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大周京都国子监，高策一如既往的出现在课堂之中。 只是与以往不一样的，今天是儒，法，杂等三家仕子共聚一堂！ 高策盘膝坐着，他笑着望着这些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份名单以及一张只有四个大字的卷起来的横幅。 众仕子起初还各聊各的，毕竟还没到开始讲课的时间。 等到了时间，所有人都是正襟危坐，等待着高策说话。 高策笑着坐直身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学堂中的众位仕子，指了指身边的火炉。 “不是说了吗？以后上课不必在身着寒衣，你们以后都是要在朝中为官之人，现在不享福难不成等以后做了官和他们一样不成吗？” 高策挥了挥手上的名单，众仕子皆是默然。 经过那一晚，朝中光是二品大员就有五位被打入天牢，高策手中的名单自然就是记录着那些做出禽兽不如之事的官员们。 高策坐直身子，双手抬起拍了拍。 田景文领着一位身着新料子织成的少女来到了学堂门口。 “这丫头是我亲收的学生，你们的小师妹！” 小姑娘十分局促，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高策站起身，所有的仕子也一同随之起身。 高策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抬起手向下压了压。 “你们坐着啊，我就是介绍一下！”说罢便上前蹲下身，动作轻柔的从田景文的手里将少女的小手牵住。 “景文，你先回自己的座位，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高策拉着少女，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书案之后，他笑着说道：“这位少女以后就是我的第一位亲传弟子，但是我不打算教她学问，你们这些个师兄师姐以后可有的忙了。” 众人有人笑，有人故作妒忌，更有人有些期待。 高策再度蹲下身，语气轻柔的说道：“来，抬起头。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生若蚊蝇，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袖，除去高策其他人根本听不到少女的言语。 “我...我叫迎春。” 高策点了点头。 “你们的小师妹叫迎春！好名字！” 所有人都在心里震惊了一番，迎春，这个名字其实并不是说有多么的震撼人心，只是因为迎春苑中那些个未满豆蔻年华的少女皆是叫这个名字。 高策自然是看出了所有人的诧异以及不解。 高策解释道：“你们想的没错，这个少女就是在迎春苑被邢朝露刑大人死死护住的那个小姑娘，迎春，好名字，你们谁能给先生解惑，这个迎春，好在哪里？” 众人皆是沉思，过去了一回田景文站起身，眼神温柔的看着那位自己的小师妹笑着说道：“乍暖还寒，天下迎春！” 高策笑着点了点头，抬起手压了压示意田景文可以坐下。随后他盘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四处打量着学堂之中的座位，到最后发现在夏思思身边的高萱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迎春，你就坐在那位jiejie的身边！” 迎春望向了高萱，高萱则是俏皮的招了招手。 迎春迈着小步子走向了高萱。 高策依旧笑着，可其他人却是一丝丝都笑不出来了。 待到少女迎春坐下，高策沉吟一番，随后爽朗开口道：“本来今天先生是想要讲一讲这四个字！”话音一落，高策大袖猛然一挥，一副横幅出现在其头顶，两端各自挂在墙上的两侧。 高策继续说道：“可你们的小师妹年龄太小了，说这些她可能听不懂，那就有请诸君背诵一番你们刚刚开始读书时候所背诵过的‘三、百、千’可好？” 高策询问，表情亦然！ 所有仕子皆是正襟危坐，田景文开口起头。 “人之初，性本善！” 学堂内缓缓传出了让所有人都心安的朗朗读书声！ 