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蒋正寒话音落后,夏林希信以为真，她侧过脸看他，就里地问：“为什么金牌的背面,会印一只狼狗？” 按说,一个数据建模大赛的奖牌，应该印着主办方的标记，因此夏林希十分费解，一个什么样的比赛,才会用狼狗做标记。 谜底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揭晓，彼时正值一节早读课,班上学埋头背书,室内外的温差比较大，窗户上也结了一层水雾。 由于这层雾气的保护,班主任无法蹲守在窗外，侦查教室内的情况，因此全班学都很放松,也很感激越越冷的天气。 张怀武拿了一本游戏画报,放在大腿上偷偷摸摸地看，诚然他上个月才写了一份检讨，而且还拖累了蒋正寒，但他实在是忍住了,心头仿佛有蚂蚁爬行，痒到身由己。 蒋正寒写一份检讨,大概需要十分钟,八百字的检讨，他信手拈一气呵成，显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但是张怀武仍然过意去,他一边看着画报，一边在心里想，果这一次幸抓，他说什么也能牵连蒋正寒。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桌。 却见蒋正寒掏出一个盒子，送给了前排的夏林希。 夏林希打开礼盒，手指擦过红色锦缎，锦缎中卧着一块金牌，映着灯色流光溢彩。 她翻到金牌的背面，现了主办方的徽标，果然是一只狼狗，下方刻写了英文，大致一看，是本次竞赛的名称。 夏林希感到很荣幸，当然也很开心，但她要矜持一点，以能言，她握着这个小盒子，半晌后才道：“会保存的。” 蒋正寒心领神会，他答了一句：“以后得了奖牌，都送给你。” “有的奖牌和奖杯吗？” “只要你喜欢。” 夏林希嘴角上扬，感到十分受用，还要固执地嘴硬：“这样太，像是抢走了你的战利品。” “是你抢走的，”蒋正寒道，“是自愿上缴。” 他从前和她说话，还有一点收敛和自持，今随着关系更进一步，措辞也越越水到渠成了。 然而这一番两情相悦尽在言中的对话，一字漏地传进了张怀武的耳朵。 他愣了半分钟，甚至以为自己错，但是蒋正寒句“只要你喜欢”，仿佛一架装有螺旋桨的飞机，时刻徘徊在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加深了他的印象。 他双手冰凉，目光凝重，回想从前种种，才愈觉得对劲。 但他又感到一丝诡异。他连跳了两级，今年刚满十六岁，对成人的世界并了解，更别提有什么情感经验……过学校里的其他情侣，也像他这样总是在聊学习吗？ 张怀武心想，果这是真的，他还是一辈子打光棍吧。 他正这么想着，蒋正寒和夏林希果然又聊了起，只夏林希问：“数据和建模有什么关系？” “数据可以辅助建模，验证预测，”蒋正寒她道，“模型能估计结果，解释原因。” 他一边补数学作业，一边画了一张图，大概是一些公式说，反正怎么懂，图纸传到了夏林希手里，她干脆回过了头，两人交谈声更小，周围也没人注意。 除了张怀武。 蒋正寒笑了笑，似乎心情很，他只顾着和夏林希说话，并未关注自己的桌。 张怀武伸手，拉了一下顾晓曼，想问她有没有觉这件事，然而他刚说出一句：“夏姐和正哥……” 顾晓曼就回答：“早就看出了。”随后又叮嘱道：“你要到处乱讲。” 在此前，张怀武一直认为，他后排这四个人，算是一个小团体，但是今时今日，他觉得自己这个小团体抛弃了。 刚手机闪了一下，他反应迟钝地打开一看，是一条微信群里的消息。 原高沉学自从保送以后，时常在校外独自打游戏，今天约了一个排位赛，目前正在四处找队友。 张怀武盯着游戏画报上的人物，更加觉得心痒难耐，他很想去网吧过一过手瘾，又害怕自己刹住车，但他转念一想，年级第一都敢早恋了，他还有什么敢的。 张怀武中午去的网吧，与高沉学一见故，以用一见故这个词，是因为他从前对高沉没什么印象，今两个人打了几场游戏，关系一瞬拉近了很多。 原因无他，只是由于高沉的水平很差，张怀武的水平更差，在满屏的嘲讽声中，他两个惺惺相惜。 打开许久没碰的游戏，比开闸的猛兽出山，定要擒获个游龙走蛇，才对得起自己花费的时。 于是今天下午，张怀武没上课。