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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一回 破匈奴老兵述往事,擒游侠丞相立首功

    虽是初春,关中的天气还有丝丝凉意,但是在长安城西北方向的东西市却是商贾云集、热闹非凡。自从西域之路凿空之后,许多胡人也在这里开了酒肆,为了招揽生意,多安排年轻女子在店前招揽生意,后来各家纷纷效仿,胡姬几户成了酒肆的标配。

    可是,在西市横门大街以东的第一条南北方向的大街上,有一家名唤“善家酒馆”的酒肆。奇怪的是,这家门前并没有胡姬,生意却比其他家好得多,酒肆之中还不时传出阵阵叫好之声。

    寻声而去,只见酒肆之内有一个头戴巾帻的侏儒,正赤裸着上身,光着脚,耸肩坐在一圆台之上,左臂环抱着一个扁鼓,右手举着锤,张开大嘴,在为食客们表演说书。刚刚讲的是当朝大司马大将军卫青,首次出师便直捣匈奴祭天圣地龙城,大获全胜的故事。食客们听了,热血沸腾,不时叫添酒添菜。

    酒肆的老东家名唤善实,约摸五十来岁的年纪,眼睛眯眯笑成了一道缝,正在打着算盘。

    “掌柜的!你过来,我怎么尝着你家这酒有股子甜味儿,怕不是给我们上的放嗖的酒!”一桌食客喊叫道。善实笑道:“客官点的可是小店新酒?”“正是,正是!”“客官,这酒可不同于以往的黍酒、稻酒、米酒,这可是用葡萄酿的!”善实道。

    “葡萄倒是个新鲜玩意儿,这东西还能酿酒?”善实道:“客官说得极是!早些年,咱这小店里也就有个莲藕、韭菜、白菜、萝卜什么的。自从博望侯张骞大人从西域回来,带来了黄瓜、芝麻、蚕豆、胡萝卜、大葱、大蒜,还有就是这美味的葡萄了!可要能用这葡萄酿出酒来,京城里可没有几家。品这酒,尤其要尝尝它的后劲,等品出味儿来,让人回味无穷啊!”“原来如此!那我再尝尝!”食客道。“客官喝好,吃好!”善实笑着退了回去。

    此时,一个瘦削的少年引着一个矮胖的汉子从后厨走来,那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开口向善实说道:“爹!严记rou铺的严力浩大掌柜的来啦,取这个月的rou钱!”

    善实抬眼看去,那严掌柜已经满脸堆笑向他走来向:“善掌柜,这几日每日比之前多要两三百斤rou,我那屠夫都忙的不可开交,今日我说不要小厮来,非要亲自来送才好。上个月我来结账,你这新加盖的二楼之上还冷冷清清,如今可是热闹无比啊!我看就是那临邛富户卓王孙家的闺女卓文君,也没有你会卖酒!”

    善实哈哈大笑道,“哟,严掌柜,我这酒肆之中生意如何,瞒谁也瞒不过你啊!”

    “那是自然,你的生意好了,我的生意也差不了!”严力浩道:“只是不知你给食客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们绑在你家店里了!”

    善实笑道:“这酿酒啊,就跟打仗一样,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一时一刻也不能大意,和酒曲,加酒糟,置炉灶,再倒酒翁,你看哪一步都不能错,错一步,这酿出的酒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嗯,是酒好!”严力浩身处大拇指说道。

    善实眼睛一眯,笑嘻嘻地说道:“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除了酒好,我这馆子里还有留住食客的一招。你猜猜是什么?”

    “那我哪儿猜得着!”严力浩有些急了,“老掌柜的快说吧!”

    “如今长安城中,哪家酒肆之前没有胡姬美女,只是却没有人请优伶说唱。自从我儿战乐在东市把这说书人请到店里,我这店中这几日食客爆满,有大半儿的人是来听书的,专讲些我大汉朝打赢匈奴的故事,什么飞将军李广,大将军卫青,大长我大汉朝的志气,食客们都爱听,又是叫好,又是吆喝的,顺下去的食儿一会儿就没了,酒食自然点的多了,我这儿忙的就不得了。我听着也真不赖,听说东市里唱的好的优伶还被送到宫中乐府,为皇上说唱呢!”

