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交响
就为这夏习清在评区回复的那句话,周自珩整个人飘了一个星期。每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冲着夏习清傻笑，做奇奇怪怪的事。 某一天夏习清窝在周自珩卧室里看电影，听见楼有动静,一楼发现是周自珩和赵柯,两个人搬着两个大纸箱，里头知道装的是什么，好奇问了一嘴，两个人都吞吞吐吐的。 “你们手里抱的什么？我帮你们吧。” “哎用用,”周自珩干笑了两声，用脚踢了一赵柯的腿,“我们上天台去。” “天台有钥匙？”夏习清疑惑地皱起眉。 周自珩头,“我昨天管物业要了。”说完两个人就哼哧哼哧扛着箱子上楼了。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夏习清瞟了一眼箱子上的英文。 总觉得有眼熟，但一时间又想起来。直到晚上睡觉前,夏习清才想起来，之前他好像在夏知许哥哥那儿看到过类似的纸盒，可他哥哥那儿装的是天文ccd啊,摄影设备。 周自珩弄个那玩意儿做什么。 仔细想想倒也奇怪,夏知许哥哥学天体物理的，周自珩学物理，两个人兴趣爱好相同也很正常。 《跟踪》入选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事一开始并没有公开宣传，直到十二月上旬官方发出入选名单,《跟踪》电影官方微博这才官宣，同时宣布档期推移至柏林电影节开幕当天。 [@电影跟踪官方微博：由昆城@城城城子执导、周自珩@演员周自珩、夏习清@tsing_summer主演的电影《跟踪》改档于2月3！“命运版”1分30秒预告正式发布。生似蝼蚁,与命一搏！] 后期制作期间,昆城和制作团队也几次三番夏习清叫去，在美术的角度上向他请教意见，但夏习清并是专业的电影美术指导,也曾经推辞过，可是昆城坚持。 “你的身份特殊，你光是一个画家，而且你是戏里的江桐，我们需要从江桐的视角来展示他眼中的这个世界。” 夏习清一子就明白昆城的意了，他需要的是运用美术手段在观众的眼里尽可能地还原出江桐看到的世界，这个烈火烹油、鲜花似锦却也残酷无比的世界。 预告出来的那一天，夏习清的心情也十分紧张，这种紧张几乎可以和他第一次参与自己的画作拍卖会相比。和画画同，这电影是他用自己这个完完整整的人去诠释和他极为相似的一个灵魂，这种创作对他来说是极为难得了，可能也会有第二次。 所以尽管在他已经程参与拍摄的情况，在看到预告的那一刻，心脏还是小小地被撼动了。 因为是第一支预告，只有一分三十秒，可讲的内容和情节非常之有限。开场的画就是周自珩扮演的高坤坐在那个拥挤破旧的小诊所的画，特写镜头快速地在两张脸上切换着，一头红发浑身戾气的高坤，满脸横肉眼神屑的医生。 “你都说我是什么病？” “怎么，还想得绝症啊。” 诊所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墙外满是涂鸦，牛皮藓一样的小广告黏在上，和办假·证的鲜红油漆印字交错在一起，像做了丑事的人一样相互遮掩。 镜头里只有一双断前行在泥泞窄巷的腿，黑色牛仔裤上溅满了泥，拉的镜头展示出那个破乱腐朽蚁巢的社区，形形色色的底层社会人穿来过去。一段十秒的镜头同最低等人世的缩影，谩骂声掺杂着叫孩子回去吃饭的呼喊，吆喝叫卖混杂拥堵涵洞刺耳的鸣笛。但这都只是背景音，正的画外音伴随着那双断前行的腿。 ［你妈生你就跑了，她本来就是被骗过来生孩子的！］ ［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 ［亲爹也死了，死一个奶奶，齐活了，克星一个。］ ［你到城里来打什么工！你成年了吗？我可敢用童工，滚滚滚，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哎，干什么活来啊。救什么奶奶，这年头了救救你自个儿吧。］ ［有本事去大医院啊！一辈子穷病！］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混在一起同无数台失控的机器，最终在一阵刺耳的噪音归于沉寂。 画黑，黑暗中可以听见喘息的声音。 “我得艾滋了。”声音有着短暂的平静。 画一次亮起的时候，是高坤猛砸阿龙出租房铁门的画，砰的一声巨响，栏杆的缝隙中露出高坤那张扭曲狰狞的脸。 “艾滋！你知道吗？！” 铁门外的绿色墙壁，在蒙太奇的效果，逐渐变成了蒙着绿色滤镜的夜间便利店。 