高策笑着眯着眼，他看着堂下的学子们，想到了他们的未来，想到了未来的大周庙堂。 可能让他们上位很难，但是这是自己这位先生的事情。 三字经念完，其实不只是高策，是全学堂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少女迎春的局促！高萱一边用手指指着少女手中的书籍，一边念，一边让其记住。 少女时而点头，时而疑惑。 高策挥了挥手，笑着说道：“罢了罢了，你们自己想想该如何教，这节课就是你们给这位我的亲传弟子上课就好！” 众人不解。 高策说道：“我是先生不假，可你们呢？只是学生吗？” 高策说着话站起身，他双手负后满脸的期待。 “你们会是未来我大周王朝的栋梁，真正的栋梁。你们会是其他人的先生，会是其他人的老师！亦会是其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大官！可这份名单里，有哪一个官员的曾经不是现在的诸君呢？” 高策高高举起那份从东宫抄录而来的名单。 他面容悲愤，他望着台下仕子。 “人有人性，人有欲望，可你们是要做万人之上的人，你们的一丝欲望便会让你们所管辖之人升起与你们同样的欲望，会让你们所管辖的地方水深火热。” 高策举着名单，轻叹道：“父母官啊父母官，敢问天下谁家的父母会如此的对待自己的子嗣？今天这份名单就在这里，朝中光是一部尚书便在前天夜里伏法了两位，还有一位死在了那里！” “刑大人在临死之前说过一句话，这句话我曾在刑部衙门写在其牌匾之上！” “天理昭彰！” “我不知诸君对这句话是如何想如何说，可大家都是读书人，大家都知道什么事情是错的，什么事情是对的。但是诸君想过没有他们为何会如此啊？” “我父亲，当朝首辅高争曾经对我这个不孝子说过一句话。‘为富最多不仁，穷凶才会极恶’在这里的仕子其中有七成皆是寒门出身，我且问问你们，你们无需回答！” 高策深吸一口气说道：“还请诸君扪心自问，若是有朝一日你们的桌子上摆放着你们十年可能是百年的俸禄，要求你们帮着草菅人命，你们当如何啊？” 众仕子有人想要说话，高策再度继续说道：“做了官，家中老父老母年岁已大，过去的苦日子可能是一个月吃不上一次rou食。可现在，就有那么多的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你的面前！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可能这一年也就能换上一套新衣服，你们当如何啊？” 高策语气并不算咄咄逼人，可场上所有寒门仕子皆是心头一震。 “我曾对一位老先生说过‘一个人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当他可以活下去之后依旧会不择手段的以求活的更好。’这是人性。那诸君将来可否真的能坚持住自己的底线，从而让自己可能活的不是那么自在吗？” 众仕子默然！ 高策继续说道：“可能有人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自小便出生在首辅大人的膝下，自然不会被这些个黄白之物所摆布。” “可诸君记得邢朝露邢大人吗？他家中可谓是家徒四壁，其子身上的衣物乃是咱们国子监的寒衣，整整四年未曾有过新衣！他亲手将自己的同窗好友送入了天牢，他亲手将收了他人例礼的亲弟弟送到了京兆衙门。” 高策深吸一口气，有些垂头丧气。 “他爹娘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可最后的刑大人却是用自己全部家当为弟弟担保。现在的邢大人家，是在西街的‘劳神巷’租借的房子！” “可这位刑大人却依旧没有用自己的官身去谋取一些让自己过得舒服的生活，我在今天早上问过其他人，问过这位刑大人为何会如此！” “那人嘲弄了我一番，说了六个字。‘他是个读书人’。” 众位读书人尽数低下头，高策没有望向他们，他语气有些激动，他神情十分放荡！ “我们是读书人啊，读书人很厉害啊，我们足以用我们所读过的书来让远在千里之人死于非命。我们是读书人，读书人很好啊，我们足以用我们心中所学心中所虑让天下人丰衣足食歌舞升平。我们是读书人啊，读书人很残忍啊，我们用我们的官身去替自己谋取一些个让自己快乐的东西。” “可这样对吗？