    “有这等事?”严力浩道。“那能有假?你啊,有所不知,我听食客们说,去年昌邑王刘髆给皇上生了个小皇孙,皇上高兴得不得了,亲自取名叫刘贺。贺者,庆也!皇上便下令,寻民间善乐之人,往宫中乐府听用。大戏唱了七天七夜,皇上赏银百两。这优伶回来,在我这善家酒馆中又大宴三天!”善实骄傲地说道。

    说话间,说书人已歇了片刻,右手击鼓,又开始了说唱:“卫青大将军出征二十年之后,我大汉朝又有一个少年英雄横空出世!话说这少年英雄乃是大将军的亲外甥,深入漠北,率军北进两千多里,越过离侯山,渡过弓闾河,敢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这头一次出击,以区区五万人马,歼敌七万余人。”此时酒肆中又是一阵叫好。

    紧接着,说书人又用锤敲扁鼓道:“俘虏的还有谁?叫我来数一数。乃是匈奴屯头王、韩王,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一共八十三人。这少年英雄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在狼居胥山祭天封礼,在姑衍山祭地禅礼,兵锋逼至瀚海。经此一战,匈奴被汉军在漠南荡涤,匈奴单于逃到漠北,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食客们听到又是阵阵叫好。说书人讲的这少年英雄便是长安城中人人知晓的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

    “这骠骑将军真是人中豪杰啊!老掌柜,听我爹说你当年曾在军中效力,追杀过匈奴,可曾见过这霍大将军?”严力浩问道。

    “何止见过!骠骑将军虽然战功赫赫,当年却与我年纪相仿,也不过毛头小子一个!当初他对皇上说不喜欢吃军中之食,皇上也不生气,偏偏喜欢他这股胆识,便亲自送了宫中的庖厨与他。当年河内郡饥荒,我因家里无粮投入军中,每日给将士们烧火做饭,不仅填饱了肚子,还跟宫中的庖厨学得烧了一手好菜。这霍大将军还偏就喜欢我老头子给他做的烤rou!”善实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得意地说道。

    “原来老爷子这手艺,是从宫中庖厨那里学来的。那这么说,没有骠骑将军可没有你这善家酒馆呢!”严力浩讽道,“这霍大将军有没有请你喝顿大酒啊!”

    善实道:“那是自然!当年我们出征漠北,皇上送给他一坛紫金醇,说赏给他娶媳妇的时候喝。他却说,我已立誓,若不消灭匈奴,我绝不成家,绝不喝着这酒!那一日我们打到了匈奴王廷,骠骑将军叫我取出这坛酒,亲自倒在一眼泉中。说,今日与众位兄弟们同饮这坛酒。”

    “那你喝出酒味来没有啊?”严力浩插嘴道。善实笑道:“酒味儿没喝出来,倒是这个地方从此便改名了,叫酒泉!弟兄们喝了酒泉的水,心里暖啊!”“这么说来,你也是喝过皇上御酒的人了!”严力浩又伸出大拇指笑道。

    “只是我这腿,自从那一仗受伤之后再没好利索。将军给了我一笔盘缠,让我离了军营,回这长安城里安了家。”说话间,善实终于将银子从柜中取出递给严力浩。

    那严力浩听善实讲了这一番话,着急拿了银子回去贩rou,言谢之后说道:“听善老爷子一番话,真是没白来!只是铺子里事多,我就走了,改日再来!”便急匆匆告辞回去。

    转身快要出门之际,严力浩脚下一滑,一不留神酒踩在一人脚上。那人正坐在席上,端着一个漆器耳杯饮酒,脚下生痛便洒了严力浩一身。

    严力浩当场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绊你严大爷!”只见那人之人放下耳杯,已手扶桌上之剑,转头瞪向严力浩。严力浩这才见此人乃是一长髯大汉,也就三十出头,身材魁梧且面露凶光。看清容貌后不禁眼睛一怔,顿时现出一丝惶恐,后退几步便转头飞奔出去。

    待过了一盏茶时,这店中涌入一帮人,约摸二十来人,店中小厮便招呼他们入席坐下,这些人也不点菜挑食,却挑七八张案桌各自坐下。善战乐向善实说道,“爹,我看这来的几个人有些不大对劲。这帮人虽是不同的衣服,却带着同样的刀具,而且明显都认识,来到店里不说往听戏的方向坐,偏偏围着门口那长髯大汉坐。”

    “你懂什么,那长髯大汉我观察他好久了。这里人人好酒好菜听书玩乐,只他一人坐在那里,身上透出一股侠气而来,我料他必定是习武之人。这帮食客来者不善,恐怕今日店中要出事,你快去把这些银两拿到后房去,我过去看看!”

