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路

    日暮西山，轻柔的云彩被缤纷的霞光点缀成了绚烂的缎锦。秦霜坐在村后高地的边缘，凝视着这远处山外的风景出神，他的目光要比以往更加呆滞，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从昏迷中醒来之后，秦霜丝毫没有停留便立即赶往了樵夫大叔家，希望能从他那儿获得什么线索。可是来到樵夫大叔家时，才在邻家得知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已经搬离，去向不明，空留一座木屋。唯一的线索被切断，秦霜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一样，完全失去了方向。徐徐的晚风轻拂着发稍，在这个地方坐了多久呢？就连这个问题也不愿意去想了。还要继续坐多久呢？也没有想过。秦霜任由内心空洞着，大脑空白着。同样也任由时间静静流逝沙沙……然而就在这时，听到了后方轻微的脚步声，有人在靠近。秦霜木然的回过头，高地另一侧的娇小身影映入了他呆滞的眸子中。如同幽灵一般安静的站在那儿，任由纤细的身影与背景融合，任由银发与围巾随着风儿轻轻摇曳的，是杜萧。“啊…抱歉…”秦霜这才发觉自己完全忘记了去接散华，以至于时间太晚，杜萧都直接来到村里了。歉意涌上心头，胸口空洞的感觉愈发明显，呼吸都似乎更加困难了。这让秦霜除说了道歉说不出任何其他的话来，只是寂寞的沉下了眼帘。“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杜萧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对不起呢，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看了那封信。”那封被秦霜随意甩掉的信，杜萧也看过了。“没事……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秦霜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产生任何想对杜萧掩饰的心情。他甚至没有谈及这个话题的兴趣，只是又一次安静的看向了远方。“是么……”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杜萧缓缓的走了过来。“这样啊……”她一边平静的说着口头语，一边拢着鬓发来到了秦霜的身边，随后用同样安然的目光看向了远方。于是乎，周围陷入了沉默。两人一坐一站，互不相谈，唯有稀稀的山风撩拨着它们的衣角。好一会儿，秦霜才凝视着远方的红霞，用平常轻松的语气开口。“杜萧，问你一个问题行么。”“什么？”“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吗？”“……”杜萧安静的站着，没有回话。“我觉得吧，如果神明真的存在，他一定是个熊孩子吧？哈哈……”秦霜则如同说了一个笑话一般自己轻松的笑了起来。“这个家伙啊，总是在我认为自己拥有了幸福的时候，恶作剧似的将他们从我的身边夺走…”依旧在笑着。“很小的时候，父母…离我而去了，”笑着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在那之后，小仪又…离我而去了，”已经听不出笑意了，内心的空洞格外明显。“……”“现在就连萧雅…也抛下我离开了。”秦霜转头看向了杜萧，眸子在夕阳下却丝毫没有反射出余光。“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杜萧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默默的将左手搭上了他的右肩，随后抬起脚缓缓的越过了秦霜，张开双腿跪跨在了他的身前。秦霜只是呆然的看着她大胆的举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由空洞的眸子呆滞静止。“没有喔。”杜萧回答的声音一改平日的静寂安宁，变得温柔舒心。她伸出双手，一左一右地捧住了秦霜的侧脸，温柔的手法像是在捧着什么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两人目光交汇，杜萧对着略显呆滞的秦霜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右手则轻轻的抚上了他的头顶。“侍从你已经很努力了…”温柔的话语，引起了内心深处的颤动。“…足够努力了…”随后，鼻腔深处涌现了温热的感觉，秦霜察觉到这份感觉，本能性的想要将其抑制的时候，眼眶已经被渗出的泪水充盈了。失去了父母以后，在小仪的支撑下坚持了下来，可那种眼看着亲人离去而无能为力的感觉依旧印在了秦霜的心中。原本以为这份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消失而忘却，小仪因为超能力暴走而丧生的事情再度刺激到了内心。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自己也靠着联盟的责任感与使命感支撑着度过了前生。重生以后，秦霜放下了前世的一切执念，只想追求安稳的幸福，可现如今伴随着萧雅的离开，这份深藏着的无力感又一次的涌现。它就好像一个魔鬼，在尽情的嘲笑着秦霜所做的一切，说那些只是徒劳。“所以不用再逞强也可以了。”努力得到了他人的认可，就连逞强的表现也被她看穿。秦霜的眸子颤动了，一直紧绷的心弦在杜萧的话语下如同决堤的大坝一般崩塌，苦苦压抑着的情绪如同洪水一般全部冲进了心中，再也无法控制。“我已经…”没法安静的承受这些情绪，没法再在杜萧的面前保持自我，鼻腔被酸楚完全堵住，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不想再孤身一人了…”秦霜攀住她柔弱的肩膀，额头抵住她的胸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眨眼的动作挤破了在眼眶中堆积的泪珠，两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不想再看见重要的人离我而去了…”悲伤充斥着内心，眼泪怎么也无法止住。“真是笨蛋…”杜萧轻轻的斥责着，她用双手轻轻抱住了秦霜低垂的脑袋，将他拥进自己的怀中。“你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啊。”素雅的清香包裹着秦霜，杜萧的心跳声清晰可闻。“我……”“一直低着头的话，什么也看不见。”杜萧的轻灵的声音如同春风一般抚慰着秦霜的心灵。“所以啊，抬起头来吧？”感觉抱着自己脑袋的手放开了，轻柔的声音与微风融合了。“看一看周围的风景，”“……”“看一看前方的路，”“……”脸颊再次被轻柔的小手捧住了，秦霜听从她的话语缓缓的抬起头。在夕阳的曝光下无法看清楚杜萧的脸，可以看清的是她那溢满柔情的双眸。“看一看…身边的人。”“杜萧……”莫名的触动在内心滋生，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渐渐的消失了，唯独脸颊两侧凉凉的泪痕在提示着刚刚有难过到无法忍耐的事情发生。可这泪痕也很快被杜萧用拇指拭去了，她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后，再度将秦霜拥入怀中。秦霜也就合上了双眼任由她抱着，静静地倾听着她清晰的心跳声，感受着这份真实存在的温暖。“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任由自己后悔愧疚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嗯，”“将来的时间还有很多，只要继续努力的话，一定可以找到她的。”“嗯。”“我啊，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嗯…”心绪渐渐归于平静，疲倦与困乏便如同潮水一般袭来。“一直…一直…”杜萧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了…柔柔的山风依旧轻抚着大地，淡雅的香气充满了鼻腔。在这样温暖舒适的环境下，和躺在杜萧围巾中的散华一样，秦霜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