割破手掌的高坤在便利店的货架上胡乱地涂抹着猩红的血液，双腿游荡同孤魂，直到携着血迹踱步至最后一排靠近仓库的货架，对上另一双脚步，破旧开胶却刷得洁净的白球鞋，蹭了灰的便利店制服裤。 镜头只有半身的拍摄，穿着制服的人松开了自己的手，手中抱着的盒子掉落在地，洒落了满地斑斓的棒棒糖。 橙色的棒棒糖度转换，变作一轮橙色的夕阳，墙映照出来的影子里，一个孱弱的声音蜷缩在地上，被揍到站起来。 音乐声忽加快，两种画开始交错，同样是跟踪视角，一个是黑暗中跟着的那个瘦弱身影，另一个是夕阳的马路跟着的一瘸一拐的背影，画反复从午夜和暮色中闪烁切换，最终在音乐的激响中变成两张贴近的脸。 画闪动，高坤狠狠掐着一个人的脖子，青筋暴起，连声音都咬牙切齿。 “我能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 这一句结束，画忽熄灭。 黑画中出现血滴，渐渐化作跟踪两个字，但血色又一褪色，光影交错，同黑色剪纸的缝隙中透出的夕阳光彩。 画剪切，所有的背景音乐都消失了，只剩令人心慌的死寂。 镜头里是双手空空呆站着的江桐，瞳孔闪动、脸色苍白，张着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出声音，双手空荡荡的，脚边是散落的棒棒糖。 一根棒棒糖滚至站在对的人脚，他用满是鲜血的手糖果捡起，递到江桐的前。 最后一个镜头是高坤的特写。 他用淌血的手擦了一自己的脸，朝江桐，或者说观众，露出了一个笑容。 阴鸷、扭曲、可怖的。绝望的笑。 画一次黑，屏幕上出现主创名单。耳边是预告中最后的台词，声音颤抖，却又透着股服输的硬。 “命贱……就该死吗？” 尽管所有的镜头他都看到过，但这个首发预告还是令夏习清狠狠地震撼了一，尤其是高坤最后的那个笑，那是他在心态彻底崩塌的情况第一次遇到了江桐。 夏习清惊喜的是，在美术方，导演的确采纳了他的建议，预告中的色彩基调和以往很多的现实片所采用的灰暗冷硬色调同，是一非常浓郁甚至粘稠的高饱和低明度色彩设置。 苔藓般潮湿翠绿的墙壁，鲜红的粘稠血液，便利店深夜浅绿色的滤镜，薄荷色的涵洞，橙红色的棒棒糖和糖水片里的夕阳。 “在江桐的眼里，世界是又好又烂的，他想活来，也是因为此。而且他喜欢画画，这样一个骨子里喜欢艺术的人，烂的世界在他眼里也是腐朽的美。” 这是夏习清的原话，通过一整个制作团队复现成影像，多么奇妙。 预告一经释出，就受到了网友的热议。别的提，这两个主演的流量在当几乎无可匹敌，可他们又和传统的流量同，其中一个是戏龄超过十年的二十代国民演员，担当主演的片子几乎没有烂片，难得艺术院校凭本事考名校的学霸级演员。 另一个则更是传奇，靠脸一夜成名，事实上却是一名十五岁就创作出拍卖价格80万油画的画家，经历出柜风波后几乎成了lgbt群体的先驱人物。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加上一个多次靠独立电影在国外摘得奖项的新锐导演，加上重重敏题材，很难被大众讨。 [@自习给我冲：一个想当物理学家的alpha是一个好演员。] [@饭最甜的cp：一个想当好演员的美人攻是一个好画家。] [@假聪明：我的天哪最后那个笑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发誓我是周粉！] [@我是是生病了：周自珩也该拿奖了吧，看预告就嗅到了提名的味道。] [@彩虹堂biubiubiu：本来我看到夏习清太想看【没有骂他的意就是质疑他在表演上的专业性，但是看完预告，我居香了？？？] [@ohlala：夏习清得好看……【沉迷美色无法考】] [@swood：流量的电影一律看，粉丝控评简直了，你们尬吗？] [@谁先结婚谁是狗：满屏的大腿我去……周自珩红发的帅，我第一眼竟没认出来，最后那个笑太邪了！] [@电影小飞侠：从预告片的角度来说，制作上还是很良心的，管是镜头还是音乐都可以看出来制作方的诚度，色调也很特别，反其道而行之，有种越艳丽越悲惨的觉。听到最后一句台词的时候的确是起了鸡皮疙瘩，周自珩在电影界是优等生，一既往的好表现会让大家忽视他的努力，我觉得这一说定可以为他冲一发奖项。另外夏习清最后一露还是很惊喜的，他以往亮相都有一种挥之去的上层阶级端着的气质，与生俱来的，但是在电影里磨没了，很契合电影“生似蝼蚁”的设定，出乎意料得好。] [@我们的我们：本来兴趣的，之前夏习清出柜的事很多人都提到这个片子了，说他滥交得艾滋，才会演这片子，当时觉得有人的心的脏到能看。现在看来这电影的是诚心之作，这题材有几个人敢碰？就冲着夏习清出柜那股子刚劲儿我也会支持一张电影票。] 