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踪
三年，苏黎十二岁了。他的模样又张开了一些，男孩子的五官多随母亲一些。手脚长长了一些，人也长高一些。他不再全以翻垃圾为生，因为手脚勤快利落，也能找到一些临时工。 明明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苏黎抬头望了望天空，这会儿已经乌云密布，空气沉闷，蓄势待发。 苏黎在心头想着：“这若是下起雨来，那肯定小不了。” 伴随着一声声闷雷，雷霆在乌云里闪彻，像是不断开叉的树顶端的枝杈。 有星星点点的雨滴滴在了苏黎仰起的脸。 苏黎加快脚步回到桥洞。雨越来越大，在他到达桥洞时，他的身上已经湿了。没过一会儿雨势已经转为瓢泼大雨，从桥洞往外看就只能看到雨和天地连成一线，听到哗啦啦的雨声。 苏黎将手中的馒头扔给瞎眼老头，瞎眼老头说道：“今天的饭不是馊的。那小女孩给的？” 苏黎光着上半身，用力撰着手里的湿衣服，将水挤干。 他不冷不热的回道：“没有，去给人劈柴去了。她应该在上课吧。” 瞎眼老头撇撇嘴：“你知道还挺清楚，吃人家的吃出感情来了。” “你不知道你跟她聊天后，回来时心情总是特别好，这是因为喜欢啊。她就像一束阳光照进你黑暗的生活，她同你分享的点点对于你来说就是棒棒糖。棒棒糖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它糖分很高所以很甜，含在嘴里舍不得它化了。” “你小子跟她说话的时候大概磕磕巴巴，或者是一言不发跟块顽石一样。” “猜中了，老人家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可是老人家要告诉你啊，喜欢是没有用的。现实会告诉你，不是你喜欢就是你的。你有一天会看到她穿白色婚纱的模样很好看，但是新郎不是你啊！阿哈哈哈。” 苏黎知道八卦他的心理成了老人家悲惨生活的调剂甚至喜欢讲他那残酷的道理，一开始有些懊恼，后来就不觉得，如果这些能让这个瞎眼老头活着，或许被他说上两句也不算什么。苏黎甚至觉得他看似舒坦的笑声里暗暗里夹杂着某些酸楚。 苏黎用木头架起火堆点起火，撑了一个衣架晒衣服，对着老头说道：“你要不要进雨里洗一洗。你很臭，身上和嘴巴都一样。” 老头摇摇头：“我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要害死我是不，我这个年纪体质这么差，洗冷水澡是要生病的。” 苏黎已经习惯了老头的养尊处优，偶尔说出的一些生活小常识，他默默记在心里。说不定对他以后有用。 说还是要说的，苏黎觉得这些对于现在的老头来说没什么用：“你还是去冲一冲吧，生病了死了也没关系，我会给你立个碑，随即给你埋了。像你这么个流落街头的孤寡老人，临时前有人送终，我想你到下面也会有笑开了花。” 一再想象老人那张臭脸笑开了花的模样，不过苏黎的想象力有限，老人的笑脸在他的脑海里不是那么清晰。 为了结束思绪，给老人的脸上安上了一朵菊花。 这也算是笑开了花吧。 “呵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有时间在这笑，倒不如去接接放学的小女孩，给她一把伞。像你这样的条件从小就得考虑娶老婆了，不然就娶不上了。” “我有事要做。” “锻炼？我都说你这么练没用了。你还要和觉醒者比肩，你简直做梦。老老实实的做个普通人生活吧。” 苏黎俯卧撑用力的撑起的自己的身子喘着粗气道：“不用你管。” 小学教室的一楼，小女孩背着一个红色书包伸出手心，看着打雨打着干燥的手心，手心有些发痒。不一会儿手就全湿了。 现在是中午，店里应该会很忙。mama恐怕不会这么早来接自己。或者大概率会拜托某一个食客来接自己。 华曦曦看着自己班上的小朋友一个一个被接走，朝着小曦挥挥手道别，华曦曦努力的绽放笑容，一个又一个笑的脸都僵了。 华曦曦随他娘，长得漂亮，年纪小小的就已经有了美人的胚子，长大之后只怕要超过她娘的。不仅因为她漂亮又因为她懂事，乖巧伶俐不仅讨老师的欢喜也讨的同学的喜欢。 一辆面包车上，一个尖嘴猴腮的瘦的皮包rou的男人开着车，双眼塌陷，黑眼圈严重：“找孩子不到学校找那要去哪里找？” 另一个男人坐在后座，长相凶恶，眼珠子透出一股凶光，这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罗盘，罗盘上是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四个方位之间有着刻度。从一到三百六十度。 副驾驶座上是一个红衣服女人，拿着镜子，涂着口红，只是长得实在是受了天谴，明显的标志是嘴角长了一颗大黑痣，黑痣上有一根大黑毛。 五官实在是不好看，塌鼻子，小眼睛，大嘴巴，腮两边长满了就要爆浆的痘痘，眉毛杂乱，扇风耳。 她陶醉的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她轻抿双唇，将口红匀实了。 又拿出一个粉盒，将粉重重铺在自己的痘痘上。 “行了，行了。”驾驶座上的猴子急了：“你这么一块粉末三万块。” “你懂什么，这可是高档的化妆品。从中区的富家太太那搞来的好东西。” “老公，你觉得我更美了吗？” 猴子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老婆，吓了一跳，白脸上那些个疙瘩尤为明显，她的小眼睛里满是期待。 好歹是比之前能看了，那些痘痘也没这么可怕了。 他点点头：“好看好看。” “那就好，那就好。”阿红看着镜子微笑。她又说道：“等这票干成，老公，你可要给我买那精华露，那些个阔太太说道那些东西可是萃取了植物精华，没有任何添加剂，对皮肤好……。 猴子觉得这次的报酬又要去掉一大半了。