    善战乐刚走,店前小厮慌张得跑到善实前道:“掌柜的,外面来了一群官兵,把咱们酒楼全都围上了!”善实大惊失色,本以为有人会在店中打架,没想官府会围了自己的酒肆。听了这话,酒肆之中也突然安静下来,说书人的说唱停下了,食客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杯勺,似乎连掉一根银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齐刷刷向门口望去。

    此时,刚才进来的这二十多人已经起身,各自手握刀剑,一步一步向长髯大汉围拢。那大汉仍坐在酒桌处饮酒,只是左手已握住了桌上剑柄。待到二十多人将他围在五步见方的包围中时,只听得二十多把剑齐刷刷抽了出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道只多片刻,那长髯大汉必定被剁成rou酱。

    说时迟,那时快,这长髯大汉拔剑而起,环身一扫,这二十多人感觉虎口一震,手腕生疼,二十多把剑齐刷刷落地。大汉接着又是环身一扫,这二十多人未及拾剑,便各自脚腕挨了一刀,纷纷摔倒在地,食客席上的酒器、菜肴稀碎散落一地。

    这时听得门外有人喊道:“丞相驾到!”门外持兵器的官兵打开一个缺口,有精兵几人围着一人进门而来。这才唬得众人齐刷刷跪下,唯独这长髯大汉垂立其间,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朱安世,我看你还往哪儿逃!”丞相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指着大汉得意地说道。

    善实心中又是一惊:这下子完了!没想到他便是江洋大盗朱安世!这几日曾听食客们说起,如今长安城中到处张贴朱安世的画影图形,官府要捉拿他归案。只是他近来店中事务繁忙,没曾出店看到。没想到朱安世竟然到了自己店里,怕是官府要治自己的罪,便蹑手蹑脚退到了后厨。

    “公孙丞相,不曾想化妆如此还是被你发现了。只不过你的这些手下也太差劲了。我只是稍微给他们动动筋骨,却一个个像渭河里的鱼虾一般立不起来了!”朱安世道。

    “不错,你这贼人是武艺高强,阴险狡猾。不过老夫当年带兵打匈奴的时候,像你这样的无名小卒老夫斩杀何止千万!如今门外已有精兵包围了这家酒肆,只要我一声令下,门外放箭,量你插翅也难飞!”公孙贺道。

    此时酒肆中的食客们也纷纷躁动起来,担心一旦外面放箭,乱箭之中自己也性命不保。这时有人喊了一声:“朱大侠,江湖上久闻你的仁义大名,你忍心害死我们吗?”其他人听了也纷纷响应,指责朱安世。

    朱安世哪里受的了这份羞辱,冷笑道:“我朱安世行走江湖,从来都是劫富济贫,劫的是地痞恶霸,杀的是贪官污吏,绝不伤及无辜。不似你等达官显贵,为了达到龌龊的目的,不惜牺牲无辜之人性命。”

    公孙贺道:“你朱安世倒是英雄了得啊!你不想这一屋子人都为你陪葬吧!”朱安世答道:“也罢,我若跟你走,你能保这一屋人的性命吗?”“你是陛下亲自下令捉拿的钦犯。如果你乖乖跟我走,老夫自然不会为难其他人。”公孙贺道。

    听了这话,朱安世手中之剑不知不觉落在地上,公孙贺招呼身边之人上前,用铁链缚住朱安世手足。将其送上无围小车押往狱中。一时之间,长安城内都知道丞相公孙贺在东市带兵抓住了江洋大盗朱安世。

    毕竟不知朱安世性命如何,下文分解。