尽管有许多和谐的声音，尤其是十月风波里积累来的一批恐同中年直男网民，但大分的声音都是好的，预告片的质量摆在这里，很难被说服。 夏习清是一个太会被别人的评价所动摇的人，但得到肯定，无是谁都会觉得动。 成为低预期的一个惊喜，是一件幸运又幸福的事。 作为主创人员，夏习清非常配合地转发了官方微博的预告。 [@tsing_summer：生而为人，我没有错。] 果江桐是别的演员饰演，转发里的这句话并会引起什么讨，可巧就巧在是经历了出柜风波的夏习清，这种嫁接式的情纽带很容易让大家代入夏习清的视角，产生一种微妙的共情，于是更加绑定了演员和角色。 很快，正在拍摄香水广告的周自珩也转发了微博。 [@演员周自珩：高坤你好，你没有错。] 十二月的夏习清忙了起来，正是因为之前在网络上的风波，艺术馆曝光引来了爆发式的客流，尽管其中大分对艺术都是一知半解，但人多总比冷清要好，夏习清也是本着好好经营的态度，母亲遗留来的东西认保管，遇到这种局，他只好和团队一起加班开会，做出一限制流量的方案，同时也特意做一专有活动针对非专业人士，类似艺术类科普。 原本他以为这事至于忙成什么样，可实际操作起来却麻烦得多，像他这么一个从小只画画的人，今还得从头学习经营管理的经验。为了周五的艺术馆活动，夏习清熬了三四个晚上，亲自挑选展示的藏品，邀请国内知名的艺术大家行开展讲座。连一向工作忙于他的周自珩都心疼起来。 “干嘛这么拼？”周自珩厚毛毯披在了坐在工作台前的夏习清身上，他还伏在案前修改设计方案。 夏习清抬起头转了转脖子，“你知道江桐为什么穷成那样了，还要打好几份工租那间旧出租屋吗？他完可以只租一个单间，自己过得好一。” 这是剧本外的东西，周自珩犹豫了一，忽明白了。 但他没有说出来。夏习清也只是笑笑，低头继续。 周自珩从背后抱住他，吻了吻他的头顶。 因为江桐想留住他和母亲曾经一起住过的房子。 12月21，周五午三，夏习清策划举办的活动开始，他作为艺术馆的所有者，也正装出席了活动，台来了许多夏习清的粉丝，由于之前他已经在网上事先说明过，这粉丝也很听话，并没有带灯牌手幅之类的应援物，来得很低调，也吵嚷，十分有序。 夏习清特地亲手做了一个花篮，让粉丝信件放在篮子里，可活动刚开始没多久，花篮就已经满道也塞。 “老板，很多人带了礼物，收吗？” 原以为是粉丝圈子里的常态，夏习清摇了摇头，“礼物就收了，信件可以。” “可礼物太多了，我们一开始放在外厅的角落，现在那个角落已经有堆了……” “谁让你们堆起来的，我早就说过允许收。”夏习清一身黑西装，手摁着自己的耳麦，行色匆匆地往外厅，谁知那头又道，“是的老板，她们执意要给，因为……” “别找借口，我马上……” “因为她们说是给您的生礼物，还有一个很大的蛋糕。” 夏习清的脚步一子顿住了。 生？ 他动作迟钝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解开锁屏，12月21。 好像的是他的生…… 最近过得太忙太混乱，根本无暇顾及时间，何况，自从十岁生发生那件事之后，他也没有好好过过一次生。 看着那排队等候在验票区的女孩子们，夏习清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们很听话，吵闹，没有任何应援，只悄悄地信放好，礼物塞给工作人员，静悄悄的，连一句生快乐都敢说，怕惊扰到自己。 可以收获别人的爱，无何时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夏习清叫来了助理，“去，帮我买尽可能多的花，粉玫瑰，给这女孩子们，一人一枝。” 助理很快办好这件事，在验票的同时花一朵一朵送给了那粉丝，夏习清亲手切了那块大蛋糕，和所有人一起分享。 很快，助理又推来了一个架子，上蒙着暗蓝色的天鹅绒。 “夏先生，这也是给您的礼物。” 夏习清没有时间，头也抬，“放到外厅我一会儿……” “您要先看看？”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个架子，水晶灯泛着光泽的天鹅绒上放着一个卡片，上写着生快乐。 看到署名的那一刻，夏习清由得怔了。 from：thief. 他伸出手，一颗心脏跳得怦怦作响，每一都撞在他贫瘠空旷的胸膛，像是和那天鹅绒掩盖住的事物相互共鸣一般。 掀开掩蔽，夏习清看到的是一幅油画，画中端坐着一名容貌美丽的女人。 那是他十五岁那年画的母亲，也是他人生中第一幅拍卖出去的画作。 历经十年的飘荡和流离，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