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篇 格局 第十九章 怜悯
暴风城宫廷法师首领眯着双眼看向了墓室,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了。 十几个石棺排列整齐,暗合献祭法阵。 墓室地上深深的法阵纹路,一横一竖,石棺内外繁复的生命咒文,一笔一划,皆是由他亲手绘制。 经过这一次庞大的献祭与火焰的清理,灰白墓室竟多出了生命更迭的沧桑之感,数次调整与完善后的法阵越发浑然天成, 在头顶蔚蓝魔法的光照下,整座墓室一尘不染、幽静安宁,曾经的点滴付出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首领满意地笑了。 无视无数怨魂无声的哀嚎、嘶吼。 那是火焰也无法毁灭的怨与恨,是rou体与精神被折磨到极致,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残留下的扭曲灵魂,不肯消散,不肯离去。 他们游荡,他们挣扎,他们扑向唯一的生灵,又徒然穿过他的身躯。 怨魂与骨灰可是鲜血魔法最好的催化剂。 催化剂太多,献祭品太少。 首领忍住血液中传来的躁动,随手一挥,用精神力将怨魂恐吓至角落,走出墓室,背着手慢腾腾地沿着曲折通道里凿出的陡峭台阶向上走去。 手指按照一定频率跳动轻点,灰蒙蒙的雾气随之充斥整个通道。 通道入口位于花园深处,墓室乃是某些贵族自愿建造,一点点鲜血魔法给他们带来的一点点青春力量,让他们疯狂不已,奉为神迹。 入口草木丛生,人迹罕至,还有魔法结界遮掩,可谓万无一失。 仅几位贵族知晓此处何在,但也无从得入。 至于那些工人……直接成了第一波祭品。 凯尔能精准定位到此处,还是靠昨晚首领那彻头彻尾的一跪。 这一跪,就献出了他的灵魂,他的崇拜,如此轻易的崇拜,如此讽刺的崇拜。 首领快登至入口,正午的阳光没有被草木遮挡,而是将一道不怒自威的身影印在了魔法结界上,以及身影头顶刚承戴的王冠。 他的脚步陷在了台阶里,无法拔出。 “怎么,还要本王亲自扶你上来?”寂静之中莱恩国王的声音清晰无比,凛如霜雪,让躁动的血液一时不敢流动。 精神海中的闪现法术与魔法结界一同碎裂,首领也得以清晰地看见新王的面容,年轻英俊、面色冷酷、眼中盛怒,冰与火交织之下,是年轻国王的极力克制。 首领放下背着的双手,放到了台阶上,以手脚并用低到尘埃里的姿态爬出通道,就地跪伏,俯首帖耳,朝向的却是,莱恩身后的凯尔。 对于魔导师来说,不足0.1秒施法时间的闪现能被打断在精神海里,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位殿下已是大魔导师,已是贤者,已有领域。 领域之中,他就是代表秩序法则的奥术之神,奥术之力?不过是他的一个念头,因他生,因他灭。 “恳请贤者赐死! 恳请贤者容留我之罪孽的灵魂于您无上的领域! 我愿永生永世为您赞颂!为您讴歌!!为您臣服!!!” 莱恩身旁的麦迪文,凯尔身旁的伊法,一同看向了凯尔,眼中的崇敬与期待就快溢出。 不到百年的大魔导师,与族中千年才出一位的历史,巨大的对比带给伊法的震撼是史无前例的。 这一刻他脑中闪过很多想法,国王陛下知不知道?银月议会知不知道?温蕾萨肯定不知道,知道的话还敢对殿下这么调皮? 还有,他是不是第一个知晓的族人? 荣幸,无上的荣幸深深包围了他。 对麦迪文而言更是如此,人类法师,自古以来就没有凭借自身走到这一步的,而他的朋友,让他看到了这样的可能。 不到百年……不到百年…… 准确来说……不到五十年。 但他们还是希望能听到凯尔肯定的回应。 莱恩根本无法理解这一位阶的意义,他只能佯装镇定地回头,向凯尔征询意见。 凯尔摊了摊手,本就是他为了征询莱恩的处理意见才请莱恩来到此地的。 莱恩明白了,回过头来,没有再看向地上卑微的爬虫,而是望向了暴风要塞的方向。 “洛萨将军。” “臣在。” “杀了吧。” “是,陛下。”
先诛首恶,其余帮凶他会一个一个的慢慢料理的,没有怒不可遏,更没有一怒之下直接清剿贵族阶层,只是将这愤怒深深铭记,不敢忘却。 莱恩,明白了凯尔祝语。 莱恩,的确是成长了。 现在已是暴风王国将军、铁马兄弟会第七任会长的洛萨,从腰间拔出了王室刚授予他的大皇家之剑。 这是一把双手剑,剑身有两掌之宽,剑脊铭刻着金色的符文,剑刃闪耀着银白的光华,金黄护手上镶嵌一颗朱红宝石。 剑柄仔细缠绕着深棕色的柄绳,是洛萨从他的老伙计上取下的,已磨损得厉害,但得心应手。 只有他这样魁梧有力的战士才不用将这把剑背负于身后,还能单手握持。 但他对生命的敬重,对武器的尊敬,让他的另一只手也握上了剑柄,剑尖垂地,他向前跨出一步。 随后,爬虫猛然直起上身,全身血脉喷张,法力涌动。 骤然苍老的面容无比狰狞,双眼中虔诚与疯狂并存,随后都化为了心满意足。 倾注所有的法力风暴连成型的苗头都没有,精神海中的法力已迫不及待地奔向那位存在,祈求者有之,撒娇者有之,拜服者有之…… 只为向他献上永恒的衷诚。 凯尔如同身处太阳井中,无尽的奥术之力随他旋转,随他起舞,梦幻的光辉让阳光都黯然失色。 果然……真的……那位真的已是那样的存在了。 奥术之力抛弃了他,他却欣然接受。 双眸失去最后的色彩,他的头垂了下去,rou体尚存,精神已亡。 洛萨挥剑,剑尖于大地起笔,由下至上,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轨迹,大剑高举,头颅高飞。 剑身上邪恶的血液划落,不甘地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痕迹。 头颅伴随着身躯喷涌而出的血液,仿佛有瞬间的滞空,又无力地坠落,落入通道之中,滚入迷雾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