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可谓科的重中重，物试卷一旦难起，就仿佛一场血腥的屠杀，杀场上硝烟弥漫，死伤惨绝人寰。 正因为此，鲜少有哪一位学，胆敢放弃一堂物课。 夏林希转过头，瞧见张怀武座位空了，顺水推舟问了一句：“张怀武没上课吗？” “问问他，”蒋正寒拿起手机，了一条短信，“可能是生病。” 顾晓曼插话道：“上午他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下午就一病起了，一个正当壮年的男生，体质竟然这么虚弱。” “现在入冬了，也许是换季感冒，”夏林希打开台历，将它往后翻了一页，“去年冬天你也是这样。” 顾晓曼脸色一红，仍然一意孤行道：“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 讲台上，物老师咳嗽一声，拍了拍桌面道：“了，别说话了，今天讲一个磁场专题，大家一定要认真。” 话音落罢，全班悄无声息。 这一天，直到下午放学，张怀武也没有出现。 何老师在走廊上打电话，联系张怀武的父亲，张怀武的父母早年离异，是由父亲一手带大，偏偏他老爸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炸。 一通电话打完以后，何老师出门找学生，张怀武他爸也到了学校，到处找他的儿子。 夏林希骑着自行车离校，临行前望见了何老师焦急焚的身影。 她拨打了张怀武的手机，但是漫的提示音后，无人接。 十一月的天空，入夜比往常更早，五点刚过半分，夜幕悄然降临。 家里开了暖气，饭菜早已备，夏林希坐下以后，拐弯抹角地问道：“妈妈，你认识班的学吗？” 果她没有记错，八月补课的时候，她妈妈曾经说过，张怀武的父亲老张，是他公司新的司机。 果其然，她妈妈回答：“知道你班上有个张怀武，你问这个做什么？” 夏林希扒了一口饭，岔开话题道：“他的爸爸像也在你公司工作……” “他刚三个月，”妈妈打断道，“有过一次酒驾。” 桌上共有五菜一汤，荤素俱全，格外丰盛，夏林希的爸爸沉默地吃饭，半碗下肚后，他忽然开口道：“六叔公今年八十岁了，准备在乡下办一次大寿，天回一趟老家，下个礼拜一再回。” 夏林希她妈妈原本在盛汤，见这样的一句话，她拿勺子的手顿了顿，紧慢道：“老夏，爸爸过生日，也没见你这么热心。” 老夏松开筷子，皮笑肉笑道：“林总你知道么，他住在环岛的别墅区，上一次进门，保安轰出了。” “别和提件事，”林总盛一碗汤，端给了她的女儿，然后才接话道，“你开一辆小破车，能进哪一个别墅区？想给你换一辆奥迪，你为什么意？” 老夏比了一个手势，点着头道：“打住打住，别在孩子面前吵架。” 夏林希心想，她已经了这么多了……打住也及了。 她外公住在环岛别墅区，和她家少有往，像一个隐居世外的老人，连儿女都放在心上，但她此前也知道，爸爸都会保安轰出。 夏林希闷头吃饭，默作声，又她妈妈说道：“天要出差，三天以后回。” 她爸爸立刻反对：“孩子怎么办？” “家里有彭阿姨。” “保姆是外人，让她照顾小希，你能放心？” “有什么办法，”妈妈抬头看他，“行程已经安排了，天就要去北京开会，你回你的乡下老家，开个会行吗？” 爸爸语塞半晌，无言以对。 晚饭后，夏林希回到了房，她打开自己的书包，从中翻出蒋正寒送给她的金牌，放在了音乐盒的旁边。 初冬天冷，落地窗开了两扇，寒风从中灌进，她仍然在把玩金牌，消片刻的功夫，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令她清醒，她随即推过椅子，移到了电脑桌前。 夏林希开机上网，查询这次比赛的获奖人员，找了大概三分钟，愿以偿地现了蒋正寒的照片。 他站在领奖台上，身量依旧笔挺而颀，旁边还有两个竞赛班的男生，以及三个负责颁奖的嘉宾……巨大的横幅悬挂在他后方，体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浩大阵仗。 夏林希想了想，右键保存了图片，然后关机开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