握在掌心反复把玩，也不怕前排的同学发现。 半晌之后，校车启动。 车上坐着不少同学，以及同学们的父母，一路上大家有有笑，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抵达学校门口，还不到上午十点，阳光洒满大街小巷，花盆堆出喜庆的图案，红色的横幅迎风招展，其上写着：热烈欢迎入学。 清华大学离这里不远，夏林希打算陪着蒋正寒，办妥所有的事以后，再一个人走回校园。 但她跟了没多久，蒋正寒便问：“你们今天不上课么？” 夏林希实话实：“下个礼拜开始上课。” “想去哪里玩？” “先在你们的学校里转一转。” 话音落罢，夏林希接着：“对了，还有一件事，明年一月份的赛，我能不能和你一组？” 所谓“赛”，指的是国大学数学建模竞赛，一般在每年的一月到二月份举行，常能吸引一大批的校队伍。参赛学通过竞赛网站查看题目，从六个问题中选择一个进行回答，建立数学模型，编写相关程序，并在指定日期前提交论文。 蒋正寒思忖片刻，笑着问：“赛可以跨校组队么？” 夏林希答：“好像不行。”随后又：“奖状只有一份，写你的学校就好。” 言外之，似乎料定了可以得奖。 此刻近十一点，校园内人声鼎沸，他们两个办完手续，领到了一把宿舍钥匙。 男宿舍坐落东南方，禁止女踏入其中。不过由刚开学的缘故，大一的亲戚朋友、学姐学长们，难免涉足这个区域，所以那一项明文规定，截至目前也没有效。 蒋正寒原本打算送走夏林希，然而她执走进男宿舍，还去他的房观望一番，什么也不肯离开。 为什么这么坚持？ 除了好奇心作祟之外，还有一个很重的原因。 夏林希心想，蒋正寒在中不算优秀，但是进了他们计算机系，迟早会暴露优秀的属，发光发亮让人无法抵挡。 在此之前，她觉得好让同学知，蒋正寒他这个人——已经有女朋友了。 希望别的女不迎难而上。 她的算盘打得响，表面上依然乖巧，跟在蒋正寒身后，帮着他收拾东西。 窗外阳光明媚，树影随风摇动，室内共有四个床位，皆是上床下桌。而在天花板的正中央，悬挂着一顶吊扇，有一个同学拆下扇面，正在拿抹布擦洗。 夏林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她室友的名字，她出去接了个电话，再次回来之后，蒋正寒已经和那个人聊了来。 那人自我介绍：“我叫周云飞，云朵的云，飞翔的飞。” 他身大概一米七，整个人形偏瘦，穿着一件运动衫，笑来很爽朗。 周云飞不是独子女，他有一个亲的姐姐，此此刻，姐姐正在帮他铺床。推己及人，周云飞便以为，夏林希是蒋正寒的亲戚。 他问：“那个漂亮妹子，她是你的亲戚吗？” 蒋正寒：“是女朋友。” 夏林希颠颠跑过来，站在蒋正寒身边：“你好，我叫夏林希。” 周云飞艳羡不已，点了点头回答：“你好你好。” 他刚完这句话，又有人敲响了房门。 “嘿，两位哥们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室友了！” 那人扣响了房门，提包走入寝室：“我的名字是钱辰，你们叫我‘老钱’、‘小辰’、‘辰哥’，什么都行啊。” 钱辰和蒋正寒差不多，目测在一米八五，或者一米八六左右，夏林希抬头看向他，他便对着她笑了一下。 蒋正寒放开行李箱，挡在夏林希之前，这一举动状似无，他也确实很自然：“我全名蒋正寒，正月的正，寒冷的寒。” 钱辰是个自来熟的子，他扔下手中的包裹，走过来面对蒋正寒：“我怎么称呼你？还是叫你正哥吧，毕竟外表这么正。” 言罢又问：“哎，正哥，那妹子是谁啊？” 周云飞接话：“辰哥，那是正哥的妹子。” 很好，大家都知了。 中的候拼命藏着掖着，上了大学恨不得昭告天下。 夏林希点了点头，心中感到非常满，她安静地擦拭桌台，谨慎地摆放蒋正寒的电脑。 那两台笔记本电脑，无论是外星人还是苹本，都是夏林希亲手送出去的，如今蒋正寒把它们带到北京，夏林希见了也很开心。 