自从浩劫降临后，世界大变后，化妆品可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现在都是富人区的女人在用。 现在的阿红变得既虚荣又贪财，原本她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可自己为什么没有甩了她呢。凭自己现在的勾当赚的钱除了中区之外，在别的区的红灯区不是横着走。 猴子抿抿嘴，偷偷瞟了一眼阿红，或许也许是自己蠢吧。罢了，变美是女人一生的事业，有钱是男人一生的事业。 “停，停，停。就是那个女孩。找到了，找到了。” 雨幕之中，坐在后座的凶男人手中的罗盘三根指针齐齐的指向一个方向，而方向的尽头正是一栋教室下的红书包，白衣服女孩。 小小的身影在雨幕之中显得虚虚实实，隐隐约约。车窗上的雨刷不停动着，让三人看的更加清楚。 猴子问道：“怎么办？” 阿红想了想：“装成她的家长去接她！” 恶男想了想：“冲过去，我一下子就给她抱进来，我们就直接跑。” 猴子把着方向盘：“要不打听打听她是什么人，万一遇见硬茬了。” 阿红没有任何犹豫的摇摇头，说道：“一个女孩，没事。就算是什么人物的孩子，被安排到这里，丢了也没事。” 猴子开车向着教室冲去，这里学校的大门如同虚设，进入校园，来到女孩的身边。 恶男把面包车门打开，笑眯眯的模样并没有让他的长相变得柔和，反而吓了华曦曦一跳。 “嘿，你别怕，我是你mama叫来接你的。” 华曦曦端详恶男那张伪善的笑脸，又听到猴子和阿红的附和声。 “是啊，我是你mama叫来接你的。” “上车吧。” 华曦曦看了看周围的孩子，低下头想了想。抬起头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啊。” 华曦曦坐上车，坐在了恶男的旁边。车从校园里开走了。 华曦曦望着窗外的两旁从未见过的街道，兴致勃勃。 猴子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个小女孩乖巧的模样，已经开了半个小时，小女孩不哭也不闹，这真是他最轻松的一笔买卖了。 阿红早就将化妆盒放入车的储物柜里，她开口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车厢里响起的话语让小女孩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女人：“阿姨，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呵呵，装的还挺像！” 阿红突然松开安全带，身子往后抓住小女孩往她的脸上，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朝着小女孩精致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华曦曦的脸上肿起一大块来。 “阿红，你疯了啊？住手。打坏了货物怎么办。” 阿红猴子伸出手拉住她，恶男护住华曦曦。 阿红依旧歇斯底里的朝着小女孩攻击。 “哭，给我哭。” 一阵慌乱，猴子停下车，将阿红拦住了，一直安抚了许久。阿红才平静了下来。 华曦曦的眼圈红红的，却没有流出一丝眼泪。 车重新启动，平稳的向前行驶去。 阿红对着华曦曦说道：“你会后悔的。” 华曦曦缩了缩身子，对上阿红的眼神，眼中却是坚定。 阿红脸上又冒出怒气，歇斯底里的叫道：“蠢货。你以为你这样做，是伟大，是爱。你会后悔，到时候你就明白等待你的是地狱。” 猴子看着阿红又要发疯：“阿红，你冷静一点，你在说什么啊。” 这一切发生的莫名其妙，那女孩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做，结果却让阿红变得这个样子。 猴子试探道：“要不我把她放了？” 阿红又对着猴子骂道：“放什么，你傻了，把她放了，我买化妆品的钱哪里来。” 华曦曦感受脸上的肿痛，沉默寡言，脑袋里浮现的是那个男人对母亲说的话：“只要你给我生个儿子，我就带你回家。” “那曦曦呢。” “我会送她去别人家里寄养。” “不可能，她是我的女儿。” 大排档里，那些人的咸猪手和恶心的笑声，阿娘笑着打开他们的手。 夜里，阿娘总是将满是老茧的手放在热水里舒缓疲劳和疼痛，眉头紧皱着，而瞧见到自己就会假装笑容。 其实曦曦都知道的，曦曦都知道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我可以带给你幸福啊，mama！ 华曦曦的脸上没那么痛了。 傍晚，雨停了，刘记大排档的老板娘刘姐俏脸上眼泪水汪汪，今日罕见的没有开门。 来的食客都知道这个漂亮的老板娘孩子丢了。 找了一天了，还没找到。 这个女人脸上满是可怜和无助，哭声嘶哑。 一个发型一丝不苟，穿着体面的男人来到大排档里，老板娘抓住了他的手：“曦曦丢了，你快帮我找一找。” 男人将她拥入怀中，看着她乞求的目光，这个女人很润。他很喜欢她，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愿意给他生个孩子，偏偏要守着她的女儿过。 这一点很不好！ 现在她和前夫的女儿丢了。 男人不动声色安抚着内心已经笑开了花：“放心，我已经叫人去找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的。”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 一天，两天，第三天。苏黎再次来到了刘记大排档的后门。 他抬起头发现满满一墙的寻人启事，表情凝固。 女孩的照片，还有走失的时间和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