我曾经听到一位老者说过一句话。‘世上原本就没有对错的概念，但是那件让你心坎里过不去的事情就一定是错的！’我觉得这句话很好，今日送给诸君！” 高策笑了，他看到了堂下所有人坚定的目光。可能当初的他们也是如此坚定，但是他们没遇到自己。 虽说他们的路以后还需要自己走，但是高策开始相信，自己可以将他们带往一条真正光明的大路之上。 课堂结束，高策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从书房中取出了三本书交给了那名叫迎春的小丫头。 “这三本书你先拿着，读书这件事情不着急，慢慢来就行！” 少女双手握着那本还散发着墨香的书籍，双手颤抖眼泪在眼眶中来回的打转。 “谢谢先生！” 苏沐来的时候少女刚好坐在高策书房前抱着三本书仔细的琢磨。苏沐上前，将少女念错的几个字纠正过来，而少女则是甜美一笑，叫了一声师娘！ 苏沐动作轻柔，笑容更是温柔的揉了揉少女的脑袋，便从食盒之中端出了一盘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饺子。 “吃吧，等下吃过了饭再读书也不迟！” 少女点头，将手中书放在一旁的台阶上，还不忘把台阶上的灰尘打散。随即抱着大碗开始了大快朵颐。 高策站在门口，笑容温煦。 江南风景向来秀美，有一处名叫巫山的高山之上有一座只有一进的小院子，小院中并没有什么花菜树木，而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像。 小院之中有一栋十分简陋的屋子，屋子外面吊着一根根的绳子链接这四面的墙壁。 屋子里，有一位堪称沉鱼落雁的紫色衣群女子，正在极为认真的画着一个看相貌在五十岁左右的大髯男子，而在屋外，有一位其年龄与屋内女子相仿的女子出现在了门口。 屋外女子一身天青色衣裙，神情肃穆，眼神却有些俏皮意味。 屋内女子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随手丢过一块烧饼！屋外女子一跃而起，稳稳的接住烧饼，却并没有大快朵颐而是先挑起了烧饼上面的芝麻。 女子抬起头，笑意温柔道：“甩开你师兄了？” 天青色衣裙女子翻了一个白眼，随即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青紫之色！ “一天打了我七八下的板栗，曲笙这个老王八蛋，一辈子娶不上老婆！”紫衣女子捂嘴娇笑，从书案上将那副刚刚画好墨迹还没干的画像拿起吹了吹。 “易十三出现在了江南，这位南蜀的大宗师，你可有把握应对？”紫衣女子神色冷峻，她望着画卷上的大髯汉子，眼神中杀意森森。 青色衣裙女子好像被噎到了，快速的跑进屋内从桌子上拿起茶壶就开始牛饮。 “我去，咳咳咳！你喝开水啊！烫死老娘了！” 紫衣女子似乎有些无奈，自己自幼便认识了这个少女，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女似乎是一点都没变。 “我杀他很难，洛墨，不如你给我谋划一番？” 天青色衣裙女子娇俏着趴在紫衣女子的书案上，双手撑着脸一脸的期待。 那位名叫“洛墨”的女子无奈一笑，抬起手轻轻的点了一下自己闺中密友的额头，笑着说道：“都安排好了！可你还是要注意，实在不行我就飞鸽传书给你师兄曲笙。” 天青色衣裙女子先是故作欣慰，可听到了自己师兄的名字之后便忍不住的浑身发抖。 “找他作甚？老王八蛋一天就知道教训我和磨刀，也不知道找个媳妇暖被窝！” 洛墨无奈的叫了一声天青色衣裙女子的名字。 “三七！” 那位名叫三七的女子依旧没有妥协，双臂环胸扭过了头！洛墨笑着站起身，来到了三七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袖。 “小七七！” 三七“哼”了一声，置若罔闻。 “小七七，你师兄不也是为了你好嘛！大姑娘家家的，总是这么疯疯癫癫的以后就不怕嫁不出去？” 三七回过头，瞪着眼睛“哼！”了一声双手掐腰说道：“嫁人作甚？你都不嫁人我要是嫁人了那不是太没有姐妹义气了？” 洛墨只能笑笑，眼神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