蒋正寒的行李箱中，大概装了一半的笔记摘抄，还有若干论文和专业书籍，几乎在顷刻之，就把他的书架给堆满了。 “我看到了数学建模，”夏林希抽出一本专著，摊开放在了桌面上，“内容虽然精简，但是讲得很详细啊。” “喜欢么？”他立刻回答，“送你了。” 夏林希揣着书，似乎更开心了。 钱辰不急着收拾，他洗了一个苹，边啃边：“正哥啊，你和我们是一届的吧，不是上一届的学长潜伏过来的吧？” 周云飞见状，也走过来瞥了一眼。 一眼之下，魂飞魄散。 只见桌面两台配笔记本，一台比一台贵，书架上堆满了专论和期刊，一本比一本厚，他不由得轻抽一口气，由衷感叹：“以后不叫你正哥了，叫你蒋大神吧。” 蒋大神笑了笑，仿佛受之有愧。 “蒋大神啊，我连c语言都不会，”周云飞急忙，“以后我们写作业，大神你借我抱一下大腿……” 蒋正寒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互相学习。” 他们所站的位置，靠近阳台的正门。玻璃门开了一半，阳光洒上了地板，浅风从中吹进来，掀了窗帘的一角。 蒋正寒拉开衣柜，往里面堆叠他的衣服。 周云飞蹲下来，帮着他一同整理。 钱辰的关注点仍然在夏林希身上，他的苹还没有啃完，就走过去问她：“妹子，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夏林希：“我是数学系的。” 钱辰“哦”了一声，继续套近乎：“数学系的妹子，和我们计算机很配啊，祝你和正哥早日修成正，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夏林希有点不好思，但她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她很大方地答应：“一定一定。” 开学第一天十分繁忙，各种琐事接踵而来，几乎没什么闲暇。直到下午两点左右，夏林希才返回了她的学校。 与蒋正寒不同，夏林希开学已久，因为一直在军训，所以并没有上课。不过在军训期，她已经和同学混熟了。 寝室里只有一个人，她的另外两个室友，都在图书馆上自习。窗帘被拉到大，整个室内一片敞亮，空调温度刚刚好，电视机正在播放cctv9的纪录片。 夏林希进门以后，楚秋妍从床上爬来，轻笑一声问：“去见男朋友了？” 楚秋妍背靠墙壁，专心吃着一包薯片，双眼凝视夏林希，见她脸色绯红，笑得更加开怀：“我是你的男朋友，不会这么早放你回来。” 夏林希：“他今天开学，好像有一点忙，所以我先走了。” 楚秋妍晃了晃薯片，不假思索：“贴心又懂事，我也想一个这样的女朋友。” 夏林希拉开柜子，马上答了一句：“你也不是一个人啊。” 楚秋妍没有参加考，她获得了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金奖，因此毫无争议的被保送了。她的特长不止在数学方面，也很精通英语和日语，口语更是非同寻常的流畅，除此以外，也是钢琴和古筝的业余十级。 夏林希认识她以后，感受到了强烈的人格魅。 王尔德在《林格雷的画像》里过一句话——只有浅薄的人，才不以貌取人。 依照书中的思，相由心，人可貌相。但是类似才华和能的东西，无法用简单的外表来衡量。比如这位楚秋妍同学，乍一放在人堆里并不出众，但是和她聊天就能发现，她智超群博览群书，热友好非常招人喜欢。 因此开学不到一个月，楚秋妍就和本班的另一位学神在一了。 学神名为徐智礼，北京本地人，由家在海淀区，所以不住学校宿舍。他和楚秋妍两个人，同为本届的保送，相互之有很多共同语言。 很多共同语言，夏林希这么想，